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司馬昭自從上庸敗入襄陽,終日不樂,心念反攻上庸。前幾日城內突變,夏侯尚被斬,文聘暫代太守。昭尋到滿寵,說了欲借兵攻上庸之事,寵應之,言夏侯尚伏誅,城中人心不穩,待下月可派兵助昭。昭大喜,整頓上庸敗兵,只待時機。是夜,昭正在城西查點糧草,後將軍牛金來見曰:“少將軍若要去攻上庸,末將願爲先鋒。”昭大喜,和金仔細商量。正說話間,就見數人行動鬼祟,手持火把,快步而來。金大喝一聲:“糧草重地,不得引火!”幾人充耳不聞,已至糧草堆前。司馬昭大驚,喝曰:“此爲奸細,速速擒了。”金拔劍疾走,一劍將一人斬了。其餘幾人發一聲喊,齊齊將火把丟進草堆。此時天乾物燥,糧草遇火即燃,轉眼火苗竄上天際。昭忙令軍士救火,軍士,自和牛金去捉了那幾名放火之人,細問之下,知是夏侯尚舊部,得了夏侯玄之命前來放火。昭叫聲不好,忙令軍士去告知文聘、滿寵。
軍士擡水擔土,盡數往火上撲去,然糧草乾透,這一燒將起來,竟不可遏止,只燒得紅透半天。就見城牆之上,數百黑衣之人現出身形,竟是趁城中放火不備,偷上城頭。昭大驚,急命軍士射之,黑衣之人卻齊齊掏出弩箭,一弩十矢,矢若流星,昭旁軍士紛紛倒地,城內大亂。
滿寵、文聘聞糧草失火,急忙派人來救,就聽城外殺聲震天,有軍趁勢攻城。文聘急上城觀看,只見東西南三面,三隊大軍正在攻城,分別是李嚴,孟達,張苞隊伍。張苞攻西城,只見城內烈焰沖天,魏兵皆不敢上城,苞令軍士登城,軍士以溼被矇頭,冒火上城。趁城中大亂,漢軍結隊而行,連弩發出,中者立倒。魏兵大潰,皆躲入牆後避矢。司馬昭制止不住,眼見漢軍射到守城軍卒,欲開城門,昭大急,與牛金帶隊拼死去搶城門,漢軍回身,百餘張連弩齊發,魏軍被射死無數,昭臂上中了一矢,痛徹心肺,被牛金救下。昭帶傷督軍,令參軍樑畿急調弓箭手,兩方對射,漢軍亦多中箭倒地者。然漢軍勇猛,一邊令後隊拼死射住敵軍,前隊則斬關落鎖,開了襄陽西門。張苞大軍一擁而入,四處放火。張苞見司馬昭受傷,大喜,催馬搖槍直取司馬昭。牛金搶了匹馬,提刀迎上,與張苞戰在一處。漢軍自城門搶入,源源不絕,司馬昭欲走,夏侯玄趕到,催馬挺槍欲刺昭。這邊牛金見了,舍了張苞,飛馬衝到夏侯玄身後,大喝一聲,一刀劈玄於馬下。牛金不顧自身,攔住漢兵,只教司馬昭快走。昭心中感動,不覺淚下,走入亂軍之中,以灰塗面,脫去衣甲,扮做小卒,混入敗軍之中逃生。張苞大怒,衝上前來,丈八蛇矛上下翻飛,神出鬼沒,牛金被殺得手忙腳亂。苞大喝一聲,一槍刺牛金於馬下,遂下馬割了首級。
話說文聘見失了西門,城中大亂,心知大勢已去,只得領兵,護了滿寵,開了北門,乘戰船入江逃走。漢軍並未來水軍,只得看着魏軍走了。李嚴、孟達之軍亦進得城來,清點戰果,有軍報襄陽城之糧草燒卻一半,大火終於撲滅。捉了樑畿,殺了牛金,捉了魏軍戰俘三萬餘人,李嚴令將牛金首級掛於城頭號令。
話說司馬昭未能走脫,只得藏於戰俘之中,用碳灰將臉抹黑,因適才大火,魏軍多有面目被燻黑着,故未被認出。昭擡頭見牛金首級被號令城頭,心中悲痛,然不敢多言,只和戰俘被關押在一處。李嚴升帳,令帶進樑畿,嚴勸其降,畿大罵不止,嚴大怒,令斬之號令。所有戰俘,皆送至長安,交後主朝廷處置。
卻說司馬懿軍屯於虎牢關下,累令人搦戰,漢兵只不出。懿思魏主曹髦新立,人心未附,欲速戰速決,然孔明堅守不出,懿心急如焚,遂生出一計,乃取巾幗並婦人縞素之服,盛於大盒之內,修書一封,遣人送至關下。漢軍送入關內帥府,孔明對衆啓盒視之,內有巾幗婦人之衣,並書一封。孔明拆視其書,略曰:“諸葛亮汝既爲大將,統領西北之衆,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謹避刀箭,與婦人又何異哉!今遣人送巾幗素衣至,如不出戰,可再拜而受之。倘恥心未泯,猶有男子胸襟,早與批迴,依期赴敵。”孔明看畢,忽仰天大笑,半晌不絕。衆將皆愕之,恐孔明乃氣極反笑,魏延出班曰:“司馬懿欺人太甚,丞相莫怒極傷身,末將願領兵下關,斬司馬懿之首送於案上,以消丞相之怒。”孔明方止笑曰:“文長莫急,吾非怒也,實因此事載於天書,然陰陽對調,左右互換,實令吾忍俊不禁也。”衆將均莫名其妙。孔明欣然受之,令重待來使。孔明問曰:“仲達寢食及事之煩簡若何?”使者曰:“大將軍夙興夜寐,日思軍情,夜念廟堂。每日輾轉難眠,所啖之食,日不過數升。”孔明笑顧謂諸將曰:“仲達食少事煩,心憂難眠,其能久乎?”取一玉枕付與使者曰:“仲達以巾幗送我,亮心實感激。現回贈玉枕一隻,可令仲達安眠也。”
使者辭去,回到營寨,見了司馬懿,交了玉枕,具說:“諸葛亮受了巾幗女衣,看了書札,並不嗔怒,反而大笑。只問大將軍寢食睡眠及事之煩簡,絕不提起軍旅之事。某如此應對,彼言:食少事煩,心憂難眠,豈能長久?”司馬懿嘆曰:“彼深知我也!魏主新立,吾日夜擔憂,恐我兒不能制也。”遂無可奈何。
卻說孔明送走使者,衆將不忿,告曰:“我等皆大國名將,安忍受司馬懿巾幗之辱!即請出戰,以決雌雄。”孔明曰:“此激將之法,實乃雕蟲小技也,汝等看我使一計,管教司馬懿撤軍回許昌也,我軍則可趁虛擊之。”遂令人潛至許昌,在城內散佈流言,言魏主曹髦不忿司馬氏專權,欲殺司馬家,奪回大權,僞作《潛龍詩》一首。其詩曰:‘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上不飛天漢,下不見於田。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有人告知司馬師,師聞之大怒,謂司空賈充曰:“此人慾效漢獻帝也!若不早圖,彼必害我全家。”充曰:“某願爲主公早晚圖之。”司馬師遂帶劍上殿,髦起迎之。師曰:“《潛龍》之詩,視吾等如鰍鱔,是何禮也?”髦急曰非己所作。師冷笑下殿,衆官凜然。髦歸後宮,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三人,入內計議。髦泣曰:“司馬懿獨攬大權,其子司馬師兇橫霸道,將懷篡逆,人所共知!朕不能坐受廢辱,卿等可助朕討之!”王經奏曰:“不可。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今重權已歸司馬氏,內外公卿,不顧順逆之理,阿附奸賊,非一人也。且陛下宿衛寡弱,無用命之人。陛下若不隱忍,禍莫大焉。且宜緩圖,不可造次。”髦曰:“士可忍也,庶不可忍也!朕意已決,便死何懼!”言訖,即入告太后。王沈、王業謂王經曰:“事已急矣。我等不可自取滅族之禍,當往司馬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經大怒曰:“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敢懷二心乎?”王沈、王業見經不從,徑自往報司馬師去了。少頃,魏主曹髦出內,令護衛焦伯,聚集殿中宿衛蒼頭官僮三百餘人,鼓譟而出。髦仗劍升輦,叱左右徑出南闕。王經伏於輦前,大哭而諫曰:“今陛下領數百人伐司馬氏,是驅羊而入虎口耳,空死無益。臣非惜命,實見事不可行也!”髦曰:“吾軍已行,卿無阻當。”遂望雲龍門而來。
只見賈充戎服乘馬,左有成倅,右有成濟,引數千鐵甲禁兵,吶喊殺來。髦仗劍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宮庭,欲弒君耶?”禁兵見了曹髦,皆不敢動。賈充呼成濟曰:“司馬公養你何用?正爲今日之事也!”濟乃綽戟在手,回顧充曰:“當殺耶?當縛耶?”充曰:“司馬公有令;只要死的。”成濟撚戟直奔輦前。髦大喝曰:“匹夫敢無禮乎!”言未訖,被成濟一戟刺中前胸,撞出輦來;再一戟,刃從背上透出,死於輦傍。焦伯挺槍來迎,被成濟一戟刺死。衆皆逃走。王經隨後趕來,大罵賈充曰:“逆賊安敢弒君耶!”充大怒,叱左右縛定,報知司馬師。師入內,見髦已死,乃佯作大驚之狀,以頭撞輦而哭,令人報知前線司馬懿處。
話說司馬懿於虎牢關前,日夜挑戰,孔明只是閉關不出。這日聞許昌急報,曹髦被弒,懿大驚曰:“雖我亦有心殺之,然此刻正與諸葛亮對峙,此時若不回兵許昌,恐國中亂矣。”遂下令三軍,悄然撤軍,多插旌旗,以爲疑兵,留樂琳一部斷後,以阻漢軍追擊。
正是:已見魏營諸軍去,不知漢軍有兵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