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玉樓是湖廣一帶最大的一家妓院, 據說這裡的女子各個都是色藝雙絕,絲毫不比秦淮名妓遜色。所以有很多商賈、甚至是達官貴人慕名前來,可謂是門庭若市, 財源廣進。
蕭然雖然不明白黑衣人爲什麼要約他在這裡見面, 但爲了解開心中的疑惑, 他還是決定要去走一趟。因爲黑衣人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所以蕭然沒有再戴面具, 而是以本來面目出現。
蕭然剛走到門口,便有一個打扮得很妖冶的女子迎了出來,拉着他的胳膊道:“公子裡邊請。公子, 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我們這裡的姑娘都是這一帶最好的,包您滿意。”
蕭然被她拉着胳膊, 聞着她身上傳來的濃烈的脂粉氣息, 感覺很不舒服, 急忙掙脫了她的手,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他皺着眉四下打量了一番, 並沒有發現黑衣人的蹤影,不由得暗道:這地方人多眼雜,那人爲什麼要約我在這裡見面呢?難道是有什麼陰謀不成?這裡會有什麼埋伏嗎?
老鴇見蕭然衣着光鮮,氣宇不凡,以爲他即使不是王孫公子, 也必定是官宦子弟或是世家公子, 於是便格外殷勤, 滿臉堆笑地道:“公子, 這裡不太適合您, 裡面有雅座,您裡邊請。”
蕭然淡淡地道:“不必了, 在下是來找人的。”
老鴇疑惑地道:“找人?哦,您是有相識的姑娘了吧?她叫什麼名字?我馬上去叫她來陪您就是了。”
蕭然見她誤會了,急忙道:“不是的,在下是與人約好在這裡見面的,你們儘管去忙吧,不必管我了,我自己在這裡等就好了。”
老鴇眼珠一轉道:“這怎麼可以呢?來者是客,我們怎麼可以如此怠慢客人呢?不如這樣吧,您先到裡面坐一會兒,我先找個姑娘陪您喝酒聊天,您一邊喝一邊等,好嗎?”
蕭然不想在這裡跟老鴇糾纏不清,而且也覺得在這種地方獨自一人枯坐着確實是有些奇怪,容易引人懷疑,便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就把你們這裡的頭牌姑娘叫來好了。”
老鴇爲難地道:“公子,月娘現在正有客人,要不您再另外換一位?我們這裡的姑娘各個都是色藝雙絕的,包您滿意。”
蕭然故意臉色一沉道:“本公子的話是從來不打折扣的,你馬上把月娘給我叫來,記住,要快,本公子可沒有什麼耐性。”說完,扔了一錠金子給老鴇。
老鴇見蕭然出手如此闊綽,急忙喜笑顏開地道:“是,是,我馬上就去叫月娘來陪您,您先稍等一會兒。來人,帶這位公子去裡面的雅間,上上好的茶點。”
蕭然暗歎口氣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看來是一點兒都不假啊。”
過了大約有一盞茶的功夫,突然一陣清雅的香風襲來,一個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絕色麗人走了進來,向蕭然道了個萬福。
蕭然一見來人,不禁大吃一驚,這個叫月娘的女子竟然與柳玉長得非常相像,害他差一點兒以爲她就是柳玉了。
月娘見蕭然一直盯着她發呆,以爲蕭然也是跟其他客人一樣貪戀她的美貌,嫣然一笑,嬌滴滴地叫了聲“公子”。
一直叫了幾聲,蕭然纔回過神來,玉面一紅,有些不自在地道:“在下失禮了。姑娘就是月娘嗎?”
月娘點了點頭道:“正是。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魏小虎。”
“原來是魏公子。剛纔公子一直盯着月娘看,不知是何緣故?”
“因爲姑娘與在下的一位朋友極爲相像,剛纔一見姑娘,在下還以爲是見到故友了,所以才如此失禮,請姑娘見諒。”
“公子客氣了。聽公子這麼以說,月娘倒真想見見你這位朋友了。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公子可否請她來此一敘呢?”
蕭然神色黯然地道:“她現在大概還在雪峰山上吧,不過,她是不可能來的。”
月娘疑惑地道:“爲什麼?”
“先前因爲一些誤會,她已經與我絕交了,她是不會再來見我的了。”
“公子也不必太難過了,既然是誤會,總有一天會解釋清楚的,到時候你們就會和好如初了。”
“但願如此。”
“魏公子,您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吧?”
“姑娘爲何有此一問呢?”
“因爲公子您一直不敢正眼看我,而且跟我說話的時候還會臉紅,那些經常出入風月場所的人是不會這個樣子的。”
“姑娘錯了,我不看你並不是不敢,而是怕想起那位朋友徒增傷感而已。至於臉紅嘛……那是因爲在下從小沾不得酒,只要一聞酒味就會臉紅的。”
月娘知道他是在信口胡說,也不說破,嫣然一笑,上前摟着蕭然的脖子道:“是嗎?那請公子到我的房中一敘如何?”
蕭然急忙推開她道:“不必了,在下還要在這裡等一位朋友,我怕去了姑娘房中,我那位朋友來了找不到我。”
“這個還不簡單啊?公子的朋友姓甚名誰,相貌如何?我跟外面的人說一聲,如果他來了,叫他到我的房中相見就是了。”
“我看還是不必了,姑娘就在這裡陪我喝幾杯好了。”
月娘幽怨地道:“公子,你是真的要等什麼朋友,還是嫌月娘長相醜陋,不願意讓我相陪呢?”
“姑娘美若天仙,如果你這個樣子還算醜的話,那這個世上就沒有幾個漂亮的人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真的是與朋友約好有要事相商的。”
月娘眨了眨眼道:“那你就是怕我了?”
蕭然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有什麼可怕的?我爲什麼要怕你呢?”
“你怕我把你給吃了,或者是怕自己一時把持不住,對不起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啊?”
蕭然聞言心中一痛,急忙道:“我哪兒有什麼心上人啊?”
“剛纔你說的那位姑娘難道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蕭然違心地道:“不是,只不過是一位曾經患難與共的朋友而已。”
月娘目不轉睛地盯着蕭然道:“真的嗎?”
蕭然避開她的目光道:“當……當然是真的了。”
“那你爲什麼不敢到我的房中去呢?”
“我……”
“公子,你看天色已經不早了,這兒又有點兒冷,不如到我房中我們邊喝酒邊等你那位朋友好嗎?你放心,我會讓人在這裡守着,等你那位朋友一到就帶他來見你的。”
蕭然想了想道:“好吧,那就打擾姑娘了。”
“公子你太客氣了,請。”
進了月娘的房間,月娘吩咐人準備了酒菜,兩人對飲了兩個多時辰,仍不見黑衣人到來。
這時,月娘已經有了醉意,她摟着蕭然的脖子道:“公子,你看都這個時辰了,你的朋友還不來,我看他大概是不會來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們早點兒安歇吧。”邊說邊拉着蕭然向牀邊走去。
蕭然大驚,急忙掙脫了她的手道:“姑娘累了就先歇着吧,在下一個人在這裡等就是了。”
月娘好像已經醉得站都站不穩了,蕭然一鬆手,她便向後面倒去。蕭然急忙扶住她,把她抱到了牀上。月娘趁勢摟住蕭然的脖子,把他拉倒在身上,蕭然一驚,急忙推開她站了起來。
月娘坐起身,幽怨地道:“公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蕭然尷尬地道:“在下並非是討厭姑娘,不然就不會與你喝酒談心了,只是……”
“只是什麼?”
蕭然俊臉一紅道:“在下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也從未做過這種事,所以……”
月娘笑道:“原來公子還是童子之身啊,怪不得……不過,像公子這樣的相貌和人品,應該會有很多紅顏知己吧?”邊說邊下牀倒了兩杯酒。
“沒有,在下從小住在一個山谷中,幾乎與世隔絕,才踏入江湖不久,怎麼可能有什麼紅顏知己呢?”
“那公子覺得月娘怎麼樣?”
蕭然正不知該如何開口,月娘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嫌我的出身不好,不配做你的紅顏知己啊?月娘雖然身在青樓,但是一向潔身自愛,賣藝不賣身的,只因見公子人品出衆,所以纔打算要以身相許,決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子,請公子一定要相信月娘。”
“我相信,姑娘的言談舉止與其他的青樓女子不同,這個在下還是看的出來的。”
“那公子願意收留月娘嗎?只要能侍奉公子,無論做什麼月娘都願意。”
“我可以幫你贖身,但是你不可以跟着我。”
“爲什麼?”
“在下有很多麻煩纏身,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照顧你,還可能會連累到你的。”
“月娘不怕,月娘什麼事沒有經歷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月娘擔心的了。”
“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跟着我,待會兒我幫你贖身,你回家找個好人家嫁了吧,以後好好地過日子。”
月娘神色黯然地道:“我早就已經沒有家了。當初我爲了安葬我爹被迫賣身青樓,我早就已經無家可歸了。而且,見了公子之後,還有什麼人能夠讓月娘看得上眼的呢?”她手中拿着兩杯酒,本來準備給蕭然的那杯卻臨時改變了主意,自己一飲而盡,將另外一杯遞給了蕭然。
蕭然喝乾了杯中酒道:“這樣吧,我寫封信,你拿着到洛陽仁劍山莊去找一個叫秦君山的人,他是我的結義大哥,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月娘悽然一笑道:“不必了,已經來不及了。”
蕭然不解地道:“爲什麼?”
“如果秦君山是你大哥的話,那你就不應該叫魏小虎,而是叫蕭然,是嗎?”
蕭然大吃一驚,急忙追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月娘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子突然搖晃了幾下,向後倒去,蕭然急忙扶住了她,他這才發現月娘臉色鐵青,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月娘虛弱地道:“我已經身中劇毒,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人世了。”
“怎麼會這樣子呢?剛纔那杯酒……”
月娘笑了笑道:“那杯毒酒本來是爲你準備的,我早就已經失身給西門鴻了,他見我與柳姑娘十分相像,便利用我來害你。但是經過這幾個時辰的相處,我發現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是一個大好人,我實在是下不了手。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殺了你,我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的,與其死在西門鴻這個壞蛋的手裡,還不如死在你的身邊,所以……”
蕭然抱着她道:“你怎麼這麼傻呢?你如果把實情說出來,我一定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月娘欣慰地道:“我知道,但是月娘被壞人利用來騙你,我實在沒有面目再接受你的保護。不過,有你這句話,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蕭然突然心中一動,急忙從懷中拿出幾粒藥丸道:“月娘,你不會有事的,這裡有幾顆解毒丹,是我大哥秦君山配製的,即使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也可以暫時抑制毒性的發作,你先吃了,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月娘吐出一口黑血,虛弱地搖了搖頭道:“已經來不及了,不必浪費這些靈藥了。能在臨死之前認識公子,能夠死在公子的懷裡,月娘就已經很欣慰了。公子,與你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是月娘這輩子最……最快樂的……時光了,月娘……”話還沒說完,便嚥氣了。
蕭然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只有一面之緣卻甘心爲他而死的女孩子,心中悔恨、內疚、憤怒等情緒交織在一起,使他對黑衣人和西門鴻的怨恨越來越深。他溫柔地將月娘的屍體抱到牀上放好,幫她蓋好輩子,爲她擦乾嘴角的血跡,凝視着她原本嬌媚而現在卻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容顏,許諾道:“月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就這麼白死的,總有一天我會殺了西門鴻,爲你報仇的。”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嘆息,蕭然急忙喝道:“什麼人?”
一個黑衣蒙面人走進來道:“是我。”
蕭然怒視着他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一直跟我過不去呢?”
“沒有啊,我看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可是一直都在幫你的,怎麼說我跟你過不去呢?”
蕭然冷笑着道:“幫我?我每一次遇到你都沒有什麼好事,冷玉霞、月娘,我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害,她們都是無辜的啊。我真不明白,爲什麼跟我有聯繫的女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呢?這到底是爲什麼?難道你就是這樣幫助我的嗎?”
“不錯,我是在幫你清楚身邊的障礙,只有這樣,你纔可以專心做你該做的事啊。”
蕭然怒道:“你少在這裡自以爲是了,我根本就不覺的她們是什麼障礙。”
黑衣人不贊同地道:“誰說的,感情可以消磨一個人的意志,所以你身邊的女人就是你最大的障礙。她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愛上你。”
“爲什麼?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嗎?”
“也不能說是錯,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也想開一點兒,別再自責了。我知道你心裡最愛的人是柳玉,所以我沒有對她怎麼樣。不過,我希望在你的任務完成之前,你不要在跟她見面了,否則,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你簡直是豈有此理,我自己的事爲什麼要聽你的?聽着,以後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一定要幫忙的話,那就幫我殺了西門鴻,他纔是我最大的障礙。”
黑衣人震驚地道:“這……這怎麼會呢?你們兩人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啊,怎麼會……”
蕭然瞭然地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會殺西門鴻的,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是不是?你替我轉告西門鴻,有什麼事就讓他衝着我來就好了,不要再連累其他人了,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黑衣人吃驚地道:“你說什麼?西門鴻要害你?”
蕭然譏諷地道:“怎麼?你不知道嗎?第一次他派人到洛陽刺殺我,還好我福大命大,被人所救。第二次是在雪峰山,他趁我心神不寧,想對我下手,幸好我及時發覺,躲了起來,他爲了保守秘密,將跟蹤我的人全部殺了滅口。這次,他又故意讓酷似柳玉的月娘接近我,在酒中下毒想要毒死我,要不是月娘臨時改變主意替我喝下毒酒的話,我恐怕早就去見閻王了。”
“這……你怎麼知道這些都是西門鴻做的?你有什麼證據嗎?”
“前兩次他做得乾淨利落,並沒有留下什麼證據,但我的猜測應該是不會錯的。這一次是月娘臨死前親口對我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她是不會說謊的。”
黑衣人沉思着道:“這些事情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蕭然急忙道:“等等,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你對我的事情這麼清楚?你到底想做什麼?”
黑衣人停下腳步道:“這些我現在還不便相告,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聽我的,這裡已經沒什麼值得停留的了,回洛陽去吧,那裡還有很多事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