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以爲,第二天必定不太平,就算三兒不繼續糾纏,祁風華也會和他鬧的。誰知,一天下來,風平浪靜,一切都按着他原來的計劃在進行了,他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寧,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踏進秦修之的園子,就看見他面帶恍色,一臉沉重的走出屋外,商君迎了上去,輕問道:“修之,你要出門嗎?”
聽見聲音,秦修之一驚,看清是商君,秦修之將握在手中的東西緊了緊,緩緩收入袖間,故作輕鬆的回道:“沒有,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商君微微皺眉,今天的修之,看起來有些忙,哪裡怪,卻又說不出來。
在商君疑惑的視線下,秦修之心下緊張,臉上儘量鎮定的說道:“進來說話吧。”
兩人進了屋內,秦修之背對着商君斟茶,偌大的房間裡,就他們兩人,商君有些不自然起來,以前他們常常一起喝酒賦詩,品茶下棋,有時還通霄達旦,他們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自從那次修之說……他就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修之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不然也不會躲了他這麼久了。
秦修之將茶遞到他面前,兩人四目相對,商君趕緊接過茶,一邊喝着,一邊說道:“你的身體還好吧?”
“嗯,已經恢復了很多。”上次他還是莽撞了,果然如他預想中的一樣,他還是讓商君爲難了,他們再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樣自在的相處了吧,看不得商君這樣爲難的樣子.輕嘆一聲,秦修之主動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事吧”
商聲暗罵自己的彆扭,放下茶杯,商君也坦誠的說道:“對。我剛纔見到予函了,沒想到你只是在入城時見過方繁一面,就已經易容的惟妙惟肖,太讓人驚歎了。我來,是想請你再幫我易容一個方繁。”
再易容一個?秦修之疑惑的看着商君,商君解釋道:“今晚我去赴宴,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了方繁,易容應該假的混進朝廷。所以需要你幫忙。”
原來,商君還有其他計劃,如此一來,他就必須要弄清楚才行,秦修之坐直身子,認真的問道:“你要我怎麼幫?”
“你先躲在青樓後院,等我的信號,若是成功的殺了方繁,我會讓歌姬唱一曲溪水調,到時會有人去與你回合,你假扮成小二跟他們一羣人一起進入廂房送菜,人很多,外面的侍衛不會注意少了一個兩個的,易容好了之後,你再趁着第二次送菜的機會離開。你一定要記住,溪水調沒有響起,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答應我,好嗎?”若是失敗了,他就讓衛溪將修之強行帶走。
秦修之聽完之後,並不反對,乾脆的回了一聲:“好。”若是他一直在屋裡,易容的事,就簡單多了。
“修之,很抱歉,又讓你冒險了。你一定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不要輕舉妄動。”秦修之意外的配合,讓商君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一些。
秦修之並不接他的話,繼續問道:“你打算用什麼方法殺方繁?”
商君微怔,修之今天是怎麼了,他以前不會去關心這樣,一向都是他和他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猜測修之也是擔心他的身體,商君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與他動手的,我已經決定用毒,我會先服食解藥,把毒倒進酒裡,在毒性發作之前,消除他的戒心,待遣走他的近身侍衛之後,就動手要了他的命。”
用毒嗎?這樣也好,想了想,秦修之又追問道:“你要易容成方繁的人什麼時候進去?”
“和你一起扮作小二進入,方繁爲人小心謹慎,廂房他一定派人搜過,想事先藏匿在裡面不可能了。”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修之去冒險,奈何方繁太過小心謹慎,他也是無計可施。
這麼說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讓方繁放鬆警惕,他一開始就中了毒,若是他毒發的時候,侍衛還在場,就失敗了。秦修之一臉凝重的陷入沉重之中,商君擔心的輕拍他的肩膀,問道:“修之?修之?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秦修之回道:“我沒事。”
他這樣精神恍惚,晚上會不會太過冒險?!心中思量着是否還有別的辦法,商君說道:“你先休息一會,我去準備一下,先走了,晚點衛溪會過來接你。”
商君起身,忽然一陣異樣的眩暈感襲來,眼前一黑,他站不穩的向後倒去,一雙手利落的扶住了他的腰,將他抱在懷裡,好不容易睜開眼,眼前的臉有些模糊,商君低聲說道:“修之?你……”他的聲音?怎麼會虛弱成這樣?!
話還沒說完,商君只覺得腳下一輕,修之竟是將他攔腰抱起,他想說話,眩暈讓他開不了口。
他好輕,輕的一點也不像七尺男兒該有的重量,小心的將商君放在牀上,秦修之拉過薄被,輕輕爲他蓋上,坐在牀榻上,眼光在商君的臉上流連,久久不願移開,他終於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盯着他看了,窗外的光越來越暗,秦修之輕聲說道:“你累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休息,什麼意思?腦子暈沉沉的,商君用盡全力不讓自己暈過去,耳邊隨約聽到修之的低喃,商君終於明白自己着了修之的道,一定是那杯茶,修之到底要幹什麼?!越想越慌,商君拼命的想要起來,卻不知修之用的是什麼藥,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了很久,只能勉強睜開眼睛,晃動的牀幃告訴他,他正躺在修之的牀上。
僵硬的脖子不聽使喚,商君只能偏過一點頭,餘光朦朧可見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鏡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一會之後,男子起身,即使是朦朧,商君依舊看清了男子的臉,那是——他的臉!
爲什麼會這樣?!是修之!他想起來了,爲什麼一進門的時候,覺得修之怪,他穿着一件白衫,他平時極少穿白衫,原來一開始,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迷倒他,修之,我低估你,你比他們還要厲害得多!
商君恨不得立刻坐起來,可惜他一動也不能動,狠狠咬牙,商君張嘴,卻只能說出支離破碎的幾個字:“不要……做傻事……不要”
祁風華不是說,這藥能讓商君睡過去,怎麼他還是醒着的?走到牀前,秦修之半跪在牀前,就見商君不安的輕微扭動着脖子,怕他傷了自己,秦修之撫上他的臉頰,聽清他口中不住的低喃,秦修之低嘆道:“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對於我來說,這不是傻事,你有你堅持的東西,而我,要你活着。起碼,不能死在我前面。”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那雙溫暖璀璨的眼睛,卻一直在他眼前出現,他說過的話,是我喜歡你嗎?!商君暗暗咬牙,狠心的回道:“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走,走……”
不喜歡嗎?即使早有預料,秦修之的手仍是不由自己的輕顫起來,就如同他的心。收回手,拉高薄被,秦修之緩緩起身,放下牀前的帷帳。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那就讓我再爲你做最後一件事。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會盡全力爲你辦到的。”帷帳落下,分割了兩人。
“不要……修之,不要去…”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滴淚滑落,隱入髮鬢,可惜,帷帳外的人,沒有機會看見。
“修之……”
握住門把,秦修之再次看向紗帳內,朦朧的人影,平靜的躺着,那個人,是他一生的牽絆,這一仗,讓他爲他去打吧。揚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秦修之打開了房門,走出這裡,他就是商君。
院內,襲慕和夜焰坐在院前的石凳上擦拭着手中的兵器,看見商君出來,都起身微微拱手以禮,秦修之深深看了他們一眼,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說道:“襲慕、夜焰,好好照顧裡邊的人,他是你們的主子。”若是他真有什麼不測,襲慕和夜焰跟着商君,也不算委屈了他們。
襲慕、夜焰對看一眼,他們知道屋裡的人是他們的主子啊,商公子爲何如此一說,心裡疑惑,兩人還是齊聲回道:“是。”
шшш ¤тt kan ¤CΟ
秦修之點點頭,大步離開了別院,經過與祁風華談話的小亭子時,就見祁風華如昨日一般,斜靠着石柱,不同的是,此時他眼中不再是戲謔與不耐。
沒有踏進去,秦修之只是對他輕輕點頭,淡笑說道:“他就拜託你了。”說完不再停留,朝着商君所住“縈繞君心”走去。
盯着那道清朗的背影漸行漸遠遠,祁風華輕嘆,真的很像,秦修之不僅易容了小君的容貌,就連他風雅的神韻也模仿的如出一轍,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聲音和他說話,他或許都認不出眼前的人,是不是小君。
祁風華坐在亭子裡,撐着腦袋,苦惱的看着天邊一點點被黑暗吞沒的紅霞,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腦袋,祁風華哀嘆,怎麼辦?等小君醒了,一定要發狂的。
秦修之走進縈繞君心,早就等在那裡的衛溪迎了上去稟道:“主子,馬車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御楓在門外等着了。”
調整好聲音,秦修之回道:“好,出發吧。”忽然想到自己屋裡的商君,秦修之交代道:“對了,修之的身體不好,讓他好好休恩,你待會不用過去接他了,我另有安排。”
現在才另作安排?主子很少這樣臨時起意,或許是主子擔心秦公子吧。
衛溪也不多言,回道:“是。”
秦修之暗鬆了一口氣,說道:“走吧。”
“我說過,不許你去!”一道霸道的男子赫然響起,蕭縱卿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院內,他的身後,跟着流光和幾個精牡的黑衣侍衛。
糟了,是蕭縱卿!
秦修之才放下的心又一次高高的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