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福州城大約十五里的海岸邊,福州海港。
這福州海港若是和夷州、泉州、廣州、珠崖這些地方港口比一比的話,根本算不得什麼正式的港口,也就是能停靠一下船隻、裝卸一下貨物而已,其餘的什麼商貿娛樂之類的什麼都沒有。說句直白一點的話,陸仁與劉曄修建福州港,不過就是爲了方便平時用海運方式往福州運送軍兵、給養,根本就沒有下力氣去開發過。反正就幾百裡海路,順風順水的話到泉州一天都用不了,主體的商貿諸事還是去泉州比較好。再說福州本來就是前沿陣地,搞出個富庶的海港來不是給人搶嗎?不過在不打仗的時候,福州休假而且手裡有幾個錢的軍兵都會跑來這裡玩玩水或是找就近的漁民買上些海鮮酒水什麼的。現在既然已經開戰,福州港的人早就跑了個精光,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在這裡而已。
雖然只是一個空殼,但對呂蒙來說卻是個很重要的地方……
天才剛剛放亮,呂蒙率領的六萬大軍分成水陸兩路,搖旗吶喊鼓譟而進,輕而易舉的就佔領了無人把守的福州海港。隨後呂蒙馬上下令水軍的上千只船隻在福州港周邊海域結陣,什麼“大船居於外爲城郭,小船居於內可通往來”,徹底的封鎖了福州海運補給線。另外在陸上,呂蒙稍稍的越過了一些福州城,在福州城南面與泉州連接的要道上設下營寨,在陸路上切斷福州與泉州路線。
早有人報知福州城中的黃忠與荀攸知曉,黃忠之下大怒就想提兵出擊,卻被荀攸死死的攔住了。來福州駐防之前陸仁就再三的提醒過黃忠,黃忠雖是主將。但一定要聽從荀攸地建議。黃忠雖說脾氣暴燥,但是對命令的執行卻是很堅定的,一直以來對荀攸的建議也都言聽計從,不然呂蒙出兵挑釁的幾次,依黃忠的臭脾氣早就殺出城去了。而在歷史上,黃忠也正是因爲能夠聽從法正的建議,才能一戰斬夏候立下平生最大的一場功績。
只是現在……
“荀軍師,呂蒙小兒佔我海港、斷我陸路,對福州已成割離之勢,你爲何不讓我提兵出擊?”
荀攸站在城樓上用陸仁送的高級望遠鏡觀察着呂蒙軍營。嘴邊露出一抹淺笑:“老將軍勿惱。呂蒙如此看似斷絕了福州與泉州之間的聯繫,實際上他也是在行一招險棋。”
“險棋!?”
荀攸也和黃忠相處了很久,知道黃忠是什麼脾氣,這會兒不說清楚一點只怕自己也不得安寧,於是耐心地解釋道:“東吳軍兵不過六萬,而夷福兩地卻有十萬之衆,論兵力我們要強出呂蒙不少。呂蒙現在切斷了泉福之間地聯繫是不假,但也和深入腹地差不多……他只要再往南一點。就等於是夾在了泉福兩州的中間。”
黃忠道:“那荀軍師的意思是,等主公自泉州發兵後,我們再出城交戰,對呂蒙兩面夾攻?”
荀攸搖搖頭:“不。要是我所料不差,陸夷州絕不會輕易出兵離城。”
“啊、啊!?主公不會出兵離城?那就讓呂蒙小兒在這裡呆着!?主公這是搞什麼啊?”
荀攸笑道:“老將軍,我到覺得這其實才是陸夷州的高明之處。記得來時陸夷州明告於我,夷泉集結的軍兵雖多,只是因爲極少經歷戰事。遠不及這些數經陣仗的東吳軍兵勇猛能鬥,如若輕易離城交戰勢必會有所大失。但是夷泉軍兵久在城郭,對各類的守城利器精慣純熟,況且有堅城爲盾糧米充足,軍心不易浮動。因此夷泉軍兵所擅長的是守城戰而不是野戰。與呂蒙交鋒,儘量出城與他野戰,誘其攻城損其元氣……知己知彼又能揚長避短,這難道不是陸夷州地高明之處嗎?”
黃忠有些不服氣的道:“可是現在這樣,簡直就和放任呂蒙小兒不管一樣!天天看着呂蒙小兒在那裡耀武揚威的。老夫實在是氣不過!”
荀攸看看黃忠的暴燥樣。感覺有些勸止不住了。稍稍遲疑了一下,從懷中摸出一個信封交到黃忠的面前道:“老將軍請看此信。”
黃忠莫明其妙的接過信撕封細看。看過之後黃忠若有所思的呆立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來。這一笑荀攸到頗有些好奇,因爲當時陸仁把這封信交給他的時候再三叮囑過,只有到黃忠實在是忍耐不住要執意出擊地時候才能把這封信拿出來,黃忠看過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守城守到底。
想了想荀攸問道:“老將軍何故發笑?”
黃忠大大方方的把幾張信紙遞給荀攸道:“荀軍師請過目。”
荀攸接過來看了一下當場也樂了。陸仁的這封信裡就是一份分成了四張紙的四格漫畫,第一張是一隻狼與一隻烏龜相遇;第二張是狼想吃烏龜,烏龜縮進了龜殼裡;第三張是狼狠咬龜殼,龜殼卻硬如鐵石;第四張是狼齒折斷,狼哭泣離去,烏龜望着狼地背影伸頭大笑。
笑過之後荀攸問道:“老將軍看懂陸夷州畫中之意否?”
黃忠大笑道:“難看不懂嗎?主公之意無非就是告訴老夫,這縮頭烏龜也是可以當一當的。既然主公下令,老夫遵命便是。哈哈……這畫到畫得真有意思!”
說起來這其實是陸仁從電視劇《三國演義》裡抄襲來的一個片斷,就是張飛打嚴顏,嚴顏死守到張飛沒辦法,然後嚴顏在關上和人下棋,笑着說出“這縮頭烏龜還硬是當得”的那一段。至於搞出這封信,也是陸仁擔心荀攸纔剛加入不久,對黃忠沒有說服力才備下的手段。必竟荀攸現在還和開始地荀一樣,對陸仁還處在一個“考查”期,身份上屬客卿性質,並沒有正式投奔陸仁。君不見荀攸現在還只是稱陸仁爲陸夷州而不是主公?
此刻地荀攸心中也在偷笑,偷笑陸仁這麼多年了,人雖然穩重(外加陰險)了不少,可是骨子裡那份詼諧的“浪子”性情依舊,連勸阻黃忠用地都是這種有些搞笑卻不乏深意的方法。搖頭笑了笑向黃忠正色道:“看來老將軍還只是看懂了一半。陸夷州之意,並不只是要我們當縮頭烏龜這麼簡單,更多的應該是想讓我們以福州堅城爲此龜殼,折斷呂蒙的鋒利狼牙。彼既無牙,又何能之有?”
黃忠有些鬱悶的道:“話是有理,可這狼牙要怎麼折?主公與荀軍師又執意不許老夫出城擊敵。”
“出城就沒龜殼了。”荀攸打趣一般的說完這句話,復又舉起望遠鏡觀察吳軍。看了一會兒後荀攸收起了笑意,冷靜的道:“老將軍,下令全軍備戰吧。”
“怎麼?荀軍師準我出城擊敵?”
荀攸道:“非也!我是請老將軍馬上令全城軍兵作好守城的準備。先前我不是說呂蒙在行一招險棋嗎?他現在就是在賭主公不會從泉州出兵擊其陣背……不,應該說他是想先暫時切斷泉福間的聯繫之後,拼盡全力先把我們福州城攻下來落腳。雖是險招卻也精妙,先以少量精兵阻住陸上要道,再以水師隔斷海路,此二路呂蒙用去的兵馬不用太多,其餘的就可以全部集中到福州城下進行強攻。只要水路兩路能多擋住一天,呂蒙就能對福州多強攻一天,對其而言也就能多一分佔據福州落腳等候援軍的勝算。早就聽說過這個呂蒙頗能用兵,今日一見果然不簡單。陸夷州再三叮囑,要我不可小看此人,確有其道理。”
黃忠聞言摩拳擦掌:“這麼說馬上就有仗要打了?憋了這麼多日子,老夫可真的憋壞了!”
看了看滿是鬥志的黃忠,荀攸心中暗想道:“陸仁手下兵將有此戰意自然是好事,似黃忠這般能夠嚴從軍令也實屬難得,只是接下來陸仁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你自己也清楚出城野戰絕對不是東吳軍兵的對手,訂下用依託堅城利器拖垮吳軍的計略也屬上策。只是現在呂蒙用出這招,你若發兵來救就勢必要和吳軍打野戰,一意不救縱然在短時間之內福州不會被吳軍攻克,但彼援軍一至你又當如何應對?”正想着,吳軍的一支兵馬已經開到城下討敵罵陣,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黃忠哼了一聲不予理會,正想躲進門樓裡去圖個耳根清靜,卻見荀攸衛士自箭壺中取出一支羽箭遞將過來道:“攸常聽聞得陸夷州說老將軍神射之術天下無雙,今日可否令攸一開眼界?”
黃忠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那老夫就此獻醜了!那邊馬上將官便是忠之箭標,荀軍師想老夫射中何處?”
荀攸望了一眼,冷哼道:“口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