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鑲珠的臣服
“他……是怎麼發現的?”玉喬轉頭,桌上的火苗又重新撞入眼簾,聲音微弱幾乎不可聞。
空氣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鑲珠緩緩的開口,語調蒼茫而冷清:“少主發現了那副畫卷,那幅照着堂主畫的畫像。
剛開始的時候少主很開心,抱着親了又親,親夠了,不,還沒親夠的時候就看見了下面的落款……”
“慕容筱筱……”回想起那副畫卷上右下角的小字,玉喬下意識的開口。
“對,就是那四個字,然後屬下的一生就悲劇了,少主把我一擼到底。”說罷鑲珠叩首,在玉喬的面前深深拜倒:“我現在只是殘月宮一名普通的弟子,還是待罪之身。”
鑲珠撂在地上的如皓雪一般的手腕,上面綁着一個銀色的鐵圈,玉喬看着眼熟,走到了鑲珠面前,慢慢蹲身。
隨即玉喬出手,迅速的捏起鑲珠的手腕,俯身的鑲珠想要閃躲卻已來不及,玉喬扣住了鑲珠的脈門,隨即伸出閒置的右手,將鐵圈咬合處輕輕一彈,鐵圈應聲而開。
在看清了鐵圈內的情況之後,玉喬倒抽了一口涼氣,鐵圈裡側全是一寸長的銀針,密密麻麻,細細密密,環繞鐵圈一週。
因爲是倒扣着,所以那些銀針,全部扣緊了鑲珠手腕的血肉裡!
看着鑲珠手腕上細細密密的針眼,還在淌血,有的已經癒合卻又添新傷,千瘡百孔,血肉模糊,玉喬都覺得疼。
想起下午剛剛見面的時候,鑲珠雙手環臂,大概就是不想讓她看見吧。
顫抖的撂下鑲珠的手腕,玉喬艱難的開口問道:“你們主上罰的?他恢復記憶了嗎?”
“沒有,屬下倒真的希望是主上罰的。”鑲珠自嘲一笑,隨即重新扣上了手腕上的鐵圈,動作熟練而自然,臉上表情淡淡:“可是他從來不屑和女人動手,他把我交給了刑殿。”
“那是什麼地方?”
“專門處置造反的。”鑲珠緩緩擡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人進去了,那幫傢伙早就閒得慌,而且他們知道,少主動了真怒。”
“那你們宮主不管嗎?”
“宮主過問過,也曾試圖阻止,可是後來宮主看見少主茶飯不思,每天丟了魂兒似的……完全不似從前的生龍活虎,儀態端莊,於是……”鑲珠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低了下去。
“於是什麼?”玉喬傾身,表示出好奇。
“於是宮主又把我罰了一頓。”鑲珠直身,面色坦然:“風堂主,你知道嗎,你一定不知道,今天能活着見到你,已經是我鑲珠的造化了。”
說罷鑲珠跪行兩步至玉喬跟前:“風堂主,你聽我說,你一定要和主上在一起,白頭攜老長相廝守,多子多福。
這樣,我纔不會成爲殘月宮的千古罪人。”
說罷鑲珠細長的玉手探入銀色的衣衫之中摸索了半天,手上的銀色鐵圈晃得也格外的明顯。
終於,一沓厚厚的白紙被鑲珠從懷中掏了出來,伸手遞到了玉喬的面前,鑲珠目光誠懇:“風堂主,你看。”
玉喬伸出手,從鑲珠的手中接過了那一沓印着墨色的紙卷,隨即一張紙的攤在桌子上,映入眼簾的那張畫,畫中的女子婉約清秀,巧笑嫣然,最美的是那一雙黑瞳,顧盼生輝,將並不出色的臉龐,襯出了幾分嬌嫩。
一張張的鋪開,擺滿了圓桌,畫上的女子好似有千百種神態,有笑靨,哭容,還有似喜似嗔,仰頭望天,右手扶額,指桑罵槐……各種神態姿勢呈現於畫紙之上,入木三分無比傳神。
這張臉玉喬不是不熟悉,每每攬鏡自照,或是溪邊映對,都不難見,因爲那畫中女子,就是她。
而每張畫紙的右下角都印着四個楷書小字:我的玉喬。
沉浸在作畫人用筆墨呈現出的世界裡,鑲珠的聲音自右側緩緩傳來:“天蠶派的那副卷軸被少主燒了,少主每天除了嘆氣就是畫畫,茶飯不思,閉門不出。
本來這些東西我是碰不到的,可是,既然來到了蘇家,這些東西對主上已經不重要了,也就不寶貝的似的藏着了。
因爲您本尊,就在這。”鑲珠如釋重負,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那三百箱賀禮,是你們擡進來的?”玉喬側首,她只是想確認一下,他們在這裡出現究竟是否安全。
只見鑲珠輕輕點頭,坦然又淡定:“少主說,這是他這輩子最合算的一筆買賣。”
玉喬抿脣,終於問出了心底最後一個疑惑:“你們宮主……沒有攔着他?”
對面的銀衣女子輕輕搖了搖頭,目光遠眺:“宮主對少主的感情問題始終保留看法,她最關心的……是少主在天蠶派的事。”鑲珠隨即陷入了沉思,這是一直困擾鑲珠的謎題。
“你爲什麼把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將桌上的畫紙一一摞起,玉喬轉首,看向地上的女子。--晉江獨發--
“因爲屬下認定了您就是我殘月宮的少夫人。”鑲珠深深拜倒。
“我猜你是在將功贖罪,好重新獲得你家主上的信任。”玉喬起身,推開小窗,窗外暗夜繁星滿空。
“風堂主明鑑。”起身後的鑲珠面色坦然。
只聽這時候砰----的一聲,大門被推開了。
門前是孔雄霸一張喜不勝喜的臉,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堂主我聽說珠珠-”
話還沒有說完,屋內僅有的兩個女子全都錯愕的望着門前的不速之客。
而孔雄霸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女子身上,就在那一剎那,孔副堂主的臉立刻漲的通紅,嘴巴錯亂的動着,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悲喜交加的看了半天,孔副堂主雙手捂臉,嗚嗚的哭着,轉身就跑了出去。
孔雄霸走後,屋內的錯愕的女子就只剩下了一個,鑲珠詫異的看向玉喬:“風堂主,您這屬下,有病嗎?”
鑲珠已經走了,屋內又只剩下了玉喬,靠着窗戶站了許久,玉喬終於站累了。
挪了兩步就在梳妝檯前做了下來,看着銅鏡中的女子,再回想起今日鑲珠所說的話,玉喬只覺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擡眸望向銅鏡中的那張臉,再想起桌上的那些華,畫得真是像啊,就連瞳孔的大小都掌握的剛剛好。
若有所思的看着銅鏡中的女子,這時,一顆不大不小的痘痘準確的撞入了玉喬的眼裡。
不行,畫上沒有這個,這是新長出來的。
無法控制的強迫症洶涌着犯了,玉喬的手慢慢上移,雙手按在臉上,瞄準鏡中的痘痘所在的位置,玉喬就下手了。
疼,鑽心的疼,那種由於擠壓所帶來的肌膚表面針扎的疼痛。
玉喬下意識的哼起小調,以便緩解疼痛轉移注意力:“記着你,的臉色,是我等你的執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在唱什麼?玉喬。”溫柔的聲音響起,隨即鏡中出現了一個欣長的身影,玉冠束髮,青衣飄然,嬉皮笑臉……
身後之人,眸中似有無限深情。凝視着銅鏡中的女子,眀燭在玉喬的身側慢慢的坐下,定定的看着對面疼的呲牙咧嘴的女子:“恩?”
“我在唱……有一隻老虎,它有一些任性,它還有一些囂張……”臉上的痘痘未能攻破,疼的玉喬的眼睛已經泛出了淚花。
“真好聽,我的玉喬唱什麼都好聽。”眀燭眉目促狹,喜笑顏開,一隻手撫摸上了玉喬的長頭髮:“只是……再也不要給我唱那首歌了。
你知道嗎?玉喬,和你在一起的一切,就像做夢,夢醒的滋味,太難受了。”眀燭聲音漸低,眉目哀傷:“我再也不要經歷第二次。”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夜色正濃,屋內燭火融融,屋內的幾盞燈燭乖乖的亮着,給整個向暖閣籠罩了一層暖黃色的光。
銅鏡之中的男子側臉精緻,卻始終未見正面,因爲他的眼睛,始終粘在對面女子的臉上。
“今晚你和蘇幕程他們都幹嘛了?”臉上小痘依舊昂揚,玉喬不拋棄不放棄,不安分的雙手又一次瞄準住痘痘。
“吃飯,喝酒,他嘴沒閒着,一直在說。”眀燭的左手捏上了玉喬閒置的那半邊臉蛋,動作輕柔。
“他說什麼了?”玉喬不耐的甩了甩腦袋,甩掉了那隻不速之手。
“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我想的,都是你。”眀燭慢慢的靠近,雙眸落在玉喬臉上的那顆頑固的小痘痘,語氣輕柔,溫聲道:“交給我吧。”
幾番戰鬥下來,玉喬已經敗退了,於是,戰痘的任務便交給了眀燭少爺。
只見對面的男子身子前傾,眸光專注,仰視着對面女子由臉上的不和諧的一顆小東西,雙手躍躍欲試。
從上面打量着眀燭的樣子,烏黑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面積特別大,長長的睫毛在末尾處都有些發黃了,一定是因爲睫毛太長了營養供不上去……
就連下睫毛也是根根纖長烏黑,包的黑幽幽的眼睛像一顆毛栗子一樣,因爲專注而認真,所以眀燭的眼睛一眨不眨,於是這一幕就被玉喬盡收眼底了。
“哎呦----”臉上針扎的刺感,玉喬吃痛,隨即閃躲。
“快了,玉喬,馬上了,已經快要好了。乖,快過來。”軟語細言,逃兵玉喬又被大灰狼重新哄了回去。
眀燭的動作一直輕柔,怎奈痘痘頑固,玉喬只見眀燭連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的不敢喘氣,如臨大敵看着玉喬臉上的頑固分子。
終於掌握好了角度,隨即眀燭的雙手一發力,緊接着就是女子的哀嚎,聲音洪亮,響徹蘇家,遠遠的傳出了幾裡地:“啊-----疼-----!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