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斬殺的時候,總是認爲那些人和事在我腦子裡囂張,不斬殺不行。並且,十分懷疑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斬殺。老媽在,家人在,夢想在,歡笑在,自己真的可以斬殺嗎?
但現在,我發現自己似乎沒法保留這些玩意。一開始,還想着如何在保留人性的同時斬殺,在保留跟父母親密關係的同時斬殺父母在腦子裡的影響力。可是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再讓父母進入我的腦子。
沒法保留曾經的自己,也沒法保留跟父母的親密關係。當斬殺父母在腦子裡的影響之後,自然也就不再願意繼續跟父母有什麼牽連。
如果父母發生什麼事情,如果父母因爲我而有什麼傷心,我還能像曾經那樣心痛嗎?我還可以保留這樣的情感嗎?
大道無情,又有誰知道這個無情究竟是怎樣的無情呢?難道像石頭一樣?
根本不是,沒有走到這步,所謂的大道無情也僅僅是角色的猜測。我現在看到了,儘管只是看到點點,卻也是不敢相信的存在。同時,又感覺理所當然。
父母對我來說,不再是溫馨的代名詞,也不再是什麼溫暖的港灣之類的。哪怕自己偶爾回去一次,哪怕自己並沒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哪怕曾經的自己是盼望着回家。但現在,這些統統沒有了。
或者說,這些玩意正在消失。我漸漸對這份情感產生了噁心,因爲它是虛假的,孝順並不是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玩意。虛假就是虛假,哪怕全世界都贊同,也無法改變虛假的本質。
說什麼也沒有用,比如孝順的好處,社會的美德,流傳千年的傳統,孝順讓社會和諧,孝順讓一家心安,孝順讓帝國昌盛,說這些都沒用。猶如一隻瀕臨死亡的小狗,用盡手段來自己求生。
越說得多,越證明其虛假。真實就是真實,我可以不知道,但肯定沒法擺脫。只是自以爲是的擺脫,就像自己可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永遠沒法改變自己確實身在何處。
我一直在湖水中墜落,難道因爲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湖水中,就可以改變自己沒在湖水中嗎?我可以產生幻覺,以爲自己在天空中,以爲自己在帝國,但僅僅是“我認爲”而已。
袁長文感覺自己就像一根被壓彎的長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卡嚓”一下折斷。那股難受不斷襲來,曾經在意的玩意漸漸開始消散。儘管還有恐懼,但我知道,不會太久了。
或者,自己可以結束人生了。虛假而已,沒有什麼好在意的。就算在意,那也不過是畫面元素的呈現罷了。自己的思維,有什麼值得相信的呢?也許,僅僅用來斬殺還可以,但其他的呢?
我還沒有斬殺完成,其餘的不過是在分心。也許有很多理由,也許這些理由很有道理,也許全世界都贊同這些理由,但依舊只是在讓我分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陪伴”這個詞彙顯得如此有溫度,彷彿千言萬語都比不上默默的陪伴。不管是對伴侶的陪伴,還是對父母小孩的陪伴,彷彿又是一個必須償還的玩意。
情,這個玩意本身就是人爲的扭曲,是強行加載出來的。只不過從小這樣教育,漸漸變得習慣罷了。人性本善,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相信而已,根本就沒有人性這個東西。
讓樹木生長,並不是因爲熱愛生命。讓樹木死亡,同樣也不是熱愛死亡。無情,並不是人性的反面,而是根本不在乎什麼情不情的。
我只是這樣做,不會因爲符合情意而驕傲什麼,也不會因爲叛離人性而羞恥什麼。我只是順流而做,僅僅是讓事情通過我的雙手發生。
太多的想法,太多的看法,並不是說袁長文這個角色不應該擁有這些想法。而是要看到這些僅僅是袁長文這個角色的想法,跟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往往在看到這些的時候,那些想法就會自己消散。
當然,我似乎並不是這樣做的。斬殺,看見自己腦子裡的扭曲,看見那些扭曲是如何成爲真實的,而自己又是如何相信腦子裡的扭曲。看見扭曲,自然就不願意相信扭曲,至少我是這樣的。
或者說,我記得我是這樣的。
還有什麼好值得保留的?這個世界都不存在,所有的認爲都僅僅是“我認爲”而已,甚至,連這個“我認爲”也只是畫面元素罷了。
沒有哪個電影漫畫會讓角色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都是順理成章的認爲自己是真實的。就算有,也只不過讓角色跳出來成爲另一個虛假的存在。幹掉作者就是勝利?只要是侷限,就是虛假。
雙眼所見,皆是虛假。沒有什麼不是虛假的,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樣東西,不管是宇宙還是星球,不管是道德還是情意,又或者是難以捉摸的思維,都是虛假的存在。
看起來自己的斬殺似乎了不起,但同樣也只是虛假的存在。每一個思想,都只是在斬殺其相對應的思想,用了就要扔。不管是什麼思想,都只是畫面元素。哪怕我知道思想是畫面元素的這個思想,同樣也是畫面元素。
我不是袁長文這個角色,也不是這個思維。軀體、思維、景色等等,沒有什麼是我的。這些都只是覺察到的畫面元素,有什麼是屬於我的呢?而另一方面,只有那份覺察存在,又有什麼不是屬於那份覺察的呢?
除了那份覺察,別無他物,這一切都是那份覺察的,那份覺察就是一切。所以,又有什麼不屬於我呢?
腦子裡的扭曲就是一坨狗屎,不管是從金錢還是幸福來衡量,相信腦子裡的扭曲只會背離成功。生命之船還沒有起航,就已經掛掉了。
袁長文知道自己還沒有擺脫腦子裡的扭曲,但爲時不久了,也許自己很快就會死掉。到時候,腦子裡的扭曲自然就沒法繼續操控我。
角色必須死掉,虛假的玩意怎麼可能操控我的人生呢?這些虛假的東西,更沒有資格在我腦子裡囂張。這不是商量,也不是權衡,僅僅是斬殺罷了。
繼續吧,我的斬殺,還沒有完成。就算永遠沒法完成,自己也不會重新去相信腦子裡的扭曲,儘管那樣會顯得更加合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