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時分,有兩個黑影掠進了雙劍門後的樹林中,一個是西門鴻,一個以黑巾蒙面,看不清面容。
西門鴻向黑衣蒙面人行禮道:“孩兒拜見義父。”
“好了,你我父子之間就不必多禮了。”
“義父,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傳書給孩兒去辦不就好了嘛。”
“我也只是路過而已,順便過來看看。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雙劍門內怎麼會有機關的?蕭然不是已經說服他們撤離了嗎?怎麼還會有人埋伏在暗處偷襲的?”
西門鴻驚訝地道:“義父,這些您是怎麼知道的?難道當時您也在場嗎?”
“沒有,我是聽你義兄說的。當時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的話,蕭然恐怕早就命喪劍下了。是不是你下的手?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是早就吩咐過誰也不準動蕭然的嗎?”
西門鴻急忙單膝跪下道:“義父恕罪,孩兒當時也是迫不得已啊。本來柳大全聽了蕭然的勸說是準備的離開,但又不甘心,遂在四周設下機關,命孩兒在暗中埋伏,伺機殺掉領頭之人。因爲並不知孩兒一人在場,我怕如果不出手的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所以……其實,孩兒當時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即使義兄不出手,我也會手下留情,不會傷他性命的,最多也就是讓他受點兒皮外傷而已。孩兒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抗義父的命令的。”
“嗯,你明白就好。現在蕭然他們怎麼樣了?”
“蕭然他們今晚不但白跑了一趟,而且損兵折將,傷亡了不少人,現在已經回到瞭如歸客棧,據說是準備明天返回洛陽了,只留下幾個人在這裡監視。”
黑衣蒙面人點了點頭道:“只要蕭然平安無事的離開就好。冷無情這個糊塗蟲,竟然擅作主張,將火雲令交給了蕭然,還讓他帶人來攻打雙劍門,差點壞了我的大事,真是氣死我了。”
西門鴻不解地道:“既然如此,那義父爲什麼不親自主持大局,反而要冷無情來代理教務呢?”
“現在時機未到,我還不宜親自出面。鴻兒,這次幸虧你機智,纔沒有釀成大錯。”
“其實孩兒事先也不知情,毫無準備,要不是蕭然兄弟相助的話,要說服柳大全那個老頑固還真不容易呢。”
“嗯。鴻兒,以後你一定要多加留心,千萬不能讓雙劍門脫離我們的控制。”
“孩兒明白。義父,蕭然他不明內情,讓他這樣任意胡爲下去,會不會影響我們的大計啊?”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會經常對他加以指點,讓他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的。你派人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我彙報。但是要記住,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傷害到他。”
“義父,孩兒不明白,我們爲什麼一定要利用蕭然呢?難道離開了他,我們就沒辦法完成我們的大計了嗎?”
“沒錯,這件事非他不可,所以,你一定要確保他的安全,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知道了嗎?”
“義父,萬一他影響到了我們的大業,也不能傷害他嗎?”
“沒錯,如果沒有了蕭然,我們的大業就永遠無法完成。”
“孩兒不明白,蕭然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這個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記住義父的話,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傷害蕭然,是任何情況。”
“孩兒記住了。”
“好了,沒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孩兒告退了。”
西門鴻剛回到雙劍門,突然看到一個白影閃過,急忙追了過去。來到樹林中,白衣人停下了腳步。西門鴻看到面前這張戴着面具的臉,輕笑道:“想不到剛剛纔見過義父他老人家,又遇到了少主,今天到底是吹的什麼風啊?”
白衣人驚訝地道:“我爹剛纔也在這裡?”
“是啊,我剛剛纔見過他老人家的。”
“我爹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不過是順路來看看而已。不知少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
白衣人冷冷地道:“咱們名人不說暗話,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糊塗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今晚要殺蕭然的人是你吧?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西門鴻輕笑着道:“原來少主是爲蕭然討公道來了。不過,少主的立場是不是有點兒問題呢?不論怎麼說,我們都算是一家人吧?那蕭然又是什麼身份呢?少主爲了他來找小弟興師問罪,不覺的有失妥當嗎?”
白衣人用森寒的目光盯着西門鴻,冷冷地道:“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警告你,今天我是手下留情,你纔可以全身而退的,你要是再敢傷蕭然一根汗毛的話,可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西門鴻絲毫不以爲意,好像白衣人只是在跟他開玩笑似的,微笑着道:“這個少主請放心,義父也曾下令不得傷害蕭然,我又怎麼敢違抗他老人家的命令呢?今晚我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並不是真的要殺他的。”
白衣人冷哼一聲道:“最好是這樣。”
“少主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本來是還有點兒小事的,不過既然遇到了你,那就不用我親自動手了。”
“少主有事儘管吩咐,小弟十分樂意效勞。”
白衣人詭異地笑了笑道:“那好,你現在就回去幫我殺了柳玉。”
西門鴻一驚,問道:“爲什麼?她哪裡得罪少主了嗎?”
“哼。”
“少主,如果不是什麼大事,可否給小弟一個面子,網開一面,放柳玉一馬呢?”
白衣人調侃道:“怎麼?你捨不得動手嗎?”
“少主,留着柳玉還大有用處,希望少主可以爲大局着想,暫時放下私人恩怨。”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顧大局了?”
西門鴻不鹹不淡地道:“小弟不敢。如果少主一定要殺柳玉的話,還是先跟義父他老人家商量一下的好,不然出了什麼事,小弟可擔當不起。”
白衣人怒道:“你少拿爹來壓我。西門鴻,別以爲我爹器重你,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惹火了我,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弟怎麼敢啊?”
白衣人深吸了口氣,壓住心中的怒火道:“西門鴻,今天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暫時放過柳玉,不過你最好看好她,別讓她再接近蕭然,否則……哼。”
西門鴻訝然道:“少主是因爲蕭然的關係纔要殺柳玉的嗎?少主跟蕭然他……”
“你不必多問,只要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少主放心,小弟會盡量阻止他們再見面的。”
白衣人眼中光芒閃爍,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轉身離開了。西門鴻,別以爲你的野心沒人知道,只要有我在,你是永遠也無法得逞的。只可惜他所有的表情都爲面具遮擋,西門鴻沒有看見。
白衣人離開後,西門鴻心中暗笑不已:我本來也不想他們有任何接觸,這樣正好。但是少主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他們到底有什麼關係?這個蕭然到底是什麼人呢?爲什麼義父和少主都處處護着他呢?看來我以前還真是太小看他了。
蕭然回到洛陽,到總壇向冷無情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利,不但讓雙劍門的人跑了,還讓屬下傷亡慘重,請教主責罰。”
這時,冷無情已經受到訓斥,他慶幸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罪蕭然呢?他起身扶起蕭然,溫和地道:“人誰無過呢?蕭門主也不必再自責了,要滅雙劍門,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你隨我來,本座要給你一個驚喜。”
蕭然隨冷無情來到仁劍山莊的舊址,不禁怔住了。原來的廢墟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全新的莊院,外觀與原來的仁劍山莊一般無二。
冷無情笑着道:“進去看看。”
蕭然激動的在莊內瀏覽了一番,無論是院中的景緻還是屋內的擺設,都與原先的一模一樣,可見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冷無情問:“怎麼樣?蕭門主還滿意嗎?這是本座讓工人日夜趕工建起來的,全部都是按照仁劍山莊原先的樣子建造和佈置的。”
蕭然暗道:這冷無情還真是會籠絡人心啊,表面上卻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道:“多謝教主厚愛,屬下簡直是受寵若驚了。屬下即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教主的大恩於萬一啊。”
“蕭門主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何必如此客氣呢?蕭門主旅途勞頓,就好好休息吧,本座就不打擾了。”
“屬下恭送教主。”
蕭然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想到生死未卜的父親,不由得感慨萬千。
第二天,蕭然剛剛起牀,小寶便進來道:“二少爺,外面有一個自稱是紅門門主朱長齡的人求見。”
“朱長齡?他來幹什麼?小寶,請他先到大廳稍候,我馬上就來。”
“是。”
蕭然來到大廳,向朱長齡抱拳道:“小弟不知朱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朱長齡急忙還禮道:“哪裡,哪裡,是在下冒昧來訪,打擾蕭兄弟休息了。”
“不知朱兄光臨寒舍,有何見教啊?”
“見教倒是不敢,只是在下聽說本門的周海現在蕭兄弟這裡,所以想來帶他回去。本教各門之間各司其職,互不干擾,現在周海已在此打擾多時,讓在下心裡十分不安。他可能也是自知犯了錯,怕受到處罰,所以不敢回來見我,蕭兄弟剛加入本教,不懂得本教的規矩,心腸軟才收留了他。不過蕭兄弟請放心,我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周海所犯並非大錯,我不會爲難他的,就請蕭兄弟叫他出來吧。”
“朱兄,周海聰明伶俐,小弟也挺喜歡他的,不知朱兄可否割愛,把他讓給小弟呢?”
朱長齡爲難地道:“這個……本來蕭兄弟開口,在下是應該給你這個面子的,但是這個與本教的規矩不合,還請蕭兄弟見諒。如果蕭兄弟真的喜歡周海的話,請你先去跟教主說一聲,到時候在下一定親自把他送過來。”
“這麼說,朱兄是一定要帶周海回去的了?”
“在下這也是迫不得已啊,還請蕭兄弟多多包涵。”
蕭然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裝作不經意地露出腰間的火雲令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也就不勉強了。小寶,去叫周海出來。”
朱長齡一見火雲令,臉色一變道:“蕭兄弟,你腰間之物可是本教的火雲令?”
蕭然漫不經心地解下腰間的火雲令道:“朱兄是說這個啊,這個是前一陣子去剿滅雙劍門之前教主所贈,說是爲了方便小弟調派人手用的。”
朱長齡心中妒忌的要死,卻不得不言不由衷地道:“蕭兄弟如此年輕便得教主如此厚愛,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實在是可喜可賀啊。既然蕭兄弟有火雲令在手,自然就可以任意調用各門人手了。剛纔蕭兄弟如果早說的話,在下就不必來此了。”
“小弟也一直都沒有想起來,剛纔如果不是朱兄提醒的話,小弟都忘了有火雲令這回事了,我還正準備讓周海跟你回去呢。”
朱長齡乾笑幾聲道:“既然蕭兄弟喜歡,那周海就留在你這邊吧,回頭在下跟教主回稟一聲就是了。那在下就不打擾蕭兄弟了,告辭了。”
“朱兄慢走,恕不遠送。”
“蕭兄弟請留步,告辭了。”
朱長齡走後,蕭然不屑地道:“趨炎附勢的小人。小寶,叫上週海,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蕭然主僕三人來到悅賓樓,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陳青林和丁四。
蕭然迎上前招呼道:“陳香主,丁大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陳青林道:“原來是蕭公子,真巧啊,一起坐下來共飲幾杯如何?”他們一直在外面辦事,今天才剛回到洛陽,還不知道蕭然接任藍門門主之事。
小寶問:“二少爺,你們以前就認識了嗎?我怎麼不知道啊?”
蕭然微笑着道:“何止是認識啊,我們可是不打不相識呢。是吧,陳香主?上次見面時您還賞了我幾掌呢。”
小寶大吃一驚,擔憂地問道:“二少爺,你受過傷嗎?什麼時候?爲什麼我都不知道呢?傷得嚴不嚴重啊?”
“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我跟陳香主是在去嶺南的路上認識的,當時你又沒在,當然不知道了。”
“那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啊?”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啊?我沒告訴你你都囉唆了半天,我要是告訴你的話,那還不被你煩死啊。”
“可是,二少爺……”
“好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不過我也沒受傷,有大哥在,怎麼會讓我出事呢?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好嗎?”
“不行,我一定要問個明白。陳香主,你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的人,怎麼可以對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動手呢?二少爺他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陳青林面現愧色道:“這個……我……”
蕭然道:“其實這也不能怪陳香主,誰叫我多管閒事的呢?陳香主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會武功而已。”
“二少爺不懂武功,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陳香主難道沒有聽說過嗎?”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啊。況且,我一個不懂武功的人還要多管閒事,替人強出頭,這也難怪陳香主要懷疑了。說到底,都是我自己不好,總是管不住自己,明明自己都需要別人保護,卻偏偏老是喜歡多管閒事。”
陳青林被兩人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但又確實是他自己有錯在先,又礙於少主的面子,一直都不好發作。
丁四在一旁聽着卻忍不住了,怒道:“你如果想報仇的話,儘管說出來好了,何必這麼冷嘲熱諷的呢?你想怎麼樣就儘管劃出道來,大爺接着你就是了。”
陳青林急忙喝止道:“丁四,住口!”
丁四毫不理會地繼續道:“香主,你讓我把話說完。上次就因爲不小心誤傷了他,我們十幾個兄弟全部都死在少主的劍下,你我也在牀上躺了半個多月,難道這還不夠嗎?如果你們還不解氣的話,就儘管動手就是了,何必說這麼多廢話呢?”
周海喝道:“丁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門主如此無禮。”
陳青林大吃一驚道:“門主?你……你不是說你不是門主的嗎?”
蕭然淡淡地道:“以前不是,並不代表現在也不是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周海道:“老門主已經過世了,現在由公子接任門主一職。你們見了門主還不行禮?”
陳青林急忙拉丁四跪下道:“屬下陳青林參見門主,剛纔不知是門主大駕光臨,多有冒犯,請門主恕罪。”
“起來吧,以前的事我也沒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不過,丁四,你剛纔對我如此無禮,可知該當何罪啊?”
“不知者不罪,門主博學多才,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況且,屬下根本就沒有錯。門主之前說過是自願替秦君山挨七掌的,生死不論,現在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
蕭然冷笑着道:“言而無信?難道陳香主濫殺無辜就是應該的了嗎?如果不是我大哥暗中相助的話,我恐怕早就命喪當場了,現在還怎麼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呢?而且,你怎麼不問問陳香主,他當時說的可都是實話?陳香主,秦君山爲什麼要殺你弟弟,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吧?你竟然用假話來矇騙我,我不追究已經是你的運氣了,你們竟然還反過來怪我言而無信,哼。”
陳青林急忙道:“屬下知錯了,屬下絕對沒有怪罪門主的意思,絕對沒有。但事實也並不像是秦君山講的那個樣子的,屬下的弟弟是爲了替本教辦事才以那種身份作掩護的,只因當時門主並非本教中人,屬下不敢泄露本教機密,所以纔沒有對門主說實話的,請門主恕罪。”
蕭然冷冷地道:“是嗎?”
“屬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門主啊。門主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派人去調查,屬下如有半句虛言,願聽憑門主發落。”
丁四道:“門主,陳香主雖有不是之處,但他也都是爲了本教着想,忠心可嘉啊。門主如果想公報私仇的話,就未免令人不齒了。”
陳青林一直向丁四使眼色,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但是丁四假裝沒看到,還是把話說完了。
蕭然怒道:“你說什麼?”
“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冒犯之處,門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丁四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英雄好漢。”
蕭然怒極反笑道:“好,很好。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明天一早到仁劍山莊來,我們再繼續好好算算今天的帳。小寶,周海,我們走。”說完,轉身離開了。
陳青林站起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責備丁四道:“這下你可闖大禍了。你怎麼可以這樣頂撞門主呢?本來他已經說不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那我們就萬事大吉了,可是你……現在新仇舊恨一起算,我們恐怕要性命難保了。”
“怕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嘛,反正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陳青林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但願我們明天能躲過這一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