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毒毒地照耀,早上還冷得邪虎,到了下午這時候即使穿夾克衫都熱得不行,林山脫了外衣物穿件小短衫用手機與丁江聯繫着,他在詢問正大賓館的位置。約有十幾分鍾後,林山在車站附近終於找到了正大賓客,原來這裡是農民招待所,它的前身是站前的一家旅行社,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變化這裡已經是三拆三建成了豪華賓館。林山來到這裡時他有些陌生和好奇,漂亮輝煌的室內裝璜讓他有些眼花繚亂,他在服務檯前剛巧站下,迎面走來一位服務小姐熱情地詢問他要住什麼樣式的房間,林山微笑着說:“我不住宿我到這裡是來找一個叫做齊雲的,請問她住哪個房間?”
服務小姐機靈地看了一眼林山,似乎猜測出了他的身份,因爲常做服務工作就是有這種特殊性眼力,服務小姐告訴林山:“齊雲住在304房間,要不要我帶您去找?”
林山知道如果讓服務小姐帶領自己去找房間還需要給小姐小費,於是他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必了。
林山來到304房間門前輕輕敲了幾下,裡面沒有人應聲,他記住了這房間的牌號便匆忙下了樓臺,離開正大賓館朝西走去,這是一條新拓寬的柏油大路,往南直通立交橋,往北直通步行街,時已黃昏,步行街上人很多,前來趕夜市的遊人絡繹不絕。林山心裡高興往前又走了幾段路,途經電視臺大樓時不知是一種心靈的呼喚還是他迫不及待想見美妮了他說不清,總而言之,鬼使神差他朝電視臺大樓走去。這個時候正是快要下班的時候,林山忽然想到美妮一定會在她的辦公室裡,也許此刻正等他的電話呢。於是,林山加快了步子,當他在美妮的辦公室一出現時,美妮正在聚精會神寫稿子。白天採訪的稿件晚間新聞要播放,編輯部等急了下了指令不寫出不許回家,也許是靈感所至思想洶涌,林山來了美妮仍舊頭也不擡,只是象徵性地瞥了林山一眼然然後又悶頭刷刷寫起來。
林山第一次看見美妮這樣緊張地寫作,他覺得可笑記者生活原來也是不好過,他想逗逗美妮又怕擾亂美妮的思路,便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吸菸。幾分鐘後,美妮寫完,她滿臉通紅神采奕奕,幾滴細碎的汗珠順着她的脖子流下來,林山到水房中找了一條毛巾沾溼了扔給美妮笑逐顏開地說:“看你寫作這樣式好像跟誰打了一仗,是輸了還是贏了?”
美妮撲哧一笑,接過毛巾擦拭着臉說:“我寫作時就這德行渾身有火在燃有情在燒,不論愛恨我都全身心投入,哎呀,那個潘茹找到沒有?她現在可能是你的主要嫌疑人。”
林山發現美妮狀態很好聚精會神聽情況,知道她喜歡寫作就一五一十地對她講起來:“關於潘茹的事不大順利,我剛剛從青城回來,在青城嶺南銀行查到了潘茹的銀行轉賬號碼她在青城設了郵箱,銀行每月按時匯款給她,看來她是到了我們這裡,我們要儘可能找到她請她協助我們的工作。”
美妮將毛巾放好,幫助林山分析着:“她來這裡幹什麼?是投親還是靠友?都不像,她到這裡一定是有什麼重大隱情,否則她絕對不會到這裡來冒險。”
林山又說:“一切都要等找到潘茹時再問清楚,你先去找她,我還需要回局裡彙報等到有了新情況我再找你聯繫。不過你再寫作時一定要把自己的嘴貼個封條不然早晚會把自己的嘴脣咬下來。”
林山開着玩笑,美妮聽了急躁地跑過來追打林山,邊追趕邊說:“你真壞,你真壞。好久不見面,看見我就開玩笑,你還想要不要錄像帶了?”
美妮這樣斥責,心裡卻很甜蜜,林山躲閃着說:“我馬上就走,錄像帶留着我下次再來拿,你多休息吧,別拼命了。”林山一語雙關,說完就匆忙下了樓,美妮在他身後多情凝望,一絲眷戀襲上心頭。
再說林山離開電視臺離開美妮後他風塵僕僕趕到局裡,王欣早已回來了,同時捎回了賀年片的摩托車。王欣看見林山馬上告訴他局長不在這裡,市委剛纔來電話請局長彙報案情發展情況,林山二話沒說竟直來到刑偵一處找丁江。當林山推開丁江的辦公室的門時,丁江正在聚精會神閱讀卷宗,看見林山進來立即放下手裡的檔案起身迎接,嘴裡振振有詞:“我以爲你失蹤了呢?去了青城也不打一個招呼,讓我怎麼爲你保駕護航啊?”
丁江說着就把手伸了過來,林山握住丁江的手不停地搖晃,嘴上也是不停地說着:“我不是已經把賀年片和秦麗安然無恙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了嗎?你的保駕護航留着以後發揮作用吧,怎麼樣,你這裡收藏到了多少情況?”丁江一聽馬上變了臉色說:“這兩個小青年真把我們折騰夠嗆,鬧了半天他們開了我們一個天大的玩笑害得你白跑一趟,如果找不到他們我們不是枉費心機嗎?”
“事出有因,也不是白跑,我在青城於非那裡找到了許多線索,有些情況十分驚天動地,而且基本上理順了金塔珠失蹤的來龍去脈,你說我能白跑嗎?”林山興奮地把此次青城之行和經過敘述一遍,樂得丁江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兩人談笑風生,談着談着不知不覺又談到了案情,丁江問林山:“秦彪對齊備石的死是什麼態度?在他身上發現什麼疑點沒有?我對他一直擔心着。”
林山說:“對秦彪的態度我沒有正面接觸,因爲他曾經買過兩顆金塔珠算是嫌疑人,一顆送給了白葉,一顆送給了潘茹,這兩顆金塔珠哪顆是真哪顆是假一時難以肯定。但從賀年片那裡得到證明白葉家裡丟失的金塔珠就是被賀年片拿走研究時弄丟的那一顆可能是真的,那張發票也不見了,由此猜測佛印也是假的,是爲了讓人信以爲真時造的謠言。賀年片把他拿來的那顆金塔珠請齊備石鑑定不小心走露了風聲,結果沒過多久就發生了齊備石被殺的事情,如果不是秦彪所爲我懷疑這裡還有更大的隱情。”
丁江點了一下頭,同意林山的分析,他提醒林山:“你的判斷和分析是對的但還需要討論,等我們抽出時間好好研究下一步怎麼走,我發現這件案情非常特殊,你的偵察也許是剛開個頭。”
林山隨聲附和地說:“我也是這樣認爲,根據這幾天調查的情況來分析這也是一件案情複雜的案件,如果我們好好研究一下興許會有一個重大突破,現在是賀年片這個人我們還需要知道多少?他在這案情中瞭解情況似乎比我們還多,在青城他就是中心,所以我們不能忽視他。”
“賀年片這個人是有嫌疑的,他的口供有情況嗎?”丁江對賀年片不放心,可是林山與丁江相反,他竭力爲賀年片辯解並努力開脫,他說:“賀年片的態度非常積極,通過這次青城之行他認識了自己犯錯誤的事實,他說他不該爲了研究珠寶去拿秦家的金塔珠,造成了這次不該有的誤會。不過我覺得他在研究珠寶過程中還是幫助我們找到了李廣東這個人失蹤的重要線索,這也算他有立功表現。”
丁江點了頭,又說:“聽說秦彪決定指控賀年片偷竊他家的金塔珠了,我懷疑他十有八九是與齊備石有聯繫,如果他們合夥作案盜賣金塔珠再把賣珠款分掉,因爲分贓款不均而起了殺心這也是極其正常的現象。”丁江爲林山提供關於賀年片的信息讓林山吃驚不小,因爲這些問題和矛盾都是針對賀年片的,對賀年片十分不利,林山想方設法幫助賀年片急於對丁江解釋着:“賀年片沒有這能力,齊備石死了無人能指揮他去殺人,爲什麼還需要查獲珠寶的下落呢?由此證明他是想方設法洗刷自己找回他的清白,我建議暫且別驚動他讓他繼續爲我們服務。”
“可是局裡已經批准先收審,一是保護他,二是弄清情況,然後再決定。”丁江對林山敘說着局裡的安排和打算,林山沒有爲此爭執,既是局裡的意思生米做成了熟飯他如果反對也是沒用的,現在他忽然悟出有些事是丁江在負責這案子,而他自己不過是一個奉行偵察的出頭鳥,於是他把去青城找於非的詳細情況對丁江細說一遍,並按自己掌握的線索作了必要的修改和補充,這時候林山心裡想的是儘可能早些破案,早些找到兇手,否則說不上還有什麼樣的人爲金塔珠送命。
時間在悄悄流逝,局長還沒有回來,林山等不及了就打電話找王河,他要主動彙報這一段時間裡掌握的情報線索。王河仍舊在開會,但林山的電話他還是接了,林山抓緊時間彙報說齊備石早年在青城住過一段時間,特意提到了齊備石的前妻孟子欣並當着丁江的面告訴王河潘茹有一個私生子叫潘福,而且這些情況都是孟子欣提供的。其中有一個細節是那年夏天李廣東匆匆離開青城去了哪裡尚未搞清,這裡面有可能潛在着秘密……林山彙報的情況讓王河興奮不已,雖然這些事情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有許多事是他四十多年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現在,一個神秘的懸案即將浮出水面。
王河興奮了,表揚林山細心機警有頭腦,囑咐他抓緊時間找其他線索必要時請丁江協助偵察,林山擔心丁江有想法就婉言謝絕了王河的好意和安排,便衝着手機說有機會當面彙報然後關了機。與王河通過電話後林山心裡有了底,下一步的偵察不僅僅是金塔珠,而是一個更大的走私集團,這也是他沒有當着丁江的面說明周梅花珠寶隱藏地方的原因,林山以爲丁江是這地方最瞭解情況的人,也是最可能失掉機會的人,因爲他天天看着這些人生存,幾乎是熟視無睹。所以林山擔心丁江泄密,與丁江閒聊一會兒後,便知道了一些他在辦案過程中發生的事和不愉快。
果然如林山所料,丁江與林山談了一會兒後就按捺不住自己,以自己是過來人的口氣對林山說:“不是老兄批評你這個案情出了差錯,你不在這兩天秦彪來電話鬧過好幾次說你袒護賀年片,再三要求拘留他搞得局裡挺被動。秦彪這個人是這地區的富翁,又是政協委員,如果得罪他就等於給地方增大了虧損,所以政府對他特殊關照。當年李廣東買賣荷花宅時我還在部隊當兵,復員後分到局裡對他的事多少知道一些,因爲他有錢在這一帶很有影響。尤其是改革開放後他的錢成千上萬往裡進,幾乎相當整座餘城財政銷售的一半了,所以你調查時一定要加小心別太鋒芒畢露。另外對周梅花這個人物你也要客氣一些調查時要慎重再慎重,他們都是有錢的主小心他們抓緊我們的小辮子。”
“你提醒得對,可是他們有錢無錢與我何干?我只是奉行命令偵察情況我只對我負責的案子負責,不論什麼人牽涉本案我都要把他們繩之以法,對於他們社會關係和背景我是不想參與的。”林山有些不滿丁江的這種說法,作爲警察如果不保衛祖國和人民利益就是失職,尤其是當大敵當前時更應該奮勇當先。丁江沒有在意林山對自己的態度,他滿臉嚴峻地把一疊材料扔在桌子上,對林山勸告着:“你好好看看吧這些材料都是針對你的,看來你的偵察有問題才引起有人關注你啊,我只是提醒你要謹小慎微,聽說你兩闖荷花宅還打傷了溫經理,周梅花準備告你夜侵民宅了。”
林山聽之任之,但還是翻了翻桌子上的那些材料,他發現這些材料都是無中生有造謠生事故意找自己麻煩,其中目的之一就是阻撓自己辦案不讓查下去。坐了一會兒,林山見丁江不喜歡與自己交談,他也覺得與丁江說不出一二三,便氣憤地說:“我這人就認一個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既然他們有意阻撓我們辦案說明還有問題,看來這案情我一定要查下去,查下去……”林山理直氣壯滔滔不絕,誠心誠意向丁江討教,心裡卻覺得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真正的暴風驟雨尚未來臨。
“有你這態度我就放心了,局長也說幹咱們這行的就別怕嚇唬,有種的就真刀真槍明着來較量,我們這些當警察的人哪個怕死?其實那封告狀信不是真名,他們敢署上自己的名字嗎?別人不相信你我還不相信你嗎?起碼王河局長相信你!”丁江在林山面前顯得老練而沉靜,自信又很不尋常。
又談了幾件有關人世關係方面的事,林山都有自己的個性,丁江也不跟他計較,仍舊與林山談笑風生。未了,林山掏出一疊發票對丁江說:“從這些發票上的字跡來看是李廣東寫的,四十多年沒有的線索這次有了新的發現這也是一個不小的收穫,通過賀年片青城之行掌握了李廣東的筆跡情況,同時證明了我們的判斷。也許李廣東厭煩了生活對人生失去了信心,所以才留下了那封情書,可是我總是覺得他似乎犯錯誤或犯了什麼罪才畏罪潛逃到我們這座城區或改名換姓苟且偷安。總而言之,丟失的金塔珠在市場上突然出現,不能不引起珠寶界的恐慌,賀年片就是從發票上看出了蛛絲馬跡,所以他纔要查一查。我猜測他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查獲出來,有空你與他談一談不妨多問問,對這人我是相信他的,因爲從他口中肯定能釣出一條大牛的。”
“堂堂一個公安局的偵察員怎麼會相信一個懷疑對象呢?實話實說我是絕對不相信這個劣跡青年,他連續考了兩三年大學都沒有考上還需要在學校混什麼?像他這樣兩面三刀的人誰肯相信他?在他家裡丟失東西你不覺得奇怪嗎?我認爲這是他的爺爺與他的奶奶合夥作案,因此對他不僅需要收審,還需要加大審訊力量。”丁江情緒激動地說了一些該說不該說的話,但他的話中含義又提醒林山懷疑的思路,是啊,他們不能光想着李廣東是不是活着?是不是殺了人?也要看看眼前的人,身邊的人,沒準在自己的周圍就是一個陷阱,弄不好掉下去的不僅是罪犯,有可能的還是自己。
林山就是在這種矛盾中思索着,他與丁江又談了許久這才試探着說服丁江對賀年片要手下留情,林山說:“我勸丁隊長不要對賀年片疑神疑鬼要相信他們,太敏感了反而不好,他家的確貧窮條件也不好,但我們應該給予同情畢竟他們太年輕,再說了秦麗還是他的女朋友,秦彪他們不是不知道,我送他們到秦家門口時我還看見秦彪跟賀年片握手呢,如果我們對賀年片採取硬措施對他的前程是不利的,爲此我建議你們要慎重對待他們。”
“既然如此,我們意見不能統一思想就不要再談了,我還有一個會。”丁江藉口開會離開了辦公室,林山感覺到有些茫茫然,他不明白丁江爲什麼如此偏向秦彪和周梅花,莫非他接受過他們的賄賂嗎?這裡還有什麼原因和秘密嗎?林山下樓時正碰上技術室主任石器秀,林山問他陳然的屍體化驗情況,石器秀看了看四周小聲地說:“陳然不是長跑時突然心臟病發作而死,而是有人投毒。他是在長跑途中有人送給他一瓶子飲料,裡面有種烈性毒藥,一種類似毒鼠強的東西,結果他喝下後不久就猝死了……”
“他媽的,又是謀殺!”林山一舉拳頭憤怒地叫喊着,他發誓一定要揪出殺人兇手爲他們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