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下 陷陣鐵營力保城門

不大會兒,鞠義領着衆人就摸到了西關城根兒下,鞠義擡頭瞭望,觀察良久,心說不能急着攻城,先給城頭上來點兒葷兒的吧!想到這兒把紅旗往空中一舉,身後敢死隊一瞧鞠義舉紅旗啦!趕緊打箭筒裡把綁着紅綢箭尾的七支火箭抽出一支,弓交左手,右手搭箭拉弦,邁個弓步,弓背朝天,氣運丹田,“嗨嘿!”就聽見這“嘎吱吱……”這八百人手裡頭可都是鐵胎硬弓,銅梢兒、鐵背兒、鋼弦!立起來足有六尺多長,別說放箭,光開弓把它拉滿了弦,都得有劈石開山之力!鞠義手底下這幫人可真不含糊,兩膀叫力一努勁兒,嗨嘿!是弓開如滿月,拉得鋼弦嘎嘣嘣嘣直響!

鞠義旗往下一落,大夥兒認扣撒弦,箭走如流星閃月!吱吱吱嗖嗖嗖嗖嗖……嗚柔……第一波八百支火箭一個大拋物線颳着風聲就飛上城頭啦!這箭力量可太大啦,“噼啪噼啪……”箭桿裡的火藥爆裂開來,忽拉拉金蛇狂舞,乒乓乓火球亂撞!真是沾着哪兒就着,關城上這幾丈見方的地兒登時就陷入一片火海!火星子濺到城頭守軍的軍裝上,“呼!”火就起來啦!火小的撲打滅了,火大的撲打不滅,當兵的是連翻帶滾,滅了算便宜,再不滅就變成了燒家雀兒了,燒死燒傷守軍百餘人,這威力可真夠大的!

緊跟着鞠義執紅旗兩起兩落,啪啪啪啪……又是兩輪火焰齊射!再看這會兒西頭兒關城上是硝煙瀰漫,烈焰騰空,城上鬼哭狼嚎,一片大亂,好麼!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攻城也是三把火啊!

趁着城上忙着撲火這會兒,鞠義一馬當先,領着敢死隊順着先前人馬搭好的雲梯,別看鞠義那麼大的個頭,動作可着實的敏捷,要不怎麼叫“賽神猿”呢,身似流星,動如閃電,“燕子抄水狸貓上樹”,噌噌噌……順着雲梯飛身直奔上城頭!

等城上的反應過來,再想拿長杆去撅雲梯,那哪兒還來得及啊!眼看離城頭也就一丈的距離啦,鞠義縱身形一躍而起,由空中“刺楞!”把背後豹尾雙鞭拽出來,等人一落上城頭,舞動雙鞭啪!啪!啪!啪!嚯!這一頓打!真是挨着死、沾着亡,猶如虎趟羊羣一般,打得守城兵丁鬼哭狼嚎,城上又是一陣大亂!

這缺口兒一開,身後八百先登死士也陸續上來啦!那還了得!這幫人遠戰進攻皆爲精通,離得遠就發毒箭,離近了鬼頭大刀連砍帶削。這陣打呀!但見西涼守兵死的死,傷的傷,“撲撲通通”直往下掉。工夫不大,西關頭城下死屍遍地。

此時鞠義雙鞭一擺,高聲叫道:“呔!賊軍人等聽着,快快開城獻關,饒你們不死;如果不歸降,我讓你們統統關下做鬼,哇啊啊啊!……”大喊連連,手一揮,領着八百死士就奔中央城樓、虎牢關正門這兒就殺來啦!後頭的關東軍如同蟻聚,都順着西關頭這兒往上爬,所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眼看着整個西關就要落於關東軍之手!

就在這會兒,猛聽城上一陣金鼓大作,鞠義領人正往前衝殺呢!就見頭前烏壓壓涌出一隊兵馬,橫着一字兒排開,阻擋住去路!

衆人定睛一瞧,嚯!出來的清一色兒全是步兵,足有七八百號人,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威武非常!頭戴狼牙盔,身披鑌鐵甲,右手端着短把大環刀,薄刃厚背,寒光綽綽!刀把上繫着火紅綢子,隨風飄凌,再一瞧裡手,吆!一人一支牛皮大鐵盾牌,三尺見寬,高有五尺,厚過三寸,中間是夾層的鐵板兒,外頭用野牛皮裹起來,四邊兒鑲着鐵牙子釘,砸瓷實嘍,大盾內裡裝着套手,防護時用左前臂往中間一穿,抵擋敵人的弓箭,那真是上下遮護,風雨不透,嚯!這面大盾,看着起碼待能有五十斤重,沒有非凡的臂力別想舉起來,不僅如此,這盾要是往前一戳,人略微一躬身,能蓋過腦袋,人整個都護在裡頭了。

這幫人是盾牌大刀,一身精煉的盔凱甲冑,可說武裝到牙齒啦!鞠義一瞧壞了!打哪兒冒出這麼一支精甲步兵啊?看這一身鎧甲可都是價值不菲,看樣子是遇上勁敵嘍!那麼來的這些是什麼人呢?正是董卓整編的幷州軍團裡頭的步兵王牌軍——陷陣裝甲鐵侍營!

陷陣營的統軍大將名叫高順,當年跟着自己第一個主子丁原的時候,就有“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的忠廉作風,深得丁原信賴與器重,老頭子花了重金,找來巧師精匠,專門兒打造了這麼一支重甲步兵隊,每個步兵這身行頭裝備,少說也得八百兩紋銀那!以致於後來他乾兒子呂布都有點兒嫉恨高順,不過高順還真沒讓丁原失望過,不管到哪兒,不管跟誰打,只要陷陣營出陣,是“每所攻擊,無不破者!”

後來呂布弒父,幷州軍團得到收編,併入了董卓的“獨門朝廷”,高順和陷陣營的將士依然備受高看,被視爲一支王牌勁旅,今兒西關這邊“先登死士”一攻上來,探馬飛報正關城樓,董卓一聽可就急了,趕緊命高順領着陷陣營人馬前去禦敵,定要將敵軍全殲在關頭上!

東漢末期那會兒,連年征戰,國庫虧空,軍需物資奇缺,曹操曾在《軍策令》中提到“袁本初鎧萬領,吾大鎧二十領;本初馬鎧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高順所領這八百兒郎全身精鎧,那可是花了血本兒啦!就憑這一套進可攻退可守的裝備,再加上高順訓練出來的這幫人,疆場之上真可教千人不過萬人難敵那!

幾句帶過,再說這會兒陷陣營軍兵一字排開、分爲左右,當見有一杆大纛旗,隨風飄揚,斗大的“高”字光華奪目。旗角下立着一條大漢,但見紫黑紫黑的一張長方臉,大長身板兒,頭至腳足有九尺開外,身材魁偉,神色冷肅;高峰蒼眉、冷眼寒眸;顴高額闊,鼻豐脣正;頭戴雁翅烈焰朝鳳金頂盔,身披身披九吞八乍的鎖子連環軟鐔金絲甲,內襯紅徵袍,護心鏡前後牢拴,紅挺帶攢成八寶;腰繫一條金綠獸面束帶,足蹬一雙銅頭鐵跟的虎面戰靴!整個人顯得威嚴肅穆,不怒而猙!

左手環抱令旗令箭,右手按定金頂天罡棍,這杆大棍!上上秤足有一百二十斤不止,棍身用金水來回刷的鋥明瓦亮,晃一晃耀眼刺目,抖一抖天旋地轉!這位就是前文書咱提到過的幷州四虎裡頭的“金棍大帥”高順高自方!

這會兒高順把棍身擡起衝鞠義一指“嘟!大膽賊將,國家的叛逆!興兵作亂,按大漢國律當戶滅九族。還不快快縛手就擒,自有國法王章論治懲處,如還執迷不悟,今日就讓你身首異處!”高順這人剛直不阿,說話一點兒都不委婉客氣。

那邊鞠義聽完能好受麼?頭晃得跟撥Lang鼓似的“哇啊啊……呸!董賊窮欲篡漢已久,上逆天意,下違民心,他一日不死,天下哪還有什麼大漢朝的王法?還談什麼清平永樂?闊漢休得在此賣口誇強,咱們兵刃上說理吧!着打!”

鞠義說着,雙鞭一舉,力擎泰山迎頭劈面舉飛奔高順而來!這就要雙鞭戰金棍!哪知高順冷哼一聲,一轉身走入了陣中,嘿!人家不跟你打!高順往後一退,周圍銅牌鐵盾裝甲步兵可就圍上來啦!鞠義一瞧壞嘍!光顧着攆敵將,怎麼衝進人家步兵大陣裡頭啦!這要讓人家給圍住可就麻煩嘍!趕緊把豹尾雙鞭左右一分,啪!啪!啪!……左打蛟龍戲水、右打枯樹盤根;上打脊背下打腿,雙臂使起蓮花舞,百打百中擒虎狼!

鞠義真不愧河北的跨海紫金棟樑大將,這一頓打!砸得銅牌鐵盾咣噹!咣噹!直響,陷陣營的軍丁都躲在大盾後頭防禦,楞讓鞠義砸出一條人衚衕來,出了陣趕緊往後一撤身,朝後一招手,後頭先登敢死隊就衝上來啦!因爲距離太近沒法放箭,都揮舞着鬼頭上來拼命!

陷陣營這邊不慌不忙,大帥高順居中鎮定自若,指揮得法,這會就見他令旗一揮,步兵們有條不紊的密集排列,布成了銅牌結陣,就是大盾一個挨緊一個,每三人豎着一溜兒分爲上、中、下組成一個防禦平面兒,下頭一個深蹲,大盾杵地豎立,再往上是中間一個人,騎馬蹲襠半蹲式,平舉盾牌,盾牌底兒跟下頭這面盾的上端對合,最後這個人是昂首直立,第三個人一般都是魁梧高大之人,以便把第三面大盾高舉起來,盾底兒跟第二面盾的上端對合,就這樣豎着一排由下到上三面盾牌摞起來,能有一丈五尺多高!因爲城頭寬度有限,就這麼三人一縱隊,十人一橫隊,每三十個人算作一組,盾牌左右上下都對合起來,在城頭上就組成了一面面巨大的銅牌結陣,那真是槍刺不破,劍砍不透!

這會兒先登死士衝上來,噼噼啪啪!在大盾上一陣亂打,可是打不透啊!人家倒是不着急,等你打累了,高順把令旗一搖晃,這是示意要進攻了,軍兵得令,一挽套手盾牌橫使,騰!大鐵盾就橫起來了,盾底兒朝前,這就是一把大鐵鏟子啊!又打背後摘下短把大環刀,右手刀砍左手盾撞,噗噗!……啪啪!……好麼!第一波衝來的先登死士被揍趴下一片!

鞠義一瞧趕緊一揮手,第二波人接茬兒朝前衝,還沒等上去呢,就見高順那兒旗一搖晃,又發令啦!陷陣步兵依令而行,把刀往後一掛,打肩上斜背的百寶囊裡掏出一塊飛簧石來,這飛石如拳頭大小,在手裡掂量掂量足有五斤多沉,講究一快、二準、三有力,高順平時手把手的教這幫兒人打飛石,苦練三年,那可說手腕一抖,百發百中!

這會兒高順一聲令下“打!”唰唰唰……飛石如簧!啪!哎吆!啪!哇啊!……這下給先登死士們打得,千朵萬朵桃花開,是皮開肉綻,頭破血流,又死傷了數十人,鞠義一瞧這個陷陣營可太厲害啦!銅陣森密,飛石傷人,戰法多變,遠戰進攻無所不能,在西關上築起了一道道銅牆鐵壁,這會兒別說要奪下虎牢關了,就是想再往前推進幾步,都勢比登天那!

鞠義正這兒進退不得呢,猛聽身後一身金鑼大作!打西頭又殺出一支人馬來啦!隔着遠一瞧都是精壯的西北漢子,一個個手裡拿着一柄短把棱槍,槍長有五尺,前粗後細,前端是個大鐵尖兒,重心在前,後把是個三尖棱錐,這玩意兒叫“投槍”,用手能扔出數十步遠,近距離能夠力貫重鎧,殺傷力是弓弩的十倍!

來的這隊人馬正是“羌零投槍隊”,當間有一員大將,就見他平頂身高在九尺開外,肩寬背厚、肚大腰圓,頭戴魚皮天王盔,頭頂插着三色野雞翎,魚皮護耳上花插白羽十六根,根根硬挺、根根見光;胸前雙搭狐狸尾,斜打十字袢,身披魚皮鱗片甲,一片一片的直閃光,魚皮腰帶勒腰,外套五色織成的花戰袍;再看臉上,燕頜虎頭,花絞眉、金魚眼,高鼻樑子,大嘴岔,滿部打着卷的鬍鬚,有紅有黃,花裡胡哨。手裡端的是一樣淨街熟銅棍,兇如太歲猛如虎狼,正是羌零豪帥大狼主雕滇零,原來自打美陽城大戰後,雕滇零就領着部族歸順了董卓,如今鎮守在虎牢西頭關,今日線報說城關被打開了缺口,雕滇零不敢怠慢,趕緊領起投槍隊從西頭兒殺來,正好把鞠義的敢死隊給堵在中間了。

這會兒雕滇零一聲令下,幾百只投標刷刷刷……這下敢可慘了,八百敢死隊沒有盾甲防禦,嘩啦啦……又被撂倒一大片,鞠義想來本在大帥面前誇下海口,誓奪虎牢關,可如今腹背受敵,手下八百子弟兵傷亡慘重,這會兒二目盡赤,心說我玩兒命吧!打背後噌!把黑煞紫羅弓摘下來,抽出狼牙箭,張弓搭箭,對準投槍隊,啪!啪!啪!三箭連珠,一箭也沒落空,中箭者全都是力透前胸應弦斃命!

鞠義這箭術着實不凡,緊跟着一氣兒又拿出來六根毒箭,全搭在弦上,嗖嗖嗖蘇……好麼!六箭齊發!有這麼放箭的麼?藥箭不講究力道,只要能紮在人身上,傷及皮肉,毒氣攻心,不多時辰也得斃命,所以鞠義敢這麼個射法兒。

正樑將這會兒是真拼命了,眨眼間是連發二十八箭,箭無虛發,敵兵應聲而倒,到最後就剩一支響箭了,鞠義心說響箭我也得捎帶上一個,剛要開弓,這會兒就聽身後一身大喝“賊見休要賣狂!吃俺一棍!”嗚……大棍帶着風聲就下來了,太快了!鞠義趕緊抖身形斜着一蹦,使了個蹬牆換樁式,本打算腳踏城垛,藉着這勁兒一縱身躲過去,哪知忙中出錯,腳下走空,鞠義身形一載歪,啊呀!這就掉下了——虎牢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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