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歲月之歸源田居
唯有稀粥
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的溫度,霸道的禁錮……
樑田慢慢睜開眼睛,入眼的是每天早上都能見到的俊顏。
閉上眼睛,樑田安心再度墜入夢田。
等等,怎麼有消毒水和藥味?
再次睜開眼,樑田這才發現背景太白了。
白的牆,白的被子,甚至司源的頭上身上都是白色的——紗布!
記憶像一大羣黑壓壓的烏鴉呼啦啦衝進樑田的大腦,瞬間充滿整個腦海。
頭痛欲裂!
猛的坐起,掀被下牀,腿腳虛軟。樑田踉蹌幾步走到窗邊扶着牆才站穩。
這麼大動靜,司源自然被吵醒了。好眠被擾的司大少爺爆發了超級恐怖的起牀氣,又看到小男僕倉皇逃離的背影,更是怒火攻心。
靜靜看着那人扶牆喘了一陣氣才轉身看他,在碰觸到司源獨有的冰火兩重天的眼神之後緊張地貼牆而立。
司源怒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說話的語氣甚是平靜:
“回來。”
樑田咬了咬脣,沒動彈。腦子裡仍在思考自己怎麼躺病牀上了,還是“並牀”,並且自己居然是在司大少爺懷裡醒來!
司源的眼神立刻危險起來。
叨叨叨!敲門聲過去後一秒,賀伯推門而入,手裡又是一個大食盒:“少爺。早餐送來了……”
賀伯一進門就被自家少爺的眼神冰到。雖然司大少爺並未看他半眼。可是,那強大的氣場,逼人的壓迫力啊……
明哲保身地無視兩張並在一起的病牀,賀伯放下食盒,舀了一碗粥,向樑田示意:
“過來服侍少爺進餐。”
樑田驚異,頭微微側過一邊,眼看就要搖將起來。
“別忘了,這是你的工作。”
賀伯輕聲細語的,話裡除了勸告就沒其他意思。
樑田聞言低頭想了一下,就慢慢走過去,接過碗,舀了一勺粥遞到司源嘴邊,臉上是怯怯的。
司源沒動作,只看着樑田的臉。
樑田保持着動作,眼睛盯着勺子裡冒着熱氣的粥。
一時空氣都停滯了。
“那個……小樑,先把少爺扶起來才能喂……”
賀伯輕輕把司源起來,墊好枕頭。
賀伯的動作非常小心輕柔,司源還是皺了眉。
樑田看得一臉緊張,被司源看到了心裡莫名暗爽,眉頭越發皺緊,都快打結了。
“沒,沒事吧!”
樑田緊張得聲音都在發抖。想去扶才發現手上拿着碗和勺子,只好等司源坐定,又將勺子湊過去:“少,少爺,請喝喝粥。”
司源還是不張嘴,眉頭還皺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覺得“少爺”兩字不順耳。
又陷於僵持狀態。
最後樑田忍不住了,喉頭一動,“咕嚕”一聲嚥了一下口水。
這下司源終於有胃口了,張嘴吃了粥,在嘴裡含了幾秒,才慢慢吞了下去,一臉的享受表情。
樑田盯着司大少爺上下移動的喉結,感覺自己不僅餓而且渴。
愣了幾秒,才發現司大少爺一臉催促,隱約還透着點笑容,趕緊繼續喂。
司源故意吃得很慢,享受的表情演繹得非常到位,看到樑田越來越頻繁的咽口水動作,心裡更是笑得全無堂堂司大少爺風範。
賀伯默笑着正準備退出去,司大少爺懶洋洋的聲音傳過來:“太膩了,換白粥。”
只愣了半秒,賀伯便了然:“是。我這就吩咐下去。那麼……小樑,你也餓了吧,剩下的大半盅皺膩就當早餐吧。”
“我……我,不餓……”
咕嚕嚕!
像是在抗議樑田的話一樣,某個飢餓的肚子適時歌以詠志。
樑田臉一紅,自以爲不漏痕跡地吞了口口水,把碗放下,目光有點纏綿。
“吃吧,不然也是浪費。”賀伯直接把粥盒往樑田手裡塞。
“不……不……”
再怎麼也是司大少爺的病膳,自己現在只是個看護,怎麼可以……
“讓你吃就吃!”
突然的喝令,樑田一抖。
“吃吧吃吧!吃飽了養好身體纔有力氣照顧少爺。”
樑田捧着粥走到離病牀最遠的沙發坐下,肚子被香氣一勾,叫得更歡。
賀伯看看沒他什麼事了,就告退出去通知陳媽準備白粥去了。
樑田舔了舔脣,捧起粥剛要喝。
“不準在那裡喝,回來。”
吞了口即將吞嚥殆盡的唾液,樑田看了一眼司源,卻見他斜着眼睛看人。
樑田懷疑這是不是所謂的“嗟來之食”,但還是挪到了病牀旁邊,誰叫他對司大少爺的命令已經是屈從貫了的……
低頭等了幾分鐘,,沒見“施主”再又什麼要求,樑田又一次捧起盅,對着嘴,十分滿足地吸了一大口,發出巨大的吸吮聲.
“你是哪裡來的鄉巴佬!用勺子!”司源一臉嫌棄。
樑田差點被噎住,本着堅決不浪費食物的教條,直着脖子吞了下去,然後看着勺子有點遲疑。
勺子司源用過……突然想起自己住院的時候,司大少爺就餵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候還會突然搶吃幾口,更有時候甚至很惡劣地以嘴餵食……
打住打住!一定是餓昏了頭纔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樑田的臉又紅又白的,拿了勺子準備去洗一下。
“幹什麼去?快吃!”
當我堂堂司大少爺是病原體麼?!本少爺用過的東西賞你用一下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敢嫌棄是怎樣?!
樑田真有點懷疑司源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一樣的霸道!
拎着幾輩子修來的勺子,吃着“嗟來之食”,樑田心裡有點小委屈,臉上是不甚甘願,速度卻是相當快,粥很快就見底了。
“喂!本少爺還沒吃飽呢!你竟敢吃完?剩下的餵我!”
樑田確定司源是失憶了,因爲之前的司大少爺不可能說出這種幼稚的話!
雖然還是一樣喜歡從自己嘴裡搶食……
喝着鍋底粥,司源思想上心理上有點小小的自我訝異,生理上卻是一丁點違和感都沒。就像昨夜不知不覺就把小男僕圈在手臂裡,很自然的樣子。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因爲一使勁尋求答案,腦袋就疼,司源也懶得讓自己受無謂的苦,索xing隨身而動了。
粥喂完了,司大少爺還睜着一雙兩精進魅力四射的眼睛望着樑田,貌似還閃着一種名爲渴求的光。
樑田無奈,用勺子刮刮刮。
真是的,是他司大少爺嫌膩自己才吃的,現在又好像吃不夠的可憐樣子……
使勁刮刮刮——哈!又一口!
幸好這時賀伯把白粥送來了,樑田接茬喂。司大少爺又開始拿喬了,嫌粥熱!
賀伯心裡偷笑,臉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樑田其實已經有點累了,畢竟也是高燒剛退。但是現在司大少爺是他的“工作”,只好咬着牙把一勺粥在空中晾了七八秒,才遞過去。
司大少爺不滿意,冷冷說了一句:“冷了。”
好,倒了,再舀了一勺,晾個四五秒,遞過去。
司大少爺還不滿意,輕飄飄一個字:“冷。”
咬咬牙,又一勺,只晾精準的兩秒!
司大少爺這回不說話了,只緊緊閉着嘴巴。
“咳咳!”賀伯清了一下嗓子,儘量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維持如常的平靜語氣:
“小樑啊,用吹的……吹比較好控制溫度。”
說完趕緊撤退出病房,臉上表情複雜:
少爺真的失憶了,否則怎麼可能這樣耍小孩子脾氣。不過少爺的記憶停留再最忌諱外人任何碰觸的那個時段,竟會如此“逗弄”、“爲難”一個“男僕”。看來,樑田對他的影響力非同一般啊。
樑田有些挫敗地低頭思想鬥爭了一番,認命地吹了吹,遞過去的時候,手抖得抖快拿不住勺子了。
幸好司大少爺果然很爽快地吃了。當時,樑田心裡那個激靈打得……
樑田繼續吹吹喂喂,心裡一個勁再給自己做建設:
就當是小時候喂弟弟吧,反正小時候也不是沒餵過。況且……
況且,男人全是因爲自己才受的傷,還失了憶,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等他好了,或是恢復了記憶,自己怕是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了吧……
想到這些,樑田的鼻頭就很不爭氣地酸酸的,眼睛也有點溼潤。
“不吃了!”
司源看見小男僕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悲傷的甚至可以說是悲愴的神情,心裡竟猛的一抽,疼得他生出一股莫名怒火。
“剩下的你給全吃完!”
樑田乖乖喝粥,頭低低的幾乎舀埋進碗裡。
看的司源又是憶一氣,又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不久是一小男僕麼,自己怎麼這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於是索xing轉頭閉眼不再看,所以司源就沒有看到樑田掉了兩顆金豆子,把白粥變成了鹹粥。
吃完粥,樑田把餐具送到門口,接碗的是殘,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點怪怪的。
那樣做,到底算不算背叛者?也不知道他是誰的手下,司老太爺的?司源的?
不滿樑田的失神,司源“痛苦”地哼哼幾聲,立馬把樑田嚇得臉一白,神經高度緊繃,攙扶的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小心翼翼墊好枕頭,掖好被子,樑田看到男人皺着的眉頭終於展開了,這才走到角落的沙發坐下。一時病房裡安靜下來。
樑田覺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裡好了,只好盯着桌上的一支百合花發呆,沒多久就看出一陣睏意來,頭重重往下一掉。
“喂!”
果然又被嚇到了。
司源有點小樂呵:這小男僕還真是容易被嚇,好像自己大聲一點,他都會抖上一抖。
賀伯怎麼派了這麼個又膽小又生病的僕人來看護自己?不過……如果換了別人自己恐怕是會直接轟人也說不定呢。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自己非但不排斥這小男僕的各種貼身照料,反而不自覺想咬他靠近自己一點,再近一點,甚至不願他離開一步……啊,頭疼……不想了!就像之前決定的,隨身而動吧。
“過來躺牀上。”
說實話,那張牀對現在的樑田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囧囧,所以樑田不準備扭捏。再說,司大少爺開的金口,誰能抗命?
挨着牀躺下,樑田背對司源,精神倒是清醒了不少,感覺背後像靠着利芒。刺痛刺痛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對主人!”
主人……
樑田的心猛的一縮。
這聲“主人”,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聽在耳朵利都像是塞了團長着倒刺的東西,心裡的滋味,比從前更百味摻雜。
轉身平躺,樑田盡全力壓抑氣息,雙手置於胸口,擺出了一個標準的……壽終正寢臥姿。
司源長長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才終於壓抑住自己沒有提出“轉過來,面對我”這種連他自己都會覺得奇怪的要求。
護士推着小車進到病房,就看到兩個僵躺在牀上的病人,差點就要驚慌叫喚,幸好及時看到一臉被打擾神情的司大少爺對她怒目而視,這才放下心來:看來病人活力非常!
護士是來送藥的,兩人的藥。
樑田自然是先侍候了司源吃下,才服自己的。
這時候的司源正一臉平靜任由護士抓起他的手,消毒,扎針,貼紗布。其實他心裡忍得很辛苦,又不能發作。直覺不想讓小男僕看到憶點點自己慌亂的樣子。
想不到今天的注射任務完成得這麼順利。之前的擔心,姐妹們的鼓勵抖白費了。一定是自己的技術又更上一層樓了!
小護士一邊往外走一邊使勁誇獎自己,才走到一半就被叫住。
“等等!怎麼他沒打針?!”
護士和樑田同時一愣。
“那個……他只是感冒發燒,昨天吊過一針,現在只要按時服藥,注意休息就會好的……”
“再給他來一針!”
護士和樑田又同時愣住兼冒黑線:這守心麼?其實更像是攀比啊、報復之類的吧?
其實呢,實際情況是憶半半啦。重要的是,吊着點滴的小男僕就必須躺在牀上啦!
司源真的是摔壞腦子了,這麼幼稚的計謀……
但是,當護士小姐抓住樑田有點小掙扎的手的侍候,司源馬上就後悔了:那可惡的雞爪子!
(護士小姐:嗚嗚嗚,人家的纖纖玉酥手啊……)
看到小男僕因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司源更是直咬牙,甚至生出乾脆自己一手掛兩瓶的傻想法。
不過樑田倒是如司源所願被困病牀上了,還因爲藥力作用,昏昏欲睡的。
差憶點點就墜入夢境了,就再那當口,司源伸出他完好靈活的那條腿,不輕不重踹了樑田一下,頓時夢境消散。
咳咳,其實真的不能說司源粗魯啊待病人啊欺負僕人之類的,他忍了那麼久,火氣已經消下去一大半了。不然的話……
要怪就怪樑田剛纔不該對護士小姐說“謝謝”,更不還露出那個該死的(司源原話)笑容。
“我要小解!”
啊?!樑田一臉茫然。
當樑田把導尿器套再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什麼什麼的時候,臉上那個紅啊,西紅柿都要自愧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