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陳留城中。
除卻張勇之外,其餘參與了此次兗州大戰的衆多將領,全部齊聚在陳留太守府中,個個畢恭畢敬。
文武官員,分列兩側,好似上朝一般,莊嚴肅穆。
而在原本屬於太守張邈的座位上,此刻卻是端坐着一個人——當今大漢天子,劉赫。
下站的文武大臣,武將以關羽爲首,文官,卻出乎意料,乃是陳宮站在了第一位。
只不過此時的陳宮,既無欣喜之色,也無惶恐之情,而是滿臉複雜與糾結,不知在想些什麼。
“恭賀陛下,旗開得勝,一戰而定幽、兗二州。陛下洪福齊天,福壽安康!”
衆臣齊聲呼喝,也唯獨只有陳宮,似乎心不在焉。
劉赫也看出了他的神遊天外,便出聲問道:“公臺,此戰得勝,你實在功不可沒。若非你夜探曹營,朕亦難以將其引入甕中,又何來今日局面?如今張邈留在洛陽爲官,朕欲加封你爲陳留太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太守乃是一郡之主,秩比兩千石,在職級和俸祿上,僅比九卿低半級而已,要知道,即便是自幼追隨劉赫的諸如錢理、張隆、蘇茂、孟建、石韜等人,如今的官職也就是太守而已,唯一區別在於錢理等人是京畿要地的太守。
降將入朝後,能直接成爲太守的,自劉赫登基以來,也只有荀諶一人而已,而荀諶乃是天下頂尖大族潁川荀氏嫡系子弟,更是劉赫親信荀彧荀攸的同族兄弟或族叔,何況當時雲海郡新建,急需荀諶之才,因此纔會如此破格重用。
這區區陳宮,竟然能享有和他一樣的待遇,這讓諸多大臣武將都有些詫異,尤其是其中不少人,對於劉赫口中的陳宮“功不可沒”一說,更是沒有半點頭緒,他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這個陳宮有多少功勞,這其中,只有關羽和高順兩人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似乎早有預料,其餘人等即便是趙雲、鄧遠,也是十分不解。
就在衆人或羨慕,或嫉妒,或疑惑的眼神中,那陳宮竟然愣愣出神,對劉赫的封賞,沒有半點回應。
關羽登時鳳目微睜,鼻孔中發出了一道冷哼。
“哼,天子如此信任重用於你,於情於理,也當叩首謝恩纔是,你這廝怎敢不理不睬,如此無禮?莫要以爲有尺寸之功,就敢這般放肆,莫說是你陳宮,便是曹操、董卓、袁紹等輩,敢如此對待天子,關某也決不輕饒。”
說罷,他踏出一步,雙手一拿,就想抓向陳宮,將他硬生生摁着下跪。
“雲長住手。”
劉赫輕喝一聲,而這時,那陳宮也從愣神之中驚醒了過來。
他這才發現了周圍的氣氛實在有些尷尬,所有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尤其是關羽那一雙粗壯有力的手掌,已經伸到了自己的近前。
“草民該死……請陛下治罪……”
陳宮當即跪倒在地。
劉赫對着關羽揮了揮手,關羽瞪了陳宮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回去。
劉赫笑了笑:“公臺不必急着請罪,朕何嘗說過要治你罪了?不知這陳留太守一職,你可願意領受?”
陳宮一驚:“啓稟陛下,陳宮此番行止,乃因與陛下打賭失敗之賭注,如何敢稱功勞?此皆陛下英明神武,神機妙算之功,如此重賞,草民萬不敢當,只求陛下不因草民是曹操古舊,而加以怪罪,能放草民回鄉與家人團聚,陳宮便拜謝不已。”
說罷,他直接來了一個五體投地大禮,關羽見狀,面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許。
“哼,算你識相……”
而其他人,對於陳宮口中所說的“打賭”二字,更是徹底糊塗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毫無頭緒,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傢伙暗地裡到底和陛下打了什麼賭約,以致於莫名其妙就釀成了今日的結局。
劉赫對陳宮的迴應,也在意料之中。
“公臺過謙了。”
他站了起來,走上前去,竟是親自伸手將陳宮扶了起來,這下關羽的臉色立馬又拉了下來。
陳宮受寵若驚:“草民乃有罪之人,怎敢有勞陛下扶持?”
劉赫卻是一臉理所當然,他牽着陳宮的手,轉過身去,看向了衆多大臣和武將。
“諸位之中,除卻雲長和伯平之外,其餘人等,只怕還不知此次兗州之戰,何以會突然發生,又何以會頻出怪像,至於今日之局吧?”
衆人低頭道:“臣等不知,還望陛下垂訓。”
說完之後,只有鄧遠一人詫異道:“兗州之戰,不是因爲張邈忽然反叛,曹操才忽然領兵殺回,意欲奪回陳留所致麼?”
劉赫笑道:“子陽說得不錯,此事確係張邈反叛所致,然而,你等可曾想過,張邈與曹操相識多年,在其賬下可謂勞苦功高,何以毫無徵兆,就突然反叛,歸降了朝廷?”
他這一問,讓衆人全部都懵了。
“這……還真是有些奇怪……”
劉赫這時指了指陳宮:“此事,便是公臺之功也。”
陳宮忙拜道:“草民微末之勞,豈敢……”
“誒,公臺不必過謙。”劉赫直接打斷了他。
“諸位愛卿有所不知,陳留張邈,謹小慎微,膽小怕事,朕在暗中,早有對其勸降之意,因此派出多番暗探,在陳留各地,尋覓時機。”
“當初曹操攻打徐州之時,朕除卻命令元慶隻身前往徐州救援,又令飛鷹衛抓走曹嵩以爲要挾之外,其實暗中還布了一局。那日早朝之後,朕秘密出宮,曾經連夜趕往陳留,親見張邈。”
他這一番話,將衆臣驚得不輕。
“什麼?陛下竟然隻身犯險,去了曹操領地?”
“此皆臣等無能,方令陛下親身涉險,臣等有罪也。”
衆人紛紛下跪請罪,劉赫淡然一笑。
“衆卿請起,此事與你等無干,且聽朕說完。”
衆人重新站了起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好奇。
劉赫說道:“張邈初時見朕,十分惶恐,只是朕讓他歸降之時,他卻猶豫再三,朕對他百般許諾,封侯拜爵,他都踟躕不前,這令朕十分不解,而隨後,屏風之後,便傳出一陣笑聲,緊跟着一人走了出來,便是這位陳公臺先生了。”
衆人之中,有幾個聰穎之士,聽到這裡,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事情之起因經過了,面色之中露出了些許瞭然之色。
劉赫繼續說道:“他自我表露身份之後,朕就明白了一切,這陳宮雖然早年背棄曹操,但仍舊不願意見其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因此也來了陳留,便是因爲他擔心張邈見情勢不對,會行反叛之事,張邈以爲陳宮乃是曹操所派,自然心中懼怕,不敢答應於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