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很涼,從夜空中不斷地掠過,林山心裡一陣哆嗦,他腦海裡那根緊張的弦被涼風一吹馬上忽忽地顫動了幾下,這時他忽然想起賀年片說過的話連忙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他對老頭說:“其實我也沒有懷疑你,我只不過想看看環境以此爲我研究珠寶時提供材料,讓你多費心了。”林山這些話果然在老頭心中起了作用並很快地打消了疑慮,老頭一面繼續給林山倒酒一面解釋着:“因爲你是外地人不瞭解我孫子賀年片的脾氣和秉性,他從小到大就護食有好東西就是不喜歡別人碰,除他自己以外我和他奶奶從來沒有進過他的房間,你說我們怎能偷他的東西呢?再說了金塔珠是如此尊貴,像我們這樣的小戶人家怎麼能有機會得到這種寶貴的物品呢?”
老頭這樣一說,林山聽了覺得老頭說得挺有道理,他不像那些喝醉酒亂七八糟瞎胡鬧或者說亂批評一通的人,這也不順心那也不順眼,林山本想問一問老頭的家境狀況又怕老頭翻臉,因爲老頭不願意說林山也是不好意思再問,家醜不可外揚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兩瓶子酒喝盡了老頭也沒有再說出什麼一二來,林山不甘心又買了兩瓶子酒。其實林山沒錢了,這兩瓶子酒也是他賒的,爲了偵察,爲了案情,林山不這樣不行。因爲有酒喝老頭就高興,爲了讓老頭開心林山想方設法與老頭周旋,林山直截了當問老頭:“你對我有懷疑是嗎?說句實話你別嫌我羅嗦,我想知道金塔珠被盜走後的事情經過,哪怕一個普通的小細節我也是想知道,你經常在家裡哪裡也不去肯定是瞭解情況的,希望你能幫助我提出一些線索,哪怕是關於你孫子賀年片的也行啊。”
林山誠心誠意的態度讓老頭心花怒放,話也就多了起來,老頭說:“你想方設法就是勸告我揭發我孫子賀年片的所作所爲,告訴你這是不能的,關於我孫子賀年片的事我是一點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往家拿來什麼金塔珠研究,連他的奶奶都不清楚她的孫子在外面都幹了什麼,這是當老人的失職,但這些現象也不能都怪老人,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家家一個小皇帝誰管得了?或許他早已把金塔珠賣掉了也說不定,我看你就不要在這裡浪費工夫了,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老頭藉着酒勁勸告林山讓他離開,可是林山心裡的疑惑更多了,因爲從老頭的話語中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種氣息,他問老頭:“你是說你孫子賀年片把金塔珠賣掉了是這樣嗎?你知道他賣了多少錢?這筆巨大的款項他能藏在哪裡呢?我想到他的記間去看一看你能帶我進去嗎?”
林山趁熱打鐵請求老頭讓他上樓,誰知老頭馬上拒絕了:“這恐怕不行,也不方便,我老伴馬上就要下班了,她知道我留陌生人在家裡喝酒是不高興的,而且肯定會與我吵架,因爲我老伴她就是一個猴脾氣動不動就發火,如果見你與我喝酒她不把你罵得狗血噴頭就算你不認識我。”
老頭這回說的都是真話,林山是完全相信了,他抓緊老頭的一個漏洞繼續問着:“你不是說你老伴上夜班了嗎?怎能這麼快就回來呢?”
老頭辯解地說:“她這人神出鬼沒很難說,也許這工夫她早就回來了,此刻就在哪個地方偷聽我們的談話呢。”
老頭有些微醉,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又喝了這麼多的酒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了,林山也裝出了醉態模樣對老頭說:“你說這事咋辦吶?不看一眼金塔珠失蹤的地方我也是不放心啊。”
老頭不耐煩地順水推舟地說:“那當然了,你趕緊檢查,看完馬上就離開千萬別讓人看見。”老頭不知哪根神經出了毛病居心叵測地讓林山檢查,而且出其不意地將燈打開,強烈的光線刺激得林山睜不開眼睛鬧不清老頭想搞什麼鬼。
在此一瞬間,林山站在那裡猶豫了,這時老頭在後面突然襲擊推了林山一把催促他趕緊上樓查賀年片的記間。林山摸了摸腰,這才藉着光線上了樓推開賀年片的房間後他才發現裡面破舊不堪,牆壁上的塗料已經開始脫落似乎很久沒有人住了,再細看地面上沒鋪瓷磚的水泥地斷裂多處,裡間還有一個小角門被一層膠合板擋着外面的風,也擋着光線。
望着如此寒酸的家境,林山越發覺得賀年片作案的動機是有的,而且十分可能。如果他想改變現有的貧困生活,唯一的辦法就是偷竊這顆價值200多萬元的金塔珠,現在,林山對着賀年片充滿了矛盾,他既同情賀年片的不幸家境也不忘蒐集賀年片的房間,他想從這裡找到他希望可能得到的證明。林山發現整整一天他從賀家到白家這中間過程充滿了誘惑,唯一能改善和解決貧富差別的方法就是利用金塔珠,這是任何人都有的一種想法,而賀年片完全可能將它賣掉。
當林山推開膠合板的小門時,老頭忽然在他身後又擰亮了桌子上放的盞檯燈,於是不大的房間霎時亮如白晝,老頭說:“這就是我孫子賀年片的臥室,你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如果有,我就敢報警。”
老頭邊說邊往旁邊閃,林山趁機從老頭旁邊繞過去然後搶先進了裡面,這屋子裡只有一張木板牀,上面鋪着一個小行李捲,發黃的舊桌椅緊緊靠近門口對面牆角的一對破沙發,對面書櫃上有十幾本書,都是一些語文課本和小說散文類的文學書籍,通俗雜誌一本沒有。林山發現在書櫃後面有一個筐,裡面裝有幾十種不同規格的放大鏡,他奇怪這個賀年片要這麼多放大鏡幹什麼用,這時老頭說話了:“這都是我孫子研究珠寶時使用的工具,怎麼樣有收穫嗎?”
一句話提醒了林山,是啊,有工具就會有珠寶,林山慌忙蹲下來仔細蒐集,似乎想從這些生活瑣碎的事物中發現新的線索。賀年片的小筐裡如同一個百寶箱,裡面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物品應有盡有,最讓林山感興趣的是幾個珠寶盒,裡面沒有珠寶這些空盒是哪裡來的呢?林山情不自禁擡頭望着老頭,此刻,連老頭都看呆了,傻愣半天沒有吭聲,他的孫子做什麼他這當爺爺的真的不知道。林山沒有怪罪老頭,而是認真地上上下下又查對一番,裡裡外外他都認真看過了,實在是沒有查到金塔珠,他疲倦地坐在地上歇息。
當林山點了一支菸吸着時,他這才發現老頭還站在原地呆怔怔地立在那裡,他抻手拉了一下老頭的衣服說:“你能告訴我除了你的孫子賀年片外還有人來過這裡嗎?會不會有人在這裡偷走了金塔珠再從這裡送回來呢?我總覺得這裡非常可疑,你應該幫助你孫子澄清這件事,否則你孫子說不清你們這一家人也是說不清。”
老頭被林山嚇了一跳,他不知林山是什麼意思,連連搖晃着腦袋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清楚,如果你還需要問什麼最好請你問我孫子,這事是他乾的出了事也是由他負責任,我當爺爺的管不了他們……”
林山見老頭有些推三擋四驚惶失措的樣子實在可笑,他忽然來了一個惡作劇嚇嚇這老頭看他什麼態度,於是,林山直截了當地問老頭:“不會是你這當爺爺乾的吧?”林山這樣一嚇唬果然嚇了老頭一跳,他像年輕人一樣噌地跳到門外似乎有逃走的意思,稍許,見林山並沒有追趕的舉動這才定下神來害怕地說:“我怎能幹這種事呢?我過去也是受了多年再教育,也是一個參加革命多年的老戰士了,基本覺悟還是有的,再說了你相信我會偷竊自家孫子東西嗎?”
老頭這樣一問讓林山適得其反,他安慰老頭說:“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何必當真?你知道還有哪些人住過這裡?”
林山隨意與老頭交談,終於使老頭放鬆了神經,老頭想了想,說:“除我孫子賀年片外再無任何人住過。”
林山又啓發老頭:“你再好好想一想回顧一下這幾天家裡都來過什麼樣的人,這可是案情的關鍵,如果你提出了線索政府會獎勵你好處的,你可能還不知道當前政策和形勢,現在全國到處開展反腐倡廉活動,舉報有功舉報有獎,抓罪犯披紅戴花發獎金,連我都在努力去做你不想要錢改善自己的生活嗎?”
老頭聽得直搓手,興高采烈地說:“我當然需要錢啦,這可是天大的喜訊,可是我確實沒有見過那顆真的金塔珠,更沒有見過什麼人來過我家,我從前當過兵打過仗又是在醫院裡住了十幾年,後來的日子是什麼樣我都忘記了,這些年我一直在醫院裡半昏半迷狀態中渡過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每天醫院護士命令我吃藥,在家裡老伴和孫子也命令我吃藥,我這一生淨聽命令了,好像我這一生是靠藥來維持的。可是我家裡實在是沒有錢來買藥了,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又愛喝兩口酒沒錢買酒哪裡有錢買藥治病呢?所以窮光蛋有病只有躺在家裡等死!”
老頭說劉可惜巴巴的,他十分傷感,按他說的分析他家真的窮得連買藥的錢都沒有了,這更增加了作案的動機和可能性,於是林山的懷疑加了十分。
林山讓老頭坐在椅子上休息,他自己沿着木牀一點一點搜索着,從牀上到牀下凡是可能放珠寶的地方林山都摸索了一遍,書桌上也沒留下任何痕跡,連那幾個不起眼的破抽屜也沒有可以出示的證據。
林山並不甘心,這一整天的勞累結果是應該有所收穫的,於是他又咬牙頂着疲倦繼續查找。經過分析,林山認爲這裡是第二個案發現場,如果說第一個案發現場是在秦彪家裡,偷竊金塔珠的人是賀年片的話,那麼這第二現場偷竊金塔珠的人很可能就是賀年片的爺爺或奶奶,這兩個老人都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們是同謀,因此查抄這一家人是十分必要的。
可是,這個外表貧窮混亂的家庭會不會還需要掩蓋着其它難以言談的隱情呢?林山搜索的動作放慢了,他在緊急思索緊張分析,甚至探索着這件案情的複雜性。作爲警察,林山深深知道每一個案件都有特殊性,有複雜性一面也是有簡單性一面,聽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線索和故事難道說就沒有一個真的有用的線索?這可能嗎?在緊靠陽臺的地方有一個狹窄的缺口,胖的人一般是過不去,這是幹什麼的?林山沒有放過這個疑點,他冷靜地分析着思索着。
忽然,林山明白了,因爲他想起來在秦麗家的房間裡也是有一個通向陽臺的小角門與這裡極其相似,這些會不會是賀年片設計建造的?林山感到這裡是一個謎,老頭是一個謎,賀年片和秦麗也是一個謎,許多謎連在一起真是撲朔迷離,使林山一時難以理出一個清晰的頭序。
這工夫,老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跟隨在林山身後了,口裡陰陽怪調地亂撲哧:“這裡早就沒有人住了,都是我兒子和兒媳婦搬家時扔掉的一堆破爛,難道你想用這堆破爛垃圾立功受獎嗎?傻小子快下樓去吧少在這裡磨洋工,外面那個司機已經等急了他正在按喇叭催促你呢。”
林山這纔想到自己光顧檢查房間裡面了,忘記了外面還有司機在等自己,他看看時間太晚了不能再在這裡打攪了老頭休息了萬一被王姓氏看見就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林山對老頭告辭說:“好吧,今天我們就談到這裡吧,我先回去免得他們着急,有空我再來與你喝酒。”
老頭聽後吐了一首不倫不類的詩:“有酒歡迎來,無酒隨意去;都是苦難人,相對論英雄。”林山當時並沒有在意這裡有什麼內容就匆忙離開了,下了樓,林山感到奇怪老頭怎麼會做詩?更讓林山奇怪的是出租車早就被他打發回去了怎麼又來了一輛車?是誰暗中幫助自己?莫非是助手王欣來接自己了?他怎能找到這裡呢?然而,當林山來到汽車跟前並仔細看時這才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麗,而且是一副飛行員的打扮。
“你這是幹什麼?要去哪裡啊?”林山一見秦麗的面就關切地詢問,對秦麗的舉動他感到吃驚,因爲時間這麼晚了她怎能找到這裡呢?秦麗深情地望着林山,急風暴雨地說:“我要出遠門特意來找你告別,也是我專程來看看你。”
秦麗似乎還有話說,但她忽然不說了,林山心裡微微沉了一下,不安地問着:“你跟賀年片一塊走嗎?你們想到什麼地方去?能不能等到我破了這案件你們再離開,因爲我現在非常需要你們的幫助,尤其是賀年片的幫助。”
林山說的是實際情況,因爲關於金塔珠的事只有賀年片瞭解情況,所以他必須要依靠這兩個人,現在秦麗要走林山當然有些捨不得臉上流露出不捨的表情。可是秦麗快刀斬亂麻地說:“我們也是爲了找回金塔珠,時間到了,賀年片他在遠處等我,如果我不去他就一個人去,你放心我一定幫助你找回金塔珠,再見!”秦麗說完就上了車,林山伸手想拉她沒有拉住,秦麗還是坐上車走了。
林山還想囑咐秦麗幾句,現在形勢不好出門要注意安全,此刻轎車早已沒了蹤影,林山極其後悔他沒有留下秦麗情不自禁回頭望了望賀年片的家。這時,老頭早已重新鎖好鐵門回屋子裡睡覺去了,一切平靜如初,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林山站在夜色中思索着,他不知這個糟老頭還需要搞什麼鬼把戲,會不會再發生什麼事,直到這時林山纔有些對老頭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