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他這樣一番解釋，心裡面已經漸漸地明朗起來。這個沈凌溪，竟然敢對自己兩個兒子下手，簡直是罪該萬死！她心中惱怒，卻也沒有失去理智，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拿到檯面上來說，這一次沈凌澤並沒有任何損失，即便是沈凌溪有這樣歹毒的計策，皇帝也並不會對他有什麼實質性的懲罰，更何況一旦公開這件事，皇帝心裡對沈凌澤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到時候不光不能扳倒沈凌溪，還會連累沈凌澤。
當下兩難起來，皇后瞅了沈凌澤一眼，問了句：“那如今怎麼辦？真要是鬧起來，對你們誰都沒有好處，可難道就這樣忍下來了？”
沈凌澤卻似乎是早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一般，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把那支箭往皇后手裡一塞，繼而說道：“兒臣從來沒想過憑這件事就能夠扳倒老大，他根基也不是這麼淺的，可是教子無方，孫貴妃難道可以逃過罪責嗎？”
眼看着皇后略愣了愣，沈凌澤怕了拍皇后柔荑，放柔了聲音：“早年間孫貴妃總是偷偷去看兒子，好好的一個皇子讓她挑唆的如今這樣心狠手辣，對待自己的兄弟也不留情面竟然痛下殺手。母后，這樣的人，還配擔當這個貴妃之位嗎？”
皇后猛地明白過來，當下冷哼一聲，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面上打了個笑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從孫氏下手，好好殺一殺老大的氣焰？”
沈凌澤點了點頭，語氣中多出些無奈來，才道：“母后這麼多年只怕也不甘心，當年鳳鸞一路入內宮，孫貴妃跟您比肩而行，這口氣，您咽得下去嗎？這麼多年來孫家在朝堂上跟咱們王家處處作對，父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也有三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嗎？她如今做出這樣沒臉的事情來，誰還能袒護的了她。”
皇后這才心中有底氣起來，沈凌澤字字句句紮在她心上，甘心？她怎麼可能甘心！她是堂堂太子正妃，卻讓一個側室跟她比肩而行，當年皇帝還特意吩咐人另造一駕鳳鸞來擡她孫氏，這樣的恥辱，她已經
忍了二十幾年了。難不成如今她孫氏的兒子要奪自己兒子的命，自己還能由得她自在去嗎！當下吩咐了沈凌澤好好照顧葉清雅，帶着那支重傷了葉清雅的箭便回了主帳去。
甫一進入主帳中，便瞧見皇帝一臉疲憊的輕輕按壓着太陽穴，見是她回來，便問了句：“老三的王妃怎麼樣了？”
皇后上前了幾步在他身邊兒坐了下來，把太醫說的話一一又重複給他聽。皇帝這才點了點頭，眼神突然擱在了皇后手裡的那支箭身上，心裡明白過來什麼，笑了一聲繼而說道：“論計謀比心思，老大永遠都輸給老三一大截，朕沒猜錯的話，這支箭上刻着一個‘定’字吧？”
皇后卻也不驚訝，她跟皇帝是結髮少年夫妻。當年皇帝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她就已經嫁進王府做了他的正妃，這麼多年來雖然知道皇帝並不是那樣深愛她，可是她從來都不計較，皇帝是心懷天下的人，兒女情長自然會放在一旁。可是兩個人曾經共患難過，總不會半分情誼都沒有。所以面對面的交談之時，從不會有那麼多的算計和陷阱，更不會一步步把對方引入自己的彀中。皇帝只要一句話，皇后就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意了。
他既然已經這樣說，皇后心裡就更加確定他不會爲此事責罰沈凌溪，心裡雖然有些不甘，可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正經論起來，這是國事，是她不能夠插手的。
她把弓箭往桌子上一擱，衝着皇帝點了點頭，伸手指着那個小小的定字給皇帝看，而後才添上一句：“貴妃教子無方。”又見着皇帝沉默了許久不開口，她也不急，只是平着聲兒說道，“從前就驕縱兒子，如今更是挑唆的老大做這樣毒辣的事情，她失了婦德了……”
皇帝已經知道她的心思，兩個人相處多年早就對彼此太過於熟悉，皇后心裡不平，他當然知道。這一次如果不是葉清雅突然策馬衝進去找老三，那受了箭傷此刻躺在牀榻之上的就是老三，自己的兒子差點兒遭此大罪，而罪魁禍首卻可以逍遙法外，這讓皇后心裡
怎麼平衡的了。況且，貴妃近來的確是太不安分了些。
於是兩個人之間在無形中達成了某種默契，皇帝一伸手撫摸上那支箭，也不再看皇后，只管說道：“讓人送老大回去吧，帶着你的旨意一起，孫貴妃教子無方干預政事，降妃位，令自省，三個月內不許她出衍慶宮半步，往後協理六宮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了……”
皇后顯然對這樣的結果不是那麼滿意，她那句失了婦德可並不是爲了讓皇帝貶了孫氏位分那樣簡單的。可是皇帝金口一開就絕沒有再更改的餘地，再加上孫家在朝堂還正是如日中天，孫氏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會倒臺，她便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點頭應了個是，卻看見皇帝的手還停留在那支箭上沒鬆開，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才聽見皇帝又說道：“這支箭也讓人一併送給老大，讓他帶回宮去，孫妃見了便知道她此番是代誰受過，也就不會委屈了……”
這是一個絕對的下馬威，皇帝心中對孫貴妃的憤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從前她胡作非爲偷偷看兒子，他可以體諒她作爲一個母親的那份心思所以不去計較。可是這大半年來，她越發得意起來，四處聯絡朝臣爲沈凌溪在朝中擴張勢力，孫家更是明目張膽的排除異己，這樣的勢頭簡直是要凌駕於他的皇權之上，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這一回沈凌溪計謀失敗，那就總要有個人來承擔這個後果。然而皇帝的心中根本就不打算對沈凌溪動手，雖然他並不滿意沈凌溪這種殘害手足的做法，可如今一旦貶斥沈凌溪，那沈凌澤就會獨大，朝中局勢不穩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他要交給沈凌澤的江山，是一個穩穩當當的江山，絕對不會讓它在沈凌澤的手中風雨飄搖。
他正費心的想要找機會殺一殺孫家的威風，而後一步步瓦解孫家在朝堂中的地位，沈凌溪卻白送了這樣好的機會到他手裡來。孫貴妃被貶，又被奪去協理之權，孫家老國公雖然尚在人世，可是失去了貴妃這樣一座靠山，也算是給他們點兒苦頭和警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