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分鐘,我一直覺得自己仍然處於幻覺裡,因爲聽到的事情完全與現實顛倒。老三的話和我知道的事情完全對得上號,將死之人,何故狂語,他明明說陳林的孩子——陳今蔚已經死了的,而我是老三嫁接給陳林的兒子!現在,不只林月說信宏是陳今蔚,就連信宏也說自己是陳今蔚,難道我仍然在夢裡?
“都是你這個人,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會成爲鄒信宏,根本不會和自己的父母分開!”信宏變了一個人,話語和眼神都充滿了兇狠,恨不得把我吃掉一樣。他輪起了手中奇異的斧頭,往地上劈去,林月眼疾手快,手中又飛出一張刀片,信宏的手腕被刀片劃得鮮血飛濺,可是斧頭卻已經往地上落去,陳靜忽然從後面跳了出來,一個翻身就滾到了信宏身邊,接住了那把斧頭。
“好險,要是掉在地上,那還得了。”陳靜小心翼翼地抱着斧頭,然後奇怪地問,“鄒信宏,你還好吧?”
信宏此時早已經沒了平日的老實巴交的樣子,他看到陳靜過來,立馬就搶過她手中的斧頭。陳靜對信宏根本毫無防備,所以信宏輕而易舉地就把斧頭搶到手中,不過他的右手受了傷,所以拿着斧頭的是左手。陳靜不明就理,一臉茫然,而信宏得寸進尺,把她拉到了面前,然後用斧頭作出割斷陳靜脖子的動作。
“你瘋了,他是你妹妹!”我驚恐地大叫道。
“陳今蔚,你說什麼?”陳靜沒聽到剛纔的對話,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生氣地想推開信宏,可是無濟於事,“鄒信宏,你幹嘛,放開我!”
“沒錯,我瘋了,她自作多情,我的確是她哥哥,可是這個女人卻老是糾纏我,以爲我會看上她,其實我從心裡一直很討厭她,這種妹妹,如此下賤,不要也罷!”信宏滿臉厭惡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我不許你這麼說陳靜!”我很是生氣,這也是第一次這麼生信宏的氣,不管陳靜是不是我的親妹妹,在心裡我永遠認爲她是我的妹妹,比親妹妹還親。
“你在說什麼?”陳靜終於露出了恐懼,因爲她從來沒看到信宏有過這樣的舉動,而我更加沒有見過。
“你認爲她威脅得了我嗎?”林月的腳往地上一踢,馬上把一支槍弄到了手上,然後立即對準了信宏,“我可不會對你們兄妹客氣!”
“林月,你住手,這樣會害死信宏和陳靜的!”我連忙制止。
“你到底搞清楚沒有,他不是鄒信宏,真正的鄒信宏早就死了,當年死的是鄒信宏,根本不是陳今蔚!”林月很是生氣,“我在幫你,你明白不明白,而且,那把斧頭絕對不能掉在地上!”
“我……我……”老三說當年死的是陳今蔚,現在林月又說死的是鄒信宏,把我弄得語無倫次,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信宏,你放開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陳靜被大爆炸傷得不輕,所以根本沒力氣反抗。
“閉嘴,是你們,都是你們這些人害的,我恨這個世界,”信宏發狠地大叫道,“沒錯,我是恨,恨死你們!因爲都是這些人害得我,從小就沒有快樂過,憑什麼你們就能快樂,憑什麼!?”
“信宏,你難道早就知道自己是……”我驚訝道,至少我是現在才知道的。
“哼,我的確早就知道了,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信宏咬着嘴脣,憤怒地說道,“在四歲的時候,那個死老頭就一直打我,罵我,他以爲我聽不懂他說的話嗎,哼,我一個字也沒忘記!他一直罵,說是我害了他的兒子,要不是我,他兒子根本不會死!哼,那個小子活該病死!”
信宏看到林月舉起的槍還沒放下,並且似乎馬上就會開槍一樣,然後他就馬上說:“你,小子,去把那個女人的槍弄下來!”
我擔心信宏傷害陳靜,所以就去和林月爭執,好不容易纔把林月手上的槍壓住。信宏看到林月已經把槍放下來,馬上又說道:“那個鄒信宏活該病死!大冷天的,居然還敢潑水給我,我當時就一惱火,馬上把他推到水裡!結果,你們也知道,那種地方一感冒就會惡化!可笑的是,那個鄒老頭看見了,他居然幫着那小子打我!真是報應,後來他的孩子得了病,他慌了,馬上就把自己的兒子和別人的兒子換了過來,那時候還小,爸爸媽媽一直關心工作,我長什麼樣子他們居然都不接記得,被調換了都不知道,還傷心地爲那小子哭!”
我聽着非常驚訝,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而信宏說着說着居然流了淚:“那個小子死了,我別提多開心,可是那個姓鄒的一直打我,每天都往死裡打!本以爲那孩子死了,我可以馬上回去,可是他們卻假裝自己的兒子沒死,又偷偷地接了一個野種回來代替我的位置,那個野種就是你,都是因爲你,我才一直被鄒老頭虐待,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一直這麼痛苦!”
信宏一直仇恨地瞪着我,用那句老話,就是目光可以殺死人的話,我早就死了成千上萬次了。我一直被信宏的話語震驚着,絲毫沒有平靜住心情,他的每一個字都把我搖晃得要碎掉一樣。可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信宏一直都很照顧我,難道這都是假的嗎?信宏一直很憂鬱,很少說話,原來他是這麼的痛苦,而我從沒有想過他爲什麼會這樣,還一直以爲這是他的性格。我一直尊敬的鄒伯父,難道真是一個如此虛僞的人,一個如此罪惡的人?林月一直想把槍舉起來,我奮力壓住她,而她似乎也減輕了力氣,沒有繼續執意開槍。
“你不用驚訝,這麼多年來,我根本就不是關心你,我關心的是陳今蔚的身份,可是你卻一直糟蹋這個身份,你知道不知道,很多個晚上,我都想一把刀砍斷你的脖子,你可真是幸運,我也真是仁慈,你一直活到現在!”信宏很是鄙視地看着我,似乎不把我當一個人。
“可是,這一年多來,你爲什麼一直……”我回想這一年的冒險經歷,信宏一直很努力尋找鄒伯父伯母的事情,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哼,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用這麼辛苦!你說你,取代我就罷了,還逼得我的爸媽失蹤了,你這是什麼居心,就連他們去了哪裡都不知道!要不是你這麼沒用,我根本不用去追查鄒老頭的事情,更不用陪你受苦!要不是鄒老頭知道我爸媽的事情,我纔不會去追查他和他老婆的事情!”信宏說話的時候臉上全是鄙夷的神情,他把鄒伯父貶低得一文不值。
“原來……原來……”我啞口無言。
“哼,你以爲我這麼費心地和你來這裡,幫你找你爸媽,少做夢了,是因爲我要找他們,他們是我的爸媽,不是你這個野種的!”信宏說完隨即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斜視着我。
“你怎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以前你一直不告訴我!”我悲痛道,如果信宏早一點兒告訴我,我肯定會幫他的。
“告訴你有什麼用!一切都是因爲你!”信宏非常憤怒,“爸媽跑了也就罷了,鄒老頭居然會覺得內疚,把你接過來養,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不虐待你,真是一點也不公平!每一天我都要假裝很愛自己的爸爸一樣,這個老頭子,是最虛僞的一個人!”
“信宏,你不應該這樣的,鄒伯父一直是愛我們的……”
“愛個屁,你沒有被他虐待,你當然不會知道痛苦!”信宏又吐了一口唾沫,“你這小子,一個野種居然這麼幸運,憑什麼好事都讓你撿了!你算什麼東西,哼,那個鄒老頭又多麼狠毒,你知道嗎!1990年3月4號的時候,這老頭爲了找自己的老婆,把我帶進了廣西的那個山洞裡,後來出現了一隻怪鳥,他居然拿我做擋箭牌,可真厚道!那隻鳥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我也不知道,反正和剛纔的鳥一樣!後來,從小開始我就變成了全色盲,不,比全色盲還要可怕!我不敢表現出來,所以就一直逼着自己記住各種物體的顏色,一直記,一直記,記了二十年,要是你,你來試試這種痛苦!你以爲我願意天天待在屋子裡看書,我是在背那些該死的顏色,我不要被別人鄙視!你以爲我不想交女朋友,要不是那一次那個該死的鄒老頭害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也真夠可以的,我幾次想跑回父母那裡說清楚事情,可是他每天都監視我,一走向爸媽那裡,就被他拉到沒人的地方,使勁地打我,哼,要不是父母突然失蹤,我早就被打死了!你真的該死,野種,你知道嗎,那隻鳥的眼睛,就是治好眼睛的唯一解藥,剛纔卻被你吃掉了,哼,你,馬上把自己打死,我要從你肚子裡挖出那顆眼睛,快,馬上!”
“信宏,你……”我左右爲難。
“哥,不要!”陳靜對着我喊道。
“你喊什麼,不要臉的東西,我纔是你哥!”信宏手中的斧頭握得緊了起來,斧頭也更貼近了陳靜的脖子,“你快點兒動手,否則,這個女人就要死,你不是一直心疼這個妹妹嗎,那就做出點實際的事情來,別在這裡裝!快!你也受過沒顏色的苦了,我已經受了二十年了,你才受了幾天,你就知足吧!”
林月見狀,馬上舉起槍要射擊,我把她推倒在一旁,把槍搶在了手上。其實,就算信宏不這麼說,我也會這麼做,一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而且都是這麼痛苦絕望的事情,我怎麼接受,我該怎麼面對!而我,纔是那個罪人,都是我的緣故,纔會有今天的結果!想到這裡,我扣了扳機,響亮的槍聲立即迴盪在了泉華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