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信,錄音筆
連翹接過那個信封,打開,裡面是兩張摺疊好的紙和一個錄音筆。
";我媽什麼時候給你的";
";就在她臨走之前吧,那時候我在國內突然接到她的電話。讓我去巴黎看看她...";弋正清站在整排的紅木書櫃前面,目光深柔又沉重......
當時餘纓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幾乎都不敢相信,因爲餘纓已經離開五年,這五年來她從未跟他主動聯繫過一次。
";接到你媽電話的時候我很激動,她在電話裡也沒說什麼,只讓我去巴黎看看她。";弋正清身子側靠在書櫃上,慢慢回憶,";當天我就開始辦法國的簽證,一週後便飛去了巴黎......";
弋正清一直記得當時的場景,他抵達巴黎是當地時間的清晨,餘纓事先給了他寓所地址。弋正清直接從機場打車過去。
開門的時候弋正清嚇了一跳。站在眼前消瘦憔悴到不成形的女人怎麼會是他記憶中的餘纓
餘纓雖然以前也很瘦,但是並不蕭條,說話行事中都帶着一股勁,爲了一場發佈會,她甚至可以帶着手底下那些年輕的設計師連續熬幾個通宵,那些年輕設計師都撐不住了,她還能託着半杯威士忌在辦公室與時尚編輯談笑風生。照樣神采奕奕,這也是吸引弋正清的地方,總覺得她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潛能,感覺永遠不會有枯竭的一天。
可是五年後弋正清再次看到餘纓,她已經成了一枝被抽乾水分的柳,站都站不穩似的給弋正清開了門。
";我到那天才知道你媽已經是肺癌晚期,她一直瞞着我,瞞着國內所有人。";弋正清語調平穩,可回憶這些事的時候心口還是隱約覺得疼,";當時我勸她去接受治療,甚至提出帶她回國做手術,可她不肯,她只是想在臨走前見我一面,把這個信封交給我。";
弋正清又沉了沉。
";當年馮厲行的母親出事後媒體曝光了新聞,事情鬧得很大,鄭賓知道自己惹了麻煩。楊鍾庭當時又自身難保,所以他只能偷偷去找你父親...";弋正清說話間已經打開錄音筆的按鈕,前面一段";嗤嗤";雜音,後面是陸予江和鄭賓的對話。
";陸總,看在我也算幫瞑色和您太太得了這個設計獎的份上,能不能幫我擺平";
";抱歉,如果馮蓮沒有死,或許我還能花點錢幫你把事情壓下去,但是馮蓮跳樓的新聞都鬧得滿城風雨了,警方肯定會調查,我實在是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不會的,陸總我知道您肯定有辦法,我鄭賓發誓,只要你幫我度過這一關,以後做牛做馬我替瞑色賣力";鄭賓的口氣已經卑微到幾乎像在乞求。
陸予江卻嘆了一口氣:";實在是...哎...能幫的我肯定幫,但是已經鬧出人命了。你當時下手太重,而且她還有一個十歲大的兒子,這事輿論已經鬧起來了,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幫你壓下去。";
陸予江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口氣,但聽在鄭賓耳裡多少有些推諉,鄭賓見求了幾句對方還是不肯鬆口,他也死心了。
";事到如今冠冕堂皇的話我也不想聽,今天只問陸總一句,幫還是不幫";
";不是不肯幫,實在是幫不了。";
";哼";錄音筆裡傳出鄭賓的冷笑聲,";陸總果然如外界所傳,過河拆橋啊。當初你在比賽前約我吃飯,無非是想買通我在比賽時給瞑色放水,我不同意,你見我看中你的小助理,便藉機給她灌酒,替我創造機會,所以馮蓮那臭娘們死,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
或許是鄭賓這段話觸及了陸予江內心最不敢示人的一面,他似乎停了好久纔再度開口:";是,我承認我當時是一時糊塗了,我有私心,太想贏,所以使了一點手段,但我和餘纓只是給馮蓮灌了幾杯酒,想着最多讓她陪你一夜,真的沒想過要弄出人命啊......";
是啊,他和餘纓的本意只是想爲鄭賓創造機會,可往往事與願違,他沒有料到鄭賓會色迷心竅玩得這麼狠,也沒想到馮蓮骨子裡會這麼剛烈貞潔,居然因爲被凌辱,第二天就從房間跳了下去reads;。
連翹已經聽不下去,摁了";停止";鍵,耳邊全是陸予江的聲音。
雖然知道馮厲行母親的死跟陸家有關係,可聽到陸予江親口承認,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扶住書架纔好不容易站穩。
";那爲什麼這個錄音筆後來會在我媽手裡";狀叼溝圾。
";這段錄音是鄭賓當初去找予江的時候偷偷錄下來的,後來警方介入立案,他因強姦罪被判入獄,出獄後鄭賓給你父親打電話,想用這段錄音來勒索你父親,那時候思慕已經成立了,且經營得很好,但那通電話剛好被你媽接到,於是你媽便瞞着你父親去見了鄭賓,當場開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給他,取回了這段錄音。";
連翹突然想起來,楊鍾庭曾經瞞着馮厲行給她寄過一卷磁帶,磁帶內容便是餘纓與鄭賓的對話,現在想來,鄭賓當時勒索餘纓的時候也偷偷錄了音,故伎重演,事後又將磁帶給了楊鍾庭......
仇怨一點點傳下去,最後演變成今天的結局。
連翹覺得頭又疼起來,真不想想這些事。
";那爲什麼我媽當時要瞞着我爸保留這支錄音筆";這是連翹最想不通的問題,照理餘纓和陸予江的感情這麼好,當初又是一同給馮蓮灌的酒設下的套子,爲什麼最終餘纓要一個人承擔鄭賓的勒索
弋正清突然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深沉,似乎有不願意說的事。
連翹心口尖銳的疼。
";難道...";不可能,母親那麼愛父親,不可能
連翹立即否決自己內心的想法,可弋正清卻突然苦笑:";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對不對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予江最初立的那份遺囑裡面,他名下的思慕股份原本是轉給清姿的,因爲當時他堅信你並不是她的女兒。";
";那後來爲什麼他又改掉";
";你媽臨走前拜託我,一定要幫你把思慕奪到手,所以我事先收買了趙律師,當時你父親立下遺囑後趙律師第一時間告知我遺囑內容,我便拿着這支錄音筆去找你父親...";
這是陸予江光輝一生中最大的污點。
思慕有今日,他和餘纓有今日,純粹是因爲當初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了一名助理,所以如果錄音筆裡的內容曝光,陸予江一生英明盡毀。
";所以我爸受你威脅,只能改了遺囑,對嗎";連翹的聲音已經哽咽。
弋正清不再接下去說。
連翹仰起頭來,必須深呼吸才能抑制住眼眶裡的淚水掉下來。
陰錯陽差啊。
原本陸予江想念在餘纓的情分上給連翹留些保值的房產和店鋪,至少可保連翹後半生無憂,可那支錄音筆幾乎一下子搗碎了陸予江的心。
餘纓原來一直在防着他,所以留下那支錄音筆,以便哪天可以派上用場,以至於陸予江聽到那支錄音筆裡的內容時一下子失去了求生的希望。
他這半生對愛情的信仰,對餘纓的包容和寬恕,最終卻換來她的提防和猜忌,所以他絕望之餘改了遺囑。
如果餘纓一定要爭思慕,那麼他便大方地把思慕給連翹,可當時的思慕是什麼樣子
千瘡百孔,四面楚歌,背了銀行一身貸款,加之馮厲行和楊鍾庭的追擊,連翹簡直不敢回憶自己剛接手思慕時的處境。
";她千算萬算,到底還是算錯了...";連翹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淌下來。
弋正清也跟着紅了眼眶。
一旦感情帶上猜忌,愛得再深又能怎樣。
";你也別怨恨你媽,她的性格便是如此,人前看着膽大勇猛,其實內心脆弱又沒有安全感reads;。";弋正清用手抹了抹眼睛,";當初她留下這份錄音也不是爲了要挾你爸,她心裡只是有怨氣,其實你媽很早就知道你爸在外面有私生子,懷你之前她就已經知道,所以這麼多年她心裡一直卡着一根刺...";
這根刺便在餘纓心裡越刺越深,最後潰爛不堪。
";你媽是帶着怨憤走的,她氣你父親背叛她,更氣你父親那五年從未去巴黎看過她一次。";
弋正清一直記得餘纓在巴黎寓所裡說起陸予江的情景。
那會兒她已經枯瘦得不像話,卻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雙手交疊置於膝蓋。
";正清,我一直在等予江來找我,他肯定心裡還有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想明白我和他之間的事...我們經歷過那麼多風雨,我不信他真的可以忘了我......";到那時候餘纓還覺得陸予江會去見她,她便抱着這樣的信念在病榻上等,最後等到油盡燈枯,還是沒有等到她想見的人。
連翹已經哭得只剩下泣音。
弋正清深深出了一口氣,指着那信封:";裡面還有一封信,是纓子讓我帶給予江的,她說如果她死後予江沒有去巴黎弔唁她,便將信拿給他看,讓我留着錄音筆幫你奪回瞑色,如果他最終去了巴黎,錄音筆就別給他了,讓我直接毀掉。";
連翹也想起來了,餘纓臨終前讓她發過誓,一定要回來奪回瞑色,甚至提過弋正清會幫她,可是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誰能算得清。
連翹捏着那封信,問:";信裡的內容你看過嗎";
";沒有,我不會去看,但我大概能夠猜到她會寫什麼......";
鑽石啊鑽石
初戀回來了,她的替身工作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