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萬籟俱寂,林山來不及向王欣說明什麼就讓他把車開到市中心醫院,王欣是一個機靈人,他見林山眉頭緊鎖知道案情可能有了新的線索,於是他也不問默默地把握着方向盤穩穩地將車駛向金線河那條寬闊的柏油路上。
很快,他們就到了市中心醫院,繞過幾個值班室,林山竟直朝太平間走去。其中一個認識林山的警官叫吳光榮的人他以爲林山是來與他換崗的,滿腔熱情地對林山說:“這個陳然是在長跑途中突然心臟病發作窒息死亡,天亮後就可能要火化了。”
吳光榮說着就打開太平間的鐵門,林山也不說話就搶先進了地下室,馬上就有一股陰暗和潮溼的氣味撲過來,林山抵禦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惡味險些嘔吐。按編號,林山來到一具屍體旁邊猛地揭開蒙布,一個直挺挺的屍體橫在眼前。林山看了看死者滿面兇惡,略胖的臉上嘴角咧着十分難看,林山馬上就感到了一陣恐怖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他勉強裝出鎮定的樣子檢查了幾個地方和可疑部位後便慌慌張張逃跑似的出了太平間,那個叫吳光榮的警官緊緊地跟在林山身後臉都嚇白了。
當兩人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後,林山點燃一支菸對吳光榮說:“你知道陳然的死亡原因嗎?”
吳光榮狠狠吸了一口煙說:“不知道,這個情況不歸我負責,你可以詢問了解情況的人。”
吳光榮說完,朝林山不自然地笑了笑,以示歉意。
“有人查獲什麼了嗎?”林山又問,吳光榮極其不耐煩地說:“壓根就沒有人來查這件事,所有在場的人都說是意外事故,醫院不也是鑑定屬於正常死亡嗎?”林山聽之任之,微微閉了一下眼睛,他想讓自己剛纔緊張的神經稍稍放鬆或休息一下,然後才盯着吳光榮發呆。這時醫院裡寂靜極了,空曠的走廊裡沒有一個人影,除了兩人呼呼的喘息什麼聲響也沒有了。
過了一會兒,林山朝太平間方向望了望,似乎想起了什麼對吳光榮慢慢地說:“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比方說他在長跑途中有人遞給他一瓶汽水或者說是什麼東西?然後他喝了之後不久就藥性發作倒地身亡,你說我這個推理可以成立嗎?”
吳光榮一聽如臨大敵,情不自禁地反問林山:“你是懷疑有人害陳然?有這個可能性,但沒有必要。”吳光榮的菸頭燙傷了他自己的手指,他不敢再思索了,在他看來這是不可能的,林山的推測簡直是異想天開。
“我認爲這是一起謀殺案,請你告訴你們的領導天亮前先不要火化等到有關部門來人進行剖腹檢查,看一看有沒有我說的這種可能性。”林山並沒有注意吳光榮的驚奇,他神情嚴肅地望着太平間,這時他想給王河打個電話報告自己的懷疑和看法還有這一天一夜的偵察情況。可是林山剛掏出手機旁邊的吳光榮就阻攔了他,問着:“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對的?如果沒有證據你不是干擾領導工作嗎?我勸你還是再查一查,小心誤事。”
吳光榮不讓林山打手機他怕沒有證據一時不好收場,可是林山認準的事他就要辦下去,爲了說服吳光榮,林山耐心地對吳光榮說:“別看我現在沒有證據,但我有疑點,陳然和齊備石兩人在生意上都有來往,而且他們都是死在這幾天這地區你說這些現象能是巧合嗎?既然不能這就說明他們之間有一場爭奪戰,我斷定這場爭奪戰與金塔珠有關係,這就是這場幕後交易所引起的一場謀殺,你說是這樣的嗎?”
“你分析得太正確了符合邏輯,根據驗屍官報告齊備石是被一把小型刮刀刺穿腹部多個部位,又受幾件硬件兇器同時襲擊而致傷,因爲傷口太多了血流不止到醫院就不行了,由此看來這是一起兇殺案。”吳光榮幫助林山分析案情尋找線索,這時林山忽然想起了何平鴿的話,明確了自己此行來此的目的,他問吳光榮:“找到兇器了嗎?他們找到了什麼樣的兇器?”
吳光榮隨聲附和:“還沒有找到兇器,但有關警力正在抓緊搜索,齊備石是什麼人物爲什麼要被人殺害呢?”
吳光榮扔掉菸頭問着林山,林山見他問得有些天真就如實地說:“齊備石是匯豐商行珠寶店的經理他的手裡有大批珠寶,最近他連續談了幾筆生意都賺了大錢,也許人一出名賺了錢仇敵就多了起來,這些常識你難道真的不懂嗎?”
“我不懂,現階段有錢人到處都有,誰又稀罕他們那些珠寶呢?聽說齊備石這個人他最愛嫖女人,他的死會不會與這個有關?”吳光榮笑逐顏開地提出一個疑問,林山十分反感警察談女人,尤其是反感個別警察審訊時故意多問那些下流的細節,對此林山反感更是深惡痛絕,現在聽吳光榮一問他心裡馬上掀起一股火焰,怒氣衝衝地對吳光榮說:“我可沒有閒情逸致關照女人的私生活,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齊備石的女兒可能掌握着他們珠寶批發商大量材料,如果找到她們我們一定要把這些材料統統挖來!”
“到哪裡能找到他的女兒呢?”吳光榮剛纔還在爲陳然擔心,現在又開始爲齊備石的問題着急了,林山見吳光榮急切的樣子就肯定地說:“找齊備石的女兒容易得很,因爲她現在就在這醫院裡。”
吳光榮有些吃驚:“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在這裡守口如瓶怎麼就不知道呢?”林山嘴一撇諷刺地說:“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事,因爲你總是守口如瓶所以你當不了隊長只能守太平間。”林山說着起身離開,吳光榮在林山後面跺腳罵着:“你這傢伙真夠損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山根本沒有理睬吳光榮,他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剛纔在太平間門口他發現有一堆燒紙灰,顯然這不是何平鴿燒的,因爲林山剛剛離開何平鴿而何平鴿也不能這樣快就能來到醫院,除了齊備石的女兒還有誰能爲他燒紙呢?根據判斷,林山肯定齊備石的女兒齊雲就在這所醫院,於是他樓上樓下前樓後樓包括急診部住院部他都找了一遍,仍然不見齊雲的人影。林山不甘心地又找了一圈,最後纔在收款處找到齊雲,令人奇怪的是她當時正與人談笑風生。
幾分鐘後,林山和保安將齊雲帶到太平間,這時不等接近齊備石的屍體齊雲就嚇得直往林山懷裡扎,說什麼也是不想見屍體。沒辦法,林山只好把齊雲帶到值班室,齊雲就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半天不吭一聲,她只管自顧流淚。林山看見又一個好端端的家庭被拆散了,又是一對美好姻緣被拆毀了,林山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兇手爲這些無辜的人報仇雪恨。這時有一個保安見齊雲坐在地上便想伸手拽她起來,誰知剛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象瘋了一般失聲尖叫,彷彿要跟誰拼命似的不容人接近她。可是那個保安見她坐在地上時間太久會生病就拽她的手,她一面掙扎一面叫喊:“你不要碰我,再靠近一步我就吃了你這個畜牲,來人吶抓兇手啊是他們殺害了我父親!來人吶……”
林山見情況有些不妙急忙攔住那個保安,把齊雲拉到旁邊讓她安靜幾分鐘後,這才輕聲地對齊雲說:“你放心吧,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請你保持冷靜,我問你今天你都到了什麼地方你的摩托車呢?爲什麼不騎了你把摩托車放在哪裡了能告訴我嗎?”林山好言相勸,其實他不知道齊雲已經神經衰弱或者說她已神經錯亂了,齊雲把濃密的長髮甩在腦後瞪着眼睛凝視林山好半天,齊雲的古怪樣子讓林山感到吃驚,一個金塔珠毀滅了多少人的美好生活啊?現在,望着齊雲那雙毫無光澤的眼睛,林山內心忽然滋生出一種衝動,也許是他離齊雲太近的緣故,的餘溫使林山呼吸急劇,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熾熱感覺讓他忽然產生了渴望,尤其是當他摟住齊雲渾圓的肩膀時他竟然感覺女人是那麼的輕軟,如同涼爽的夏見飄飄浮浮甜甜蜜蜜的溫暖。因爲有了這種好感和渴望,林山貼近了齊雲輕輕地開導她:“你知道你父親發生了什麼事嗎?你還能想起來我是誰嗎?”
齊雲把頭放在林山的肩膀上輕輕地問他:“你是誰呀我怎麼不認識你?”林山順水推舟地順着齊雲的話意補充着:“我是你父親的好朋友我到這裡就是與你談一談關於你父親的往事你同意嗎?”林山的聲音極輕極輕,惟恐害病了齊雲。
“我不同意,因爲我的父親他走了,他去了另一個世界,那世界很美,有天堂,可是聽說那個天堂不收他說他幹了不少壞事,現在被上帝送進地獄了,哈哈哈……”齊雲瘋狂地叫喊着,拼命揪自己的頭髮,一縷縷烏黑的頭髮扔了滿地,林山見此更加痛苦,他想不到一顆金塔珠會鬧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這時一個保安走了過來,輕輕地問齊雲:“你這樣很不好辦,難道說你不想要你父親的財產了嗎?他的珠寶店還等着你來繼承呢,如果你不清醒是很難查清的。”齊雲依然是瘋狂叫喊:“我不要他的財產我不要他的財產,他有那麼多的珠寶也沒有保住他的命要珠寶有什麼用?”齊雲忽然間有些清醒,林山見齊雲有點清醒了馬上對她說:“我想告訴你是誰殺害了你的父親你聽嗎?”
“是哪個挨千刀的殺害了我的父親?我要吃了他!我要吃了他!我要吃……了……他們!”齊雲從地上爬起來使勁掙脫了林山的懷抱,一雙驚恐的眼睛怔怔地注視着林山,似乎注視一個仇敵。稍許,齊雲忽然撲向林山又撕又咬,林山任勞任怨並不反抗。現階段林山已經無法控制齊雲了,只有任她鬧事,一汪同情的淚水從他充滿熱水似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齊雲累了,乏了,坐在潮溼的水泥地上,林山這才輕輕地緩緩地問齊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行嗎?這問題關係着你的父親,你不愛你的父親嗎?”
齊雲沒有馬上回憶錄林山,疲倦的臉上淌滿了哀傷的淚水,林山趁機爲齊雲倒了一杯熱水,然後一口一口喂齊雲。飲畢,林山這才接着對齊雲說:“我是公安局的偵察員,我叫林山,現在我正在調查一件與你父親齊備石有關的案子,我想問你今天你來過珠寶店嗎?是不是騎摩托車來的?摩托車現在丟在了哪裡?你能告訴我嗎?”
也許因爲喝了水,齊雲的神志安穩多了,精神也清晰不少,她看了看林山認真地說:“我是去過珠寶店,你懷疑我是兇手嗎?”
林山笑逐顏開地說:“哪有自家女兒謀害自己父親的?你誤會了,最近秦彪家裡買了一顆金塔珠這是三十多年前失蹤的那一顆珠寶,巧的是這顆金塔珠被你父親買來後不等到手他就被人殺害了,所以我來這裡就是爲調查金塔珠失蹤的來龍去脈,查獲出殺害你父親的兇手爲他們報仇,這下你該信任我了吧?”
齊雲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椅子上,問林山:“你到處找我就是爲這事?”
林山解釋說:“有人說你父親乘車離開珠寶店以後是你騎摩托車跟在他們後面,你發現了什麼?”齊雲一聽是爲這事就一五一十地辯解着:“我的確是跟隨了他們一會兒,但是後來我拐彎抹角到了醫院,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林山的眼睛變得非常嚴厲,他緊緊盯着齊雲的各種變化,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十分平靜就突然襲擊:“你的摩托車爲什麼在現場?這些現象你怎麼解釋?”齊雲起初大驚失色,漸漸恢復了平靜氣憤地說:“不可能的,我的摩托車現在還在樓下的倉庫裡,不信你們可以查對。”
林山緊緊追根究底地問着:“如果你不介意咱們到樓下看看可以嗎?”這時的林山忽然感覺事情有些蹊蹺,便小心地陪同齊雲來到了醫院的倉庫,因爲這裡是齊雲的一個朋友的臨時住處,她經常把摩托車放在倉庫,平時什麼事也沒有,誰知今天卻成了懷疑對象。當林山苦口婆心勸告齊雲跟隨他們來到樓下的倉庫時,打開門一看齊雲的摩托車果然還在,林山心想這事奇了剛纔他從現場來時分明看見了摩托車是齊雲的,怎能這麼一會兒工夫就不是了呢?林山細細觀察,忽然發現了車牌子沒有了,於是林山問齊雲:“你的摩托車上的牌子沒有了你怎麼解釋?你還能跟我談一談你父親嗎?”
齊雲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山恨他多嘴,然後滿腹怨恨地返身上了樓,林山拉她卻捱了她一個耳光。這工夫的齊雲神經過敏又處於半醉半瘋的狀態,衝着林山叫喊起來:“來人吶!來人吶!殺人!啦殺人啦!”
林山驀地怔住了,他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於是他把齊雲重新帶到樓上好言相勸,結果齊雲除了繼續叫喊之外再無任何反應。林山感受到齊雲的瘋狂來自她父親的被殺,同時也來自齊雲自身的抵禦能力,現在他面對瘋狂的齊雲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