49苦命鴛鴦
四月寒風料峭時,蘇幕鐸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身受重傷的蘇老大終於再次回到蘇家,已經是數日後了。
時隔三月,蘇府一草一木依舊,庭院之中燈火通明,三少爺蘇幕空全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而面前站着位德高望重鬚髯皆白的老者,就是其叔父,蘇文達的弟弟,蘇文騰。
蘇文騰顯然身體狀況不佳,連連咳嗽不止,一張老臉蒼白如紙。
但是,二少爺蘇幕程的身體狀況顯然更爲堪憂。
所以,就由蘇文騰老爺子代爲主持正義了。
由於體力不支,蘇老爺子斜靠在庭院中的躺椅上,右手指着地上跪着的男子,顫抖了半晌,面前的老者終於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字一句道:“罔顧手足親情,竟然下此毒手,你這個……畜生!”
跪在地上瑟縮的蘇幕空始終不敢擡頭,右手捂着鮮血剛剛凝固的額頭,蘇幕空垂首不語。
眼見面前這幅慫人景象,蘇老爺子揮了揮手,隨即仰頭看天,只見夜空中不見一絲星光,濃濃的烏雲遮蔽住了往日皎潔的明月,蘇老爺子帶着些許無奈:“還有七日,小柔的婚期就要到了……”
說完,老人重重的嘆息聲傳了過來:“七日內,蘇府不宜有血光之災,所以一切的事情,等小柔婚期過後,再做定奪吧……”
說完,蘇文騰轉首,對着左右吩咐道:“把他給我帶下去!”
老爺子的話音剛落,只見地上跪着的蘇幕空臉色驟變,顯然是‘血光之災’這四個字觸動了蘇三少那根最敏銳的神經。
只見蘇幕空雙目驚恐的望向面前跪着的老者,狠命的向前撲了過來,男子嘶喊的聲音自對面傳來,帶着無望:“三叔!我求求你!
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我就是一時糊塗啊!”說完蘇幕空不顧左右的侍衛的阻攔,狠命的向着他三叔撲了過去,想要抓住最後一絲救命的稻草!
看樣子如何處置蘇幕空,這蘇老爺子已經有了定奪,如果就這樣被帶下去,蘇幕空也許就會在蘇柔荑大婚之後,不明不白的消失在這天地間。
蘇幕空的嘶喊聲愈發撕心裂肺:“三叔-----侄兒真的知道錯了啊!真的啊!
您……您不能這麼對我啊!我爹在天上看着啊!”
他不說還好,這話一落,只見蘇老爺子的咳嗽聲更加猛烈,垂垂暮已的老人似是咳的要把胸腔震裂,不顧身旁侍女的阻攔,蘇老爺子擡起右手,指着蘇幕空的鼻子喝罵道:“你個畜生…你!
你還有臉求饒!還好意思和我提起我那死去的老哥哥!”說完,蘇老爺子轉首,望向躺在一旁被折磨的形銷骨立的蘇老大,目光在觸及到蘇幕鐸身上刺目的傷口後,蘇老爺子搖了搖頭:“你在做這一切之前,就應該想到後果……
敢做而不敢當,你真是我蘇家的恥辱。”說完,似是按壓不住胸中的氣喘,蘇老爺子猛地咳嗽了幾聲,捂着心口,揮了揮手,蘇幕空就被帶了下去。
男子求饒和叫罵的聲音交替播放,終於在大門的盡頭,消失不見。
再次回到向暖閣的時候已近戍時,奔波了一天,玉喬終於能夠靠在軟榻之上,轉首看向面前沏茶的孔堂主,只見孔雄霸今日心情特別好,嘴中不斷的吹着小調,悠揚又歡快。
看了面前男子半晌,玉喬詫異的開口:“碰上什麼喜事了?”
“堂主,你有所不知……”只見孔雄霸眉飛色舞的轉頭,對視上玉喬的眼睛:“今天我幫珠珠提了兩桶井水,你猜怎麼着?”
“她答應嫁給你了?”玉喬閉目養神,做老僧入定狀。
“那倒沒有。”說完孔雄霸擡首望向棚頂,一臉期待嚮往:“她叫我……雄霸!堂主你知道嗎?她叫我雄霸了啊!”
“你本來不久叫雄霸嗎?”玉喬睜眼,看着面前沒救的男子。
“堂主,你不知道,那是對心愛的人才稱呼小名啊!”大踏步上前,孔雄霸緊緊的按住胸口:“就像明公子總叫您玉喬一樣!
這個稱呼具有開拓性的意義啊!”說完孔雄霸目光神往:“這證明我和珠珠,早晚會走到一起的……我,時刻準備着!”說完,孔雄霸的左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嘴脣輕動半晌,玉喬終於開口問道:“今日……阿木出去拜祭他孃親了嗎?”
這話剛落,只見孔雄霸右手握着茶壺的手輕抖,抖了半晌,終於穩住,只見對面男子轉首:“沒有……他…動不了……
老大……蘇四少已經病了將近十來天了。”
“是嗎…”只見對面女子雙眉緊蹙,玉喬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蘇家的人都病了…都病了…”
隨即腦中白光一現,玉喬猛地睜眼:“既然蘇老大被關在青樓…
那後宅裡藏得盔甲人…究竟是誰!”
話音剛落,只見一青衣男子推門而入,一個大踏步上前,玉喬猛地握住了明燭的手臂:“那日…那日,你我二人闖進後宅被發現的時候…
你還記得的當時徐敏叫你什麼嗎?”
只見瞬間,明燭的眼神變得不可探尋,看着面前的女子,明燭輕輕的開了口:“她叫的是…幕程。”
“對!就是幕程!”握着明燭手臂的手控制不住的發力,玉喬點了點:“不是喪盡天良的‘他二叔’,也不是沒人味的狗雜碎,她叫的是幕程!”
由於真相終於羞答答的露出了半角,玉喬控制不住的抖動着握着明燭的手:“當時她沒有看見我!
她把你當成了蘇老二,她以爲只有你們兩個!她……”
話爲說完,玉喬只覺手掌一熱,只見右手被明燭反手握住:“玉喬,我們去揭開真相吧!”
已近亥時,東廂暖閣裡傳來男子止不住的咳嗽聲,偶爾還有女子的啜泣聲。
再看向對面女子的時候,臥牀的蘇幕程眼中帶了幾分不忍,吃力的擡起右臂,蘇幕程試圖拭去那女子臉上的淚痕:“你也別太難過,雖然他回來了,可是他現在生死尚不可知…
興許他熬不過這一關呢,等到葇荑的親事辦完之後,叔父就回泰和了。
到那時候…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快,別哭了,我是最見不得你哭了,你這麼哭,我的心都碎了。”說罷,蘇幕程帶着幾分調笑的開口:“乖,給大爺笑…咳咳…”
還未等說完,蘇幕程控制不住的猛咳了起來。
“你這狗東西…”說罷,那女子輕輕推了蘇幕程一把:“早知道這一輩子你我的情路會這樣坎坷,當日他上門來提親之時,我就應該拋下爹孃和你遠走高飛!
如今爹孃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只有你疼我,愛我,可是……”說完,那女子看了一眼臥牀的男子,隨即變得更加傷感:“可是你這東西看樣子也沒幾天活頭了…”
說完,那女子眼中不忍之色更濃,竟是控制不住的伏在那男子身上哭了起來:“早知道,我就要做你堂堂正正的妻子,誰要做你什麼勞什子大嫂!”
那女子哭聲更烈,引得蘇幕程想要支撐起身子安撫:“小敏,你別……”
話音剛落,只聽見咣---的一聲,大門被人一把推開,門前立着的,是一對青年男女。
環視屋內的景象之後,門口那女子大踏步向前,看着屋內的一對苦命鴛鴦,玉喬禮貌的微笑道:“如果不想我去請蘇老爺子捉姦的話…
還要煩請蘇二少,帶我們去趟蘇府後宅!”
蘇府後宅本就陰氣森森,這種感覺在暗黑的夜裡更是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面前是徐敏攙着虛弱的蘇二少,通過門口的重重守衛,破解了一道道機關暗語。
終於再一次,來到了這裡。
顫顫巍巍的手從懷中掏出了鑰匙,蘇幕程帶着久病的疲憊,聲音虛弱的微不可聞:“我說過,這裡沒有藏着…咳咳…什麼重要的人物。
不過是,葇荑讓我幫忙看着的一個侍女罷了。”說完,蘇幕程大口大口的喘氣,稍許平復之後,蘇幕程緊緊的按着胸口:“好像這丫頭對許平之有點什麼別的想法…是個不省心的,葇荑說大婚之後再給她放出來…咳咳,其實這個人,我也沒見……”
說完,蘇幕程捂着嘴猛烈地咳嗽着,再攤手時,只見手心上面,赫然入目的,是一攤猩紅的血跡!
蘇幕程竟是在嘔血!
已經到了那扇硃紅色鐵門之前,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就好像是一塊一塊碎小的拼圖,終於拼湊成了完整的畫面,玉喬側首望向身邊甚是虛弱的男子,揚脣輕笑:“二少爺,難道你真的認爲這裡面,關着的,僅僅是一個春心蕩漾的婢女嗎?”
這話剛落,只見蘇幕程慢慢的轉首:“什麼…?”
只見對面的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玉喬登時肯定了不少:“自嶗山歸來之後,蘇柔荑每日戍時之後再不出屋,習性癖好大異於從前。
而且,含香散再次席捲蘇家,蘇姓人士齊齊被撂倒,可是,爲什麼……”
頓了頓,玉喬挑眉:“爲什麼,蘇柔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