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峽谷出口的山道上,一輛純黑的馬車停在路邊,兩匹高大健碩的黑馬一看就是名貴的品種,車轅均是用最結實昂貴的黃檀製成。馬車旁,灰衣男子面色冷峻的注視着周圍的一草一木,雖然整個馬車毫無奢華的裝飾,但是那隱隱呈現出來的大氣,讓人不免好奇,這馬車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御楓。”一道清潤的女聲自馬車內傳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御楓微微躬身,回道:“主子請吩咐。”
只聽一聲無奈的輕嘆想起,布簾被素手緩緩掀開,慕容舒清彎腰從馬車裡出來,御楓立刻扶住她的胳膊,輕輕一帶,將她帶下馬車。
慕容舒清站定,看着御楓嚴謹的臉,無奈的笑道:“我是說,問你的意見,不是命令你。”
御楓默默的點了點頭,卻不回話。
有時候,慕容舒清對他們的盲從真的有些頭疼,沒辦法,她還是輕聲問道:“你覺得商君這人如何?”
御楓想了想,最後據實說道:“武功高強,心思縝密,有勇有謀。”
評價很高,慕容舒清接着說道:“如果讓你在他身邊幫他,你可願意。”商君獨自在臨風關,沒有人幫他,她始終是不太放心,御楓是最好的人選,他對臨風關比較熟悉,而且經過龍峽谷一役,御楓對商君應該是信服的,不過這一切,都必須是御楓自己願意才行。
御楓並沒有太過驚訝,主子剛纔提到商君時,他就有所察覺了,御楓平靜的抱拳回道:“聽憑主子差遣。”主子交代下來的事情,沒有他反駁的餘地。
她就知道他會這樣回答,慕容舒清輕輕搖頭,認真的說道:“御楓——我要聽的是你的想法!”
御楓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肯定回道:“屬下————願意。”
慕容舒清微笑點頭,轉身站在綿延的山道上,看着龍峽谷的方向,繼續等待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商君走出龍峽谷的時候,便看見了那抹迎風而立的雪白麗影,早春時節,她依然穿着厚厚的棉襖,墜地的青絲被她編成了長辮,發間沒有任何飾物,簡單而清雅。並不美豔的臉上,淡淡的笑容,卻是美得直入人心。
“舒清?”他沒說他什麼時候會出來,她爲什麼會在這等他呢?爲了那句“我會在龍峽谷的這一頭等你出來”嗎?
慕容舒清迎上去,看到商君血污的衣衫,受傷的手臂,卻並沒有多問,只是淡淡的笑道:“上車吧,笑笑還等着你回家呢。”
“家?”商君的心被這個詞震了一下,家?!他早就已經家破人亡了,哪裡還有家?!
慕容舒清拉着商君的手跨上馬車,看着商君疑惑又隱含悲傷的眼,認真而堅定的說道:“對!你們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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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房間裡,裝飾的非常簡單,一面墨絲翠竹屏風將房間一分爲二,裡邊只有一張雕工精美的梨花碧玉牀,紅木衫紋矮櫃,外邊,進門處擺着紫檀圓桌,靠窗的位置,鋪着厚厚的長絨毛毯。房間的角落裡,點着兩個火爐,即使初春的晚上,也溫暖如夏。
此時,慕容舒清只着靛青單衣,靠着軟墊,光着腳,舒服的坐在地毯上,墨黑的髮絲未綰,凌亂的散落在地毯上,商君坐在舒清身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素衣,即使是在屋裡,他依然緊束着髮髻,纏在胸前的布帷,始終不肯卸下來。
商君看着如貓一樣蜷在地毯上的女子,他是感激她的,只幾天而已,她就幫他和笑笑安排了一個“新家”,簡單的木樓,樸素的裝飾,卻處處透露着她的用心。
慕容舒清半眯着眼睛,輕聲說道:“三日後,我就回花都了。”
商君皺眉:“這麼快?”與她相處的時光,總能讓人心裡得到安定,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我在臨風關已經待了快半年了,也應該回去了。而且這裡有你,我很放心。那些絲絹和茶葉,本來是要賣給滄月蕭家的,現在都交給你去處理了,以後與滄月的生意都由你做主吧。”慕容舒清從身邊拿出一個木盒,放到商君面前,笑道:“這裡是五百萬兩銀票,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不必知會我。”彷彿那裡邊裝的不是五百萬兩,而是一個空盒一般。
商君面色有些凝重的接過木盒,這裡邊裝的不僅是五百萬,還有舒清的信任和自己復仇的希望。
看他如此緊張沉重的樣子,慕容舒清起身,從圓桌上拿來兩個小壺,遞給商君,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商君爲難的接過酒壺,他要時刻保持清楚,酒,不適合他!
慕容舒清拔開瓶塞,淺酌了一口,才輕聲笑道:“放心,御楓在外面守着,不會有人進來,這是我珍藏的桂花釀,你嘗一嘗。”
商君遲疑了一會,還是喝了一口,淡淡的桂花香味,香醇的口感,確實沁入心脾,商君讚道:“很好喝。”不過也只是淺嘗了一口,他便將酒瓶放下了。
慕容舒清輕晃着酒壺,讓桂花的香味慢慢的散發出來,似有若無的輕嘆道:“你若是能放下一些東西,你會發現,還有很多更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他把自己束縛的太緊了,緊得終有一天,會喘不過氣來。
“舒清,有些東西,永遠放不下,想忘也不能忘,它就像一根芒刺,深深的紮在心窩最深處,無時無刻都在痛,拔不出它,你要我如何坦然的生活?!”商君疲憊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窗櫺上,任慘白的月光灑在身上,第一次,他流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的聲音,像是在詢問舒清,更像是在問自己。
一滴清冷的淚,沿着緊閉的雙眸緩緩沒入鬢間,慕容舒清握住商君冰冷的手,隱隱的爲這個用堅強掩飾心傷的女子感到心疼,不忍的勸導:“芒刺扎的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拔出來的,你要讓它在你心裡流膿生瘡,在你還沒有能把它拔出來之前,就要了你的命嗎?刺終是要拔的,生活也要繼續。”
商君沉默不語,慕容舒清也不再多言,有些話,點到爲止就好。
如他一般將頭靠在窗櫺上,慕容舒清也緩緩閉上雙眸,清淺的聲音淡淡的要求道:“你現在是一個生意人,在你還沒有足夠強大之前,答應我,只做生意,不問政治。”
久久,商君鄭重的回道:“我,答應你。”
初春的月華下,兩人靜靜依偎着的人,誰也沒有在說話,一種名爲友誼的情感卻在二人之間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