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的請求十分誠懇,許先生卻嘆了口氣。
“先生如此大才,神鬼莫測,既然能看出我們幾人缺點所在,必有矯正之法,還請先生萬萬教我!”
“唉,劉縣令嚴重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何其艱難?不過邵卻有一言相告,幾位若能時刻銘記,或許能有些助益。”
劉赫一聽十分激動:“我等必然謹記,還望先生告知!”
許先生捻着鬍子說道:“幾位重恩義,若要解此難,也當從恩義入手。邵聽聞劉縣令練兵,一人出錯,全軍受罰,其實各位又何嘗不是呢?幾位英雄,生死相關,一人不慎,則各位盡皆蒙受災禍,只要常把此事掛在心頭,時時提醒,以幾位之忠義,必不會作出有負其他幾人之事來。”
劉赫三人聞言,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劉赫忽然注意到這位許先生剛纔說話之中的自稱。
“邵……又姓許……許劭?這不是那位給曹操留下‘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評語的許劭許子將麼?這可是名聲遍佈四海,連袁紹這樣堪稱三國第一世家名門出身的人,見許劭之前都要謹慎打扮,小心說話,這樣一個大牛怎麼跑狼調縣來了?”
劉赫想到這點以後,腦子裡驚訝得不行。
“敢問……閣下莫非是汝南許子將先生?”
許劭也沒有意外,笑了笑道:“不想劉縣令遠在幷州,居然也知道邵的薄名。”
一聽對方承認了,劉赫頓時一陣激動:“哎呀,沒想到子將先生大駕光臨,實在是我劉赫之幸啊!承蒙先生此番教誨,赫必銘記五內,感佩於心!”
這許子將的大名,關羽也聽說過,不過他一向重視百姓士卒,輕慢士人,所以對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不知先生怎會到此啊?”劉赫一邊爲許子將倒茶,一邊問道。
許子將也沒有客氣,喝了一口劉赫親自倒的茶水,這才緩緩說來。
“說來也巧。前些時日,我應邀到晉陽會一老友,結果遇到了崔廷尉次子鈞。我與崔廷尉多有私交,而他這位幼子聰敏好學,我也十分喜愛,因此與他多聊了幾句。我二人談及了諸多世家子弟,江湖豪俠,可他都是不屑一顧,主動與我提起了劉縣令你,說你能文能武,忠義無雙,心懷蒼生,眼光遠大,算得上是一位大英雄!”
“哦?沒想到崔兄竟然如此看重劉某,倒是讓劉某萬分汗顏啊。”
劉赫有些意外地說道,他倒不是做樣子,而是真的想不到崔鈞會這麼評價自己。
許劭笑了笑道:“崔廷尉的這位幼子,生性清傲,雖然結交甚廣,但是我卻知道,真正被他看重的人卻少之又少,而他能單單如此稱讚你,這讓邵極爲好奇,因此便冒昧來到此地,想一探究竟,看看他口中的這位英雄到底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得了許劭這位三國頂級的“人物分析師”這樣的誇獎,劉赫還是非常高興的。
“子將先生過譽了。先生名譽四海,每月初一的月旦評,令多少豪門子弟翹首以盼,希望得到先生一句點評而不得。不想在下這點微末本領,能入得先生的慧眼,當真受寵若驚啊!”
關羽神色緩和,彷彿這許劭誇劉赫就是誇他一般。
“不知先生以爲我大哥又如何?”關羽問道。
之前許劭點評,唯獨漏了劉赫,這讓他們幾人有些好奇。
許劭眯着眼睛,捋了捋鬍鬚,沉吟片刻之後開口道:“劉縣令非池中之物,亂世安天下,治世興天下,非劉縣令莫屬也!”
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關羽和葉祥,乃至於周圍衆多酒客聽了,都覺得非常滿意,頓時看這許劭也順眼多了。
“不過……”許劭這兩個字,馬上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劉縣令爲人寬厚有餘,戒備不足。恩義雖重,刑威卻輕,能得君子之心,而防不住小人之害,於士卒雖多有恩義庇護,然對他們而言卻未必是善事,還望劉縣令慎重從之!”
劉赫聽了,理性上覺得也有些道理,但是從內心深處的本能而論,卻又有些不以爲然,但關羽卻急了。
“子將先生所言甚是!我大哥仁義無雙,待人以誠,若真是遇到宵小之輩有所圖謀,確實是防不勝防啊!”
旁邊的酒客們也紛紛點頭,面露憂色:“是啊,劉縣令,您可得保重自己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您若有個閃失,我們全縣的百姓豈不是都要遭殃了嗎?”
劉赫笑了笑道:“呵呵,大家不必擔心。以劉某的武藝,尋常人縱然是攻我個出其不意,也難以傷我分毫。”
許劭卻搖了搖頭:“唉,劉縣令懷大志,蘊大才,不該這般自恃武藝。昔日項羽武勇天下無雙,卻敗於高祖之手,蓋因其剛愎自用,不聽人言,輕視天下英雄,才令高祖崛起於漢中。劉縣令雖是足智多謀,但世間豪傑甚多,還是要有所戒備纔是。”
劉赫似乎有些醒悟,一時陷入了沉思之中。
許劭站起身,拍了拍衣衫道:“好了,邵此次前來,就是爲了一睹劉縣令之風采,看看那崔鈞所言是否如實,如今心願已了,也該回汝南了,就此告辭了!”
一聽許劭要走,劉赫趕緊從沉思中醒轉過來,站起身攔住他。
“子將先生既然到此,何必急着走呢?不如讓在下一盡地主之宜也不遲啊,免得讓天下士人笑我劉赫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先生。”
這許劭識人的本事確實當時頂尖,劉赫現在是真正見識到了。
不過他不敢奢望能讓這樣的人物留下輔佐自己,只求他多留幾天,讓自己能多多請教也好。
不過許子將顯然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拱了拱手道:“劉縣令客氣了,在下極重清名,除了有私交的好友以外,概不應旁人一切宴請,劉縣令好意邵心領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也不等劉赫再說什麼,就轉身迅速走下了樓。
劉赫也跑下樓,目送着許劭騎着驢,緩緩走出了城,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大哥可是爲無法收此人爲己用而嘆息?”關羽問道。
劉赫搖了搖頭道:“非也。我非嘆息一個許子將,我是嘆息天下士人才子何其之多,卻不得其用,不能一起爲這天下安定的大業而奮鬥,一個個或明哲保身,或只顧清閒,或貪圖私利,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才能?”
“恩,大哥所言甚是。我大漢有今日之亂,這些士人豪門要負主要的責任,他們掌控了知識,卻不用以治理天下,造福百姓,而是爲家族謀利,爲自己取名,實在可恨啊!”
關羽憤恨道。
“唉,罷了。”劉赫揮了揮手,回過身道,“閒事不必多想了。子將先生所說之事,確實頗有道理,咱們幾人以後還需注意就是了。好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