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望着妙仙,語氣逐漸變得嚴厲,道:“見男子是假,想找機會勾引男子是真!你存心不良,姜章正值青春期,所以你才存心勾引他!還有,你是如何知道姜章要從御花園經過的?”
妙仙是個有膽略的人,否則根本不敢興起勾引皇家子弟的念頭,面對姜靖的指責,妙仙無法自辯,卻並不慌亂,道:“傍晚時芙仙姐姐來給唐夫人請安,與我說了會話,勾起我的心思,飯後我思緒不寧,就來御花園散步,正好踫到……”
唐夫人與何後同是靈帝后妃,是三夫人之一,名份很高,同輩后妃僅次於何後。姜靖聽到芙仙這個名字,不知此人是誰,不由望向身後的熙影。熙影在宮中當差多年,對宮中人物熟悉異常,附耳說道:“是芍藥姨娘身邊的女官。”
芍藥原是萬年公主的貼身女官,後被姜述收房,封了六品御女。芙仙早不問安,晚不問安,偏偏在傍晚時問安,拿話挑弄妙仙,妙仙興起念頭,到御花園尋求豔遇,這才惹出這件風流事。
張春華聽說姜策遇刺,心裡不放心,請鳳舞放兒子回去一夜,身爲母親可以理解。但是張春華晚上去道場祈福,就有些不正常,身爲姜章生母,張春華沒有加害親子的動機,肯定有人暗中挑唆。
姜靖想到這裡,問妙仙道:“華嬪身邊女官你可認得?”
妙仙沒想到姜靖突然問起這事,不由一愣,道:“菊仙姐姐與我們同時入宮的,熟得很。”
姜靖聽到這裡,心裡大約有了數,張春華所爲估計與菊仙大有關係,關連人還有妙仙和菊仙,這些人都算是皇后系的人,難道是萬年公主背後發力?除了萬年公主,能指使這些人的只有三夫人,馬凝去了美洲,董後不問世務,最有可能出手的只剩下何後。
姜靖理清思路,讓女衛暫將妙仙引到別室,問熙影道:“皇后這些日子跟外界聯繫頻繁嗎?”
熙影搖頭道:“除了何家人進宮問安,就是劉曄妻子進宮數次,未聽說還有別人來過。”
姜靖皺眉想了一會,道:“奉安夫人那邊呢?”
熙影道:“何苗晉見過幾次,他們是親兄妹,衆人也不以爲意。奉安夫人是皇后親母,身份尊貴,與舊朝皇家有關聯的后妃,經常前去請安。”
姜靖狐疑一陣,讓人召姜章過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通,見姜章跪在那裡一聲不敢吭,顯得可憐無助,嘆息一聲,道:“你先起來吧,今夜也別回你母妃那裡了,直接回東宮吧。”
姜章謝過,卻不起身,說道:“求太子哥哥一件事。”
姜靖並沒回答,只是示意姜章說下去。姜章略一猶豫,道:“這事是我生了色心,請太子哥哥不會責罰妙仙。”
姜靖冷哼一聲,道:“這妙仙大你許多,你真想納入室內?”
姜章遲疑一下,臉顯毅然之色,昂首道:“有何不敢?”
姜靖想了想,道:“若是妙仙與陰謀無關,這事也不是不可,只怕妙仙本身也是佈局之人。”
姜章異道:“妙仙足不出宮,如何會與陰謀聯繫上?”
姜靖走到姜章面前,道:“你的世務還是不通。你想想,華嬪讓你回宮,又去道場爲你上香祈福,你怎好呆在宮中?妙仙近半年晚上從未到過御花園,爲何今夜去了御花園?這是有人佈局害你,也是給我出難題,這事你和華嬪都被人算計了。”
姜章並未頂撞,默默想了想,忽道:“我知道了,女衛巡邏到附近,妙仙故意弄出聲響,引來女衛察看。我本將她藏在樹影暗處,又將女衛引開,她被搜出的可能性極小……”
說到這裡,姜章顯得垂頭喪氣,道:“我本來以爲這段時間有所長進,誰知還是陷入別人計中而不自知。”
姜靖望着姜章,欣慰地點了點頭,道:“只要能想得通,說明已有長進。你將要成人,該尋一門親事了,可有相中的女子?”
姜章搖了搖頭,道:“我以前不開竅,女子分院有人追我,我還嫌煩得悶。現在回想起來,那幾名女子都不錯,可惜緣分已經錯過。”
姜靖想了一會,道:“明天你遷到皇家別居,給你放五天假,尋找一名合適的女子爲妻。”
姜章大喜,上前行禮謝過,突然觸起一事,道:“這次惹出禍來,讓太子哥哥爲難,我怎好出宮辦這事?不行,我要呆在宮裡,待處理完這件事情再說。至於妻子,我存心想找,怎會找不到?”
姜靖面顯欣慰之色,道:“這些事情你幫不上忙。你不想娶妙仙了?”
姜章恨恨地說道:“我是鬼迷心竅,既然知道她存心害我,我怎還會掛着她?”
讓人先將姜章送走,姜靖見已過午夜,對熙影說道:“你莫要累着,還是將差事都給夢瑤吧,免得對胎兒不利。”
熙影笑笑,道:“夢瑤情況不熟,宮中情況複雜,還是多帶她幾天吧。”
姜靖點了點頭,想起女衛不擅長審問,道:“你讓人召沈姑進宮,將這個案子交給沈姑,她手中有幾名女弟子是審人的高手。”
時過午夜,東宮內依然燈火輝煌。于吉、左慈、太史情皆在客堂,聽說姜靖回宮,連忙出門迎接,于吉笑道:“太子神機妙算,曹孟德昏迷是假,想請人施道法是真。有名雪宮高手隱在曹妃從人中,在天牢施法時被我們當場擒獲。丁夫人知道真相,又氣又怒,當場與曹妃裂袍決絕,又與曹孟德鬧翻,請求太子恩准她赴皇宮道場修行。”
對於姜靖來說,丁夫人與曹操父女鬧翻不是大事,擒獲雪宮高手才值得振奮,道:“此人可是生擒?能解老十三的毒嗎?”
于吉面露喜色,道:“此人被擒後,堅不開口,齊隸正在連夜審問。從她行囊中搜出不少藥物,華先生、張先生和南宮門主正在研究解藥,相信十三皇子很快就能獲救。”
姜靖略微放心些,道:“夜色已晚,諸位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議。”
自姜策遇刺開始,不僅僅姜靖等人不能安眠,宮外也有不少人焦慮不安。與宮內大張旗鼓不同,盧家擔心引起情報系統注意,表面如同往常一樣,大門緊閉,大院內幾乎漆黑一片。盧家密室內卻燈火輝煌,不時有人從密道出入,通傳各種消息。
一位身着青衣短衫的中年人進來,盧毓擡頭一看,不由啊喲一聲,站起身迎上前去,道:“李兄怎麼這幅打扮,差點沒認出你來。”
來者正是李家家主李勝,字伯旺,來到案前坐下,苦笑道:“情報系統的厲害,盧兄又不是不知,我只有這樣打扮,纔可能逃過監視。”
李勝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十分講究禮儀,身着短衣外出算是難爲他了。盧毓感慨地說道:“李兄這片心意,真是讓我感動。”
李勝搖搖手,道:“我們之間不需要客氣,宮裡的事怎麼樣了?”
盧毓道:“何老將軍安排的,說夫人那邊答應了,應該沒有問題。”
聽說何後被拖下了水,李勝不由拍手叫好,道:“行,你們幹得好,總算把這條大魚給釣上來了。只要她進了我們這個圈,就逃不出給她預備下的這張網!”
盧毓心思深沉,並未和李勝那樣形於顏色,道:“爲了結成這張網,家父不知費了多少功夫。這就叫做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奉安夫人相助,就等於得到皇后支持,掀下太子又多了一層把握。”
太子監國已近三年,除了吏治腐敗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隱患,就是高層內部涌動着的一股暗流,這股暗流分作兩支,一支是世家爲主的世家黨,另一支則是不服太子的外戚黨。
姜靖監國以後,除了向他效忠的世家以外,他對其餘世家的打擊又準又狠,比姜述在朝時毒辣得多。姜靖屠刀揮向世家,世家自然不會跟他一條心。外戚奪儲失敗,畏懼姜靖掌握的權力,不敢明裡發難,但是野心一直沒有熄滅。上次盧植進京面見何苗,兩人秘談以後,達成了一系列共識。
以盧、鄭、李三家爲首的世家黨,知曉刀把子抓在姜靖手中,不會傻到聚衆謀反,他們採用一種溫和的戰術,扶持其餘皇子與太子爭鬥。奪儲失敗的皇子,最典型的是三皇子姜逆,在姜靖正式登基以前,是不會徹底息下念頭的,所以也在尋求外界勢力幫助。當然,他們之間雖然存在共同的敵人,但思路和目的並不同。世家黨是想利用皇子替他們打天下,爭江山,等搞垮了太子之後,再來收拾扶持的皇子。姜逆目前在洛陽的代言人何苗,卻有自己的打算,想利用世家黨擠掉姜靖,逼他早日讓出儲君之位,爲姜逆順利登上寶座掃清障礙。
奉安夫人是姜逆的嫡親外婆,親生兒子劉可卻又與姜靖相得,現在甚得重用,她夾在母族和太子系中間,不免左右爲難。何苗得了盧植挑唆,生起野心,數次前來遊說何後,終於取得何後的幫助,乃至生出姜章偷會前朝後妃這件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