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摸不透真相的前提下,唐三足不敢貿然說話,他知道說的越多,漏洞就越多。唐三足默默地跟在付丘後面,兩位女子跟在他身後,四人都沒有說話,付丘在前領路,很快來到棉花屯的最深處。這時年少的那名女子上前,黑暗裡看不清她如何擺弄,只聽吱吱一陣響聲,地面上忽然露出一個米許方圓的洞口。
這時另一名女子點起一盞風燈,當先而入,唐三足猶豫一下,跟着黃猛進了密室。四人剛進密室,又聽吱吱幾聲響,上面的洞口已經封住。唐三足擡眼四顧,微弱的光線下,只能看出密室面積不小,感覺裡面空氣也很清新,心道付丘委實了得,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此處弄出這樣一個密室,若非他帶着自己進來,尋常人如何能尋到此處?
兩名女子分別又點起幾盞風燈,室內光線頓時亮了起來。唐三足這時環視一週,見室內案几臥具俱齊,還有一個燒水煮飯的小竈,他眉頭微微一皺,道:“小竈裡的煙,會將人引來。”
付丘笑笑,道:“通風口連在後面竈房的煙道,只要用得不太頻繁,一般人不會察覺出異常的。”
見兩位女子開始生火燒水,唐三足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對面前這位付先生暗自欽佩,現在城內高手如雲,這位付先生卻毫不在意,在如此情況下,竟能安然地燒水品茶,只憑這份心態,也算當世一位人傑了。
唐三足轉了幾個念頭,忽道:“付先生,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也不想沾上你的邊。今夜與你相見,只因聽過你的大名,心中好奇,但是不管如何,我絕對不會泄露你的行蹤的。”
付丘淡然一笑,道:“你深恨楊春這組人,今天殺了寧平,也沒想到會暴露身份,卻不知賈葵等人對你並不放心,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監視下,所以你雖然做了不少文章,以期證明你沒有作案時間,但這要建立在別人沒有懷疑你的前提下。不過,若我幫忙,可以幫你遮掩過去。而且,你以後會得到張椿的重用,或者能入太子的法眼,成爲情報系統的大佬。”
唐三足默然一會,道:“我做的事情爲了一個義字,先生的案子卻比天大,我出了事,至多是我這條性命,若與先生有牽連,家族都會受連累。先生好意,在下心領了。”
付丘聲色不動,道:“這次你暴露出來,其實是件很可惜的事情。我們這次見完面,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你是你,我是我。這個忙我幫你,再讓我的人出些力助你上位,我也不要求你回報我太多,以後辦案時,只要牽涉我的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行。以你的能力,做到這點,是十分簡單的事。我們相安無事,今夜的事情也再無別人知道。你能爲了朋友甘冒奇險,說明你是值得交往的人,你又幫了我的忙,也替閔家人復了仇,就憑這幾點,我不會害你的,即使我們三人未來下獄,也不會說出你半點事情。”
唐三足沉默一會,道:“楊春能殺掉嗎?”
付丘笑道:“今天你若不出手,我也會殺了他們其中一人,大牢……對於我來說,來去自如。待會我給你個人頭,你拿着去見張椿,只須……這樣說,張椿不會再懷疑你的。”
唐三足盤算一會,道:“琅琊宮有門絕學,可以藉助催眠獲得人的口供,這……”
付丘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些手法對付別人好用,對付我們……你放心便是。”
唐三足去了心事,道:“人頭在何處?”
付丘轉向一名女子,道:“綿兒,你帶唐大俠去一趟,現在城中高手太多,你來回要小心些。”
綿兒聞言望了過來,見唐三足站起身來,笑道:“唐大俠也太心急了些,水燒開了,喝杯茶再走不妨。”
唐三足搖頭道:“我現在怎有心情喝茶?家中情況也不知怎麼了,只願如先生所說那樣,以後的日子可以恢復成原樣。”
付丘站起來,道:“你放心吧,張椿我熟悉得很,你按我說的做,他肯定會釋疑的。玉梨花……你小心些,她是姜述培養的第一批情報人員,很難對付,一點破綻就可能讓她起疑心。我不多說了,再說有離間你們夫婦的嫌疑。”
唐三足一聽,反而不急了,道:“噢,還有這事,我現在突然感覺口渴,喝兩杯茶再走吧。”
付丘坐下來,笑道:“你們唐家人,輕易不會喝別人的茶水。你不是口渴,是想了解玉梨花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對你以後有好處的。”
唐三足重新坐下來,但正如付丘說的那樣,對馬綿端上來的茶水,只是拿起來做樣,卻是滴水不沾脣。付丘聲色不露,道:“姜述早在多年以前,就建立了兩套情報系統,一套是情報司,一套是神鳥機構。情報人員分爲兩類,一類是情報員,由各行各業的人組成,便於蒐集傳達情報。還有一類,就是你這樣的暗子,其中分爲兩個來源,一是從江湖中招攬的高手,你就屬於這一類。但是最重要的是另外一類,就是姜述親自調理的一批人,玉梨花就是其中之一。你應該記得搞得西門家族差點滅門的柳眉,她也是這批弟子之一。姜述親手調教的人,無論文才武功心智,當世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唐三足點了點頭,臉色顯得十分凝重,忽然問道:“大花小花是你的人?”
黃猛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能算是我的人,你應該也聽說過,異族人有一個組織,名叫閘門。她們算是閘門的人,閘門跟我是同盟,但並非是我的人。”
閘門開始時是個互助組織,由一些赦爲平民的異族人發起,旨在救助遇到困難的異族人,取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這個組織如同閘門,將同胞的苦難截斷。大齊帝國對外擴張時,對異族人毫不客氣,順者不昌逆者亡,不少異族人對帝國心懷不滿,尤其是那些被貶爲奴籍的異族貴族。相對於漢人龐大的人口數量來講,閘門核心人數不多,又未鬧出什麼事情,無論姜述還是姜靖,並未對他們揮起屠刀。
唐三足點了點頭,不屑地笑笑,道:“閘門?這些亡國奴能有什麼用?劉阿大父子是他們的骨幹?”
付丘搖了搖頭,道:“他們父子與閘門有一定關係,但他們與閘門不一樣,算是我的人。”
唐三足默然一會,道:“你能在郡衙內殺人,的確不簡單,我若無家族拖累,很願意助你一臂之力。以你現在的潛勢力,何不低調一段時間?在這個風頭上搞出這些事情,不是引火燒身嗎?”
付丘溫和地笑笑,道:“你現在算是說出真心話了,唐芙是你的妹妹吧,她慘死在楊春手中,你肯定深恨楊春他們,所謂愛屋及烏,也可以說成恨烏及屋,你其實也不滿意朝廷的作爲。你爲何不出籍,我們合力折騰一番?”
唐三足聞言心頭劇震,他已數年沒有唐芙的消息,唐芙當初並未嫁給閔祥,難道她後來跟了閔祥,後來慘死在楊春等人手上?唐芙雖然只是他族妹,但是兩人極熟,又共同行走過江湖,說一點感情沒有是假的。若是唐芙真死在楊春手中,以楊春等人的手段,她死前肯定遇到非人的折磨,想到這裡,唐三足心頭就不由發緊,暗道楊春等人如此作孽,慘死在黃猛手上也屬罪有應得。
唐三足臉色數變,這些都瞧在付丘眼中,付丘見唐三足目露兇光,雖然很快掩飾起來,他並不知道唐三足的真實想法,以爲自己的話讓唐三足觸起仇恨,溫言說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想開些好。馬誼跟隨我多年,曾經救過我的命,死了也就死了。要想做大事,就是忍受別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因爲一個人的死亡亂了心態,能成什麼大事?”
唐三足瞭解的情報很多,知道大約怎麼回事,道:“她也死在楊春等人手上,從某個方面來說,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若安然回去,再參與謀殺楊春和關場很難。但若留他們兩人在世上,我又感覺不甘心,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付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眼神變得犀利起來,道:“這個你就別費心了,閘門的人與他們不共戴天,就是我們不出手,閘門的人也會要他們的命的。”
唐三足一怔,道:“就憑那些亡國奴?我看夠嗆!”
付丘笑道:“這些兇案都不是我的人做的,你信嗎?”
唐三足又是一怔,道:“閘門有這麼多高手?”
付丘正色道:“閘門這幾年發展很快,發展了許多西方宗教及江湖門派的殘餘高手,閔家人在裡面有舉足輕重的位置。只要閔家人有一人活着,肯定會想辦法殺掉楊春等人。根據我對閘門的認識,他們這次如此大動干戈,肯定有了詳細的計劃。其實閘門的人很可怕,一羣不怕死的人聚在一起,是一股讓我都發怵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