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之盯着舒清離去的背影,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久久的不語,商君無奈,只得出聲道:“可以吃飯了嗎?”
“嗯?哦,好。”回過神,商君好笑的看着他,秦修之有些尷尬,趕忙把飯菜擺放好,回道:“你餓了就先吃吧,我等笑笑回來了,一起吃。”
商君擡起頭,看向窗外,沒看見商笑的影子,在桌子旁坐下,商君一邊將筷子遞給修之,一邊說道:“不用等了,不知道她又跑哪去了,天乞涼了,我們趁熱吃吧,她回來讓她自己拿去熱。”這個鬼丫頭,剛纔惹他生氣,估計暫時也不敢回來了。
“好。”在商君對面坐下,看着他一臉平靜的低頭吃飯,秦修之手中的碗幾次舉起,又幾次放下,最後終於還是放下了碗筷,沉聲問道:“商君,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商君擡起來,怔怔的看着他滿目的嚴肅,雖然臉上表現的平靜,商君的心卻在狂跳,他要和他說什麼?不會是……
到嘴邊的話,因爲對上商君清潤明亮的眼,秦修之緊張的結巴起來:“你,你和舒清,你們~”
說了半天,商君只聽見幾個斷斷續續的詞,隱約聽出他要問的事情和舒清有關,商君心下安定了一些,笑道:“你慢慢想好再說,這樣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
秦修之爲難了,他想問商君和舒清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這個問題越矩了,他是真的看不懂了,原本以爲他們是相愛的一對,後來卻發現,舒清心中屬意的另有其人,那商君是不知道還是明知道卻假裝不知?斟酌再三,秦修之才略帶遲疑的問道:“舒清是軒轅逸的未婚妻,你知道,對嗎?”
商君點點頭,坦然回道:“嗯,他們是指腹爲婚的,戰爭結束後,應該就會成親了吧。”早就聽聞過軒轅逸的大名,這次接觸看來,確實剛毅果決,武功謀略都沒的說。和舒清也正算的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說起貌,商君不由的失笑,他個人覺得清這樣清雅秀麗的女子雖然不是豔光逼人,卻是讓人看着很是舒心,不過她卻總是自嘲相貌平庸。
看他說着居然微笑起來,秦修之更爲疑惑:“你,不介意?”
他應該介意嗎?!迎向秦修之擔憂疑惑的眼,商君才恍然大悟,不好直接說不介意,輕輕搖頭,商君真誠的回道:“清幸福就好。”他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商笑是,舒清亦然。
“那,你的幸福呢?!”秦修之蹙眉,他要如自己口中說的這樣的大意嗎?那爲何他在他平靜的笑容下看到了苦澀和落寞。
商君想張嘴,卻不知應該如何回答,只是低下頭,繼續吃飯,不願作答。
將商君的沉默誤解成心傷,秦修之眼神微閃,瞪着商君不語的側臉,問道:“除了舒清,你還能接受別人嗎?!”
即使極力的控制,語氣仍是不免有些急切,商君心頭一緊,如果這個時候,他還不能感受秦修之對他的心意,他就太遲鈍了,但是感受到了又如何呢?!商君依舊沒有擡頭,冷硬的回道:“我不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兒女情長之事,我現在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
他,還是放不下舒清吧。罷了,他本來就打算不打擾他的生話,只是一直不願真正放手而已,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就算不是舒清,也應該是另一個美好的女子。
最後讓他再自私一回,陪在他身邊,直到他找到所愛的人,那時,他就可以帶着這段回憶,獨自離開了。心中有了決定,秦修之輕鬆了一些,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啊!?商君忽然覺得頭痛欲裂,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怎麼樣!!天!他快瘋了!誰來告訴他,爲什麼男女之事,這麼複雜?
那日過後的幾天裡,秦修之再也沒有提這些事情。依然每日爲他端飯,陪他聊天下棋,但是如前幾日那般隱隱能感受到的曖昧氣息卻已不存在。
商君輕執黑子,緩緩落下,秦修之應對如流,他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今日是東隅與滄月決戰的日子,他卻有心思下棋,實則是已經做了比較,尤霄他早就交過手,軒轅逸也在數月來領略了他的才華,若無意外,軒轅逸應該是會贏的。
兩人正下到緊張之處,忽然聽得帳門被粗魯的掀開,綠倚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口中不斷的叫着:“商,商莊主——”
商笑趕緊起身,一把扶住一身狼狽的綠倚,問道:“綠倚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商君看着她髮絲凌亂,脖子上還有一道明顯的血痕,心裡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問道:“舒清是不是出事了。”
來不及喘氣,綠倚急道:“小姐,小姐不見了。”她一醒來,就倒在帳中,身邊是兩個暗侍的屍體,小姐早已沒了蹤影,這軍中,軒轅公子和裴公子都不在,她只得向商莊主求救了。
“什麼?”
綠倚的話,讓帳內的幾人都錯愕不已,想起昨日舒清說的話,商君心驚,難道真如舒清所料,由炸藥引發的紛爭已經開始!是誰?下手如此之快?
商笑不相信的問道:“怎麼可能,舒清姐姐不是一直在帳中?”這麼個大活人,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了?!
是啊!在這樣守衛森嚴的軍營裡,還能把人弄走,可見來人,必定不凡。舒清,你去了哪裡呢?!心下一急,擔憂讓他胸口忽然悶病,用力輕撫胸口,商君氣息不穩卻依然執意起身,秦修之扶住他的胳膊,低聲安撫道:“商君不要急,先派人去找,他們應該還沒走遠。”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讓人心神安定,商君感激向他點點頭,朗聲喚道:“來人!”
“在。”楊忠掀開布簾,現身於帳內。
商君利落的吩咐道:“馬上派人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去追,不要放過任何馬車、三人以上的商隊。還有,封鎖臨風關關口。”絕不能讓他們把舒清運出東隅,不然她就更危險了。雖然封鎖臨風關口需要官府文書,但是以他的實力,要封鎖一兩天還是可以做的到,爲了舒清,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是。”楊忠領命而去。
商笑安慰着綠倚驚魂不定的心,商君看綠倚慌亂的樣子,從她這,怕是問不出什麼。“我要去舒清的營帳。”或許在那裡,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商君冷凝的臉色,修之知道,他看起來鎮定冷靜,心裡必定是十分擔心舒清的,他不時按住胸口的,傷怕是又疼了吧,嘆了口氣,秦修之說道:“我陪你一起去吧。”他也把舒清當作親人看待,她若有什麼不測,他也心焦。
一行人急急趕到帳中,凌亂的桌椅和擺件,看來是有過一番打鬥的。商君一邊仔細查看房裡的一切,一邊問道:“綠倚,你先別慌,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商笑一直緊握着綠倚的手,讓她狂跳無依的心稍稍安定,她要冷靜,不然幫不了小姐,綠倚深吸一口氣,仔細回想,說道:“今天午後,小戒來送雞湯,然後小姐讓我去您那拿棋譜,再然後,我就暈過去了,醒來小姐就已經不見了!”
說完,綠倚再也忍不住的任淚水劃過臉龐,商笑一邊用絲帕包着綠倚流血的脖子,一邊安慰道:“綠倚姐姐,你別太擔心,舒清姐姐她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放心!”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看到帳中打鬥的痕跡和案几旁兩具暗士的屍體,舒清姐姐的安全還是讓人揪心,說這些,只是爲了安慰綠倚,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午後?那麼到現在已經是過去兩個時辰了。希望他們還沒有出關。果然從綠倚這沒有太多線索,她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暈倒了,舒清讓她拿棋譜,應該是她已經看出對方了,只是劫持她的人是誰呢?察看着暗士的屍體,上面的致命傷是:“落葉刀?!”
細如柳葉一般的刀口,深可見骨。會使落葉刀的,是江湖上排名第六的殺手,他們一共四人,相互合作,極少失手,可是是什麼人會用殺手來劫持清呢?!!
商君還在思索着,帳外震天的馬蹄聲和歡呼聲紛擾的傳來,看來他猜得沒錯,這次軒轅逸應該是勝了,可是,再看一眼這狼籍的營帳,商君握緊了雙拳。
秦修之拍拍商君的肩膀,一些擔心的說道:“看來是軒轅逸回來了。”
“嗯。”是他回來了,舒清被劫,軒轅逸的怒業怕是能把營帳給燒着了!!
“清兒——”軒轅逸匆匆進了帳中,呼喚的聲音在看到一室的狼籍之後,瞬間淹沒。軒轅逸冷冷的注視着帳中的幾人,在沒有搜索到心中那抹影子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驚恐的同時,也散發着暴斂的怒意。
這時,賬簾再一次被掀開,進來的裴徹被軒轅逸冷硬的背影和雜亂的營帳驚得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凝固。他身後的炎雨和蒼素在看到這樣的情景時,原本輕鬆的臉一下子陰沉到了極點,迅速閃身進了帳中,當看到地上的屍體時,兩人對看一眼,眼裡的殺氣不客錯認。炎雨細細的查看着屍體,希望從中能查出點什麼,蒼素也殘破破的房中想要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裴徹也皺起了眉,看着房裡的幾人,問道:“舒清呢?!”雖然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他仍是不死心的問出最後的希望。
綠倚和商笑被軒轅逸渾身上下散發的陰霾暴怒之氣嚇得臉色都有些蒼白,尤其是綠倚,哆嗦的如秋天裡的落葉,想要開口回話,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唯有商君還能直視軒轅逸的眼,冷靜的說道:“清被人劫走了!”
他話音剛落,一直沒有說話的軒轅逸低低的丟出三個字:“說清楚。”
他在極力控制自己既擔心又憤怒的情緒,他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清兒還在等着他!!
商君看了綠倚一眼,估計她也亂得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心裡輕嘆一口氣,商君將綠倚所說的又再說了一遍。
現在看來,線索就是那個方戒了,裴徹問道:“方戒在哪裡?!”
綠倚說的時候,商君就已經讓人查過了,搖搖頭,商君說道:“在廚房營帳後的草叢裡發現了他的屍體。看影子是昨夜就已經死了。”看到對方出手狠辣,不留一絲餘地。可是他們爲什麼又會放過綠倚呢?!商君看一眼聽到小戒已死,驚恐的睜大雙眼的綠倚,一時還想不明白。
死了?!“今早上的是誰?”裴徹一直緊皺着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是他讓舒清借人了,現在她卻出了事,這讓他心裡難受的似乎是自己害了她一般!若是她真的有什麼不測,那他————唉!
似乎唯一的線索斷了,營帳中陷入一片死寂。炎雨在聽完商君的話之後,卻想到了一個人,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炎雨用因憤恨而起伏不定的聲音說道:“是燕芮!”他們在臨風關時遇到了燕芮的新登基的皇上,宏冥!主子受傷,也是拜他所賜!
如果宏冥原來就想劫走舒清,再加上用江湖中人劫持,這都很像是他的風格,裴徹權衡分析了一下,點頭說道:“那麼劫走清的很有可能就是宏冥了?!”
商君低喃道:“他會把清劫到哪裡去呢?”宏冥?這人他沒有怎麼接觸,不是很瞭解,只是聽聞此人名聲很好,現在看來,這樣深藏不露的僞君子,怕是更難對付。
“應該是燕芮,舒清在燕芮所做的事情應該已經讓宏冥陷入了困境,滄月炸藥沒有作用之後,勝利已經是機會渺茫,他一定會趕回燕芮。”而且正因爲舒清在燕芮所作的事情,宏冥更是不會放過這樣的人。
“我已經讓人從四個方向追了,既然如此,現在加派人手往燕芮的方向追捕吧。”好在從此處去燕芮,還是必須在東隅走一段,只要還在東隅,找到舒清酒更容易些!商君起身,正想吩咐人手去找,蒼素卻比她動作更快的閃身出了營帳。
這時,軒轅逸卻忽然說道:“今夜整軍,明日進軍滄月。”
“稈轅?!”裴徹不解,這個時候,軒轅爲什麼急着攻打滄月呢?!
面對衆人的不解,軒轅逸只冷冷的說道:“你們繼續從各個方向追查,宏冥並不笨,不一定直接將人送回燕芮,再則,綁走清兒的,不一定就只有宏冥,清兒也有可能被綁到藏於,明日我出兵攻城,炎雨你帶領三十人到滄月營帳搜查清兒的下落,不管是不是他們,明日,我都要讓滄月付出代價。”若是滄月,那麼他們罪無可恕,就算不是,也是宏冥的幫兇,他一樣也不會放過,清兒,他要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裴徹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軒轅逸,那種渾身上下似乎都充滿着毀滅的氣息,比暴怒的狂吼更讓人毛骨悚然。還有始終陰沉着臉,不言不語的炎雨和蒼素,他們身後的衆多暗士,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更別說看似溫潤,實則神秘莫測的商君。他有預感,若是慕容舒清真有什麼不測,受這些烈焰波及的,不會緊緊只是幾個人而已!
環視了他們一眼,裴徹小心的問道:“若是這樣還找不到舒清呢?”
本就寂靜的營帳,再一次陷入死寂,良久,軒轅逸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道:“翻了燕芮和滄月,也一定要把她找回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出了營帳,裴徹知道,這不僅是稈轅的誓言,也是帳中所有人的心聲。
帳篷裡,氣氛壓抑而凝重,商君一言不發的出了營帳,緩緩走向營後的雪山,眼神迷離而憂慮,就在這座雪峰之上,他遇見了清,這個帶給他希望和信心的人。
秦修之站在他身後,說道:“你想去找舒清。”他用的是肯定句,因爲他知道,他一定會去的。
商君亦不隱瞞,回道:“蒼素和炎雨己經向東隅和燕芮的方向去找了,還有滄月,清也有可能被綁到了與東隅接壤的滄月,只要出了邊城,他們要藏匿一個女子何其容易!而東隅的人,想要在滄月找到舒清,無疑大海撈針。”
一身的雪貂長祆穿在他身上,他依然顯得那麼的清瘦,凌冽的風吹得衣角紛飛,墨絲糾纏,彷彿風雪隨時都能將他帶走。“你身上有傷,不要輕舉妄動,找舒清的事情,交給我吧。”他不會阻攔他,只希望能爲他做點什麼,在他還能留在他身邊的時候。
“謝謝你,修之。”商君搖搖頭,目視雪峰,彷彿可以穿越它,看見寒雪飄遙中的滄月。
“沒有人比我,更懂得滄月。如果清在滄月,我,必會找到她。”
滄月,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