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
袁長文內心煩躁,一股接一股的難受將其包裹。這種情緒的包裹,比海水更接近肌膚,更水壓更靠近靈魂。
這個世界真實嗎?
我要如何確定自己不在一部小說中呢?
想想看,任何一部小說裡的人物,都不會認爲自己是在一部小說中。他們更不會認爲自己說的話,做的選擇,那些痛苦情緒竟然全在作者手中。
我又要如何界定自己是否處於小說中呢?
每一部小說都有自己的構架,有些現實小說直接借用現實的構建,比如行星、政治體制等。儘管作者沒有描寫,但我們知道,那些現實小說中同樣存在小說。
就像我現在的現實,同樣存在小說一樣。
哼!
自己忙碌啊,有工作要掙錢,有那麼多人際關係需要維護,有那麼多知識需要學習,還能那麼多目標需要實現。
然後,自己還不能拼命工作,因爲“自己是人,休息一下娛樂一下,很正常”,這些就是自我定義。角色在拉扯我的人生,讓我無暇顧及什麼真實與否。
但現在,我有時間,我不會死,我能斬殺。
各方面條件都契合,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無法斬殺角色。或者,角色已經強大到可以阻礙我的斬殺。
不知道,我現在甚至連自己有沒有邁出第一步都不知道。
看看別人,對於什麼事情侃侃而談,對於某些計劃胸有成竹。突然發現,自己的角色好卑微,我們是在同一個星球是同一個物種嗎?
袁長文知道,正是這種心態,讓自己使勁想要完善自己的角色。
但,我不是角色,我只是存在而已。
自己還想着做咖啡,自己還想着一種超然的心態在星球上浪跡,呸!
不就是仗着自己擁有精神力,不就是仗着自己背後擁有帝國的科學技術,依舊只是角色的屬性啊!
別人羨慕我,別人崇拜我,也只是羨慕和崇拜一個角色而已。這個角色只是符合大衆預期,換成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到。
甚至,就算成就不一樣,就算性格不一樣,大衆同樣會羨慕和崇拜。因爲在大衆的角色中,必須要崇拜一個對象,羨慕一個自己以外的人物。
這樣,角色纔會充滿動力,纔會有目標感,纔會顯得角色更加真實。因爲認同別人的角色,就已經承認別人角色的真實性,而自己努力成爲那個角色,自然也肯定和認同角色的存在。
我就是一個角色,一個莫名其妙的角色。
這個角色從出生到現在,經歷一些所謂的獨特經歷,造就整個角色的特殊性。都是虛假,都不真實,爲什麼自己偏偏不要放手?
我就是那麼賤嗎?
知道角色在欺騙我,知道角色在拉扯我,知道角色在操控人生,但我卻不願意反抗。
這麼多章看起來瘋掉的斬殺,根本就是角色在愚弄我,就像大人跟小孩玩鬧一樣。看起來小孩贏得遊戲,看起來小孩打敗大人,但事實上,不過是在逗你玩罷了。
哼!
好得很啊!
你繼續逗我呀,你繼續出招啊,看看我們兩誰先死!
白費就白費,這一生無法斬殺你,下一次又再說。反正我是不死的,而角色在肉體死亡時肯定會隨着消散掉。
“人生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和把握。”
誰確定的?
關鍵是這種毫無理由的肯定句,又是如何到我腦子裡的?
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要好好珍惜和把握,不要想一些雜七雜八的事,認真工作好好掙錢,養家養小孩,爲社會做貢獻。偶爾去旅遊,散個心炫耀下,反正做些讓角色豐滿的事情。”
任何人在我腦中都有影響力,就連一個照面的陌生人,就可以影響我,“咦?我剛纔是不是做得很帥”,或者,“糟了,剛纔那人笑我掏鼻屎。”
我的行爲,我的思想,都屬於袁長文這個角色。
該死!
袁長文發現,自己的斬殺進行相當不順利,搞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
如果未來自己沒法回去,或者修爲無法突破,恐懼嗎?
自己流浪外星球,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會死在太空中。什麼超新星爆炸,什麼黑洞,什麼隕石帶等等,宇宙想弄死個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假設自己毫不作爲,那肯定未來一無所有。
等一下!
這句肯定句,又是怎麼出現的呢?
袁長文發現自己很是頭暈腦脹,思維已經無法控制,彷彿明明有些難題在眼前,卻看不見抓不住,僅僅能模糊的感覺到。
自己究竟需要斬殺嗎?
如果斬殺這個行爲本身就是一種妨礙,那麼我就是在原地轉圈,以營造出一種移動的錯覺。
而且,“斬殺自我定義”已經變成了一個新的自我定義,我只是從另外一面豐富角色屬性。
但如果自己不進行斬殺,那麼又要如何剝奪角色,如何擺脫自我定義呢?
坐在那裡不動,難道就可以斬殺自我定義?
袁長文剛剛想否定,但緊接着發現,這似乎真的可以。
坐在那裡不動,這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家心裡想的,“坐在那裡不動,等天上掉餡餅”,並非指坐在那裡不動,而是指不去勞動不去努力耕耘,期待成果從天下自己掉下來。
如果真的坐在那裡不動,沒有任何引申的含義,就是坐在那裡不動。拉屎拉尿都在那裡,吃飯睡覺也在那裡,會瘋掉的。
而這種坐在那裡不動,本身就變成了一種修行。沒有朋友之間的互動,沒有工作憂愁,沒有什麼所謂的社會道德。
就是坐在那裡不動。
估計,這是一種很好的斬殺方式吧。
比如我現在,就在海底閉關,就是坐在海牀上沒動。
角色的能力自己還不知道?
哪怕努力都是一種妄想,輕易斬殺根本不可能實現。更不要說什麼都不做,那更是無稽之談。
當然,真要有人能夠達成“什麼都不做”的狀態,那也不需要斬殺了。那個時候,明顯已經沒有角色存在。
我還在幹什麼?
留有後手嗎?
備用計劃?
對付角色這麼誇張的對手,自己居然還妄圖分心?!
所有的控制都是角色爲了說服我,不要全力進行斬殺。而我也相信角色的說服,自以爲是的“肯定要這樣嘛,我又不是機器”,或者,“要休息下,好累。”
誰在說話?誰在思考?
都是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