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一直都非常擔心因爲她的原因會沒人來入學,男人主導着這個年代是不爭的事實,她也沒想過要爭得多大的一片天,只是想讓男人知道,女人並不比男人蠢,女人的作用也不止是生孩子繁衍後代。
她希望經由她能讓那些有心氣的女人知道,她們還有另一條出路。
雖然沒有大張旗鼓的宣告世人,但是在有心人的關注和推動下,滿京城誰不知道柳卿開了個私學,並且還擔任山長之職。
看希奇也好,湊熱鬧也罷,開山這日來的人多得出乎柳卿意料,並且,很多人是帶着女眷出行。
柳卿謹記自已已經是婦人身份,雖然聞聽縱容她,但是該給聞聽留的面子她一定得留,所以外邊的客人都交由那些大男人去應對,她自覺的去招待女眷了。
顯然,來的人都是有些心思的,或是帶着花季的女兒,或是帶着稚女,和柳卿見禮也是以先生稱之,柳卿要還是不知道她們這是什麼意思,她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這正是她所期望的,自然,也就輕易的啓了話題。
“男人我見得多了,女眷倒是少見,所以也沒多少和女眷相處的經驗,要是有不周到之處還請見諒。”
衆人紛紛抿着嘴笑,這話她們還是能理解的,柳公子之名就算是安於內宅的她們都如雷貫耳,以她當時的男兒身當然不可能和後宅女人多有牽扯。
“內宅女人說話多是東家長西家短,和定王妃您可說不了詩經禮記,不知道您能不能適應得了。”
柳卿輕笑,這樣的氛圍她挺喜歡的,比之玩心機鬥手段,說說閒話就當是休閒了,再說了,每個女人都深藏了顆八卦心,她又哪裡能例外。
東拉西扯了一陣,一位夫家姓劉的貴婦人把自已年約十一的女兒拉到跟前來,笑語晏晏的道:“王妃,這是我的小女兒,平日裡也算伶俐,只是世道所限,只能教她點內宅之事,原本也沒有其他想頭,再嬌養個兩三年就嫁人了,可是自打知道您的事後,她就坐不住了,軟磨硬磨的,就想讓我帶着她上門去向您討教討教,被我家老爺訓了一頓才歇了那心思,不過知道今天有見您的機會怎麼都要來,這不,我就帶着來見見您。”
柳卿放下茶杯,打量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娃,稚嫩的面龐,因爲她母親的話而涌起幾分羞澀,可是又逞強的不想低頭,在她打量的眼神中咬牙堅持着。
屋裡一片靜默,大家都在看,她們也想知道這柳卿究竟有何打算,雖然私學有明文規定說學生不限男女,但是柳卿真打算收女弟子嗎?若是她們的女兒真送來這裡,於她們的閨譽可有礙?
對一個女人來說,本事可以少學點,這閨譽可半點馬虎不得,畢竟嫁人最主要的還是身家清白,門當戶對,學的其他本事也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加分而已。
柳卿一手倚在扶手上,手指輕撫着杯沿,低垂的眉眼像是在思考,她也確實是在思考,思考怎麼說才能不太出挑讓人接受,她可不想說些超前的言論,這個年代不適合。
擡眼看着挺立在她面前的小女娃,“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芸兒。”聲音脆脆的,很是悅耳,柳卿看她回話時並不看向她母親,顯然這是個主意很正的小姑娘,第一個站出來的是這樣一個性子的小女孩,她挺滿意,這是個好的開始。
“芸兒,是個好名字,你母親說你想見我,現在見到了,然後呢?見到我你是有想說的還是有想做的?”
劉芸兒眨巴了下大眼睛,這個動作看起來很是稚氣,“我想讓你當我的先生。”
劉夫人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閉上嘴什麼都沒有說,她一直都知道自已的女兒聰明,管家之事也早早的學得通透,以她的身份以後嫁人也定是嫁給世家嫡子,只要孃家不倒,正妻的位置便不可能有變動,但是這樣的姻緣很難有真正感情好的,要是女兒能學到點柳卿的本事,於她來說也是有利的,這些世家公子在知道柳卿是女人後,哪個敢說是沒有一點心動的,不過也就是在心裡想一想罷了,沒幾個敢真正把她娶回家。
她不求女兒有柳卿的本事,她也不可能厲害到那程度,但是隻要學到一星半點,也會受益終身。
就是因爲看清這點,她才說服老爺帶着她來,她希望自已的女兒能幸福,現在開始攢資本也不遲。
柳卿眼角餘光一直觀察着劉夫人的神情舉動,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心下也就有了主意。
“芸兒,我這私學分成兩個階段,一個是五到十二歲的小班,一個是十二歲到十八歲的大班,過了十八歲學院便不收了,以你現在的年紀應該是分到小班裡,你願意來嗎?”不跳字。
劉芸兒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劉夫人便迅速接口問道:“請問王妃,班裡是有男有女嗎?”不跳字。
這是屋內所有貴婦人都關注的問題了,柳卿當然不會大意,“當然不是,學院是男女分班的,並且不在一個院子裡,同是女人,我不會讓小姐們的閨譽受到破壞,這是關乎她們一輩子的大事。”
“真的會有女孩子來入學嗎?”不跳字。
“這個我不急,”柳卿笑笑,示意全嬸給她換一杯茶,這茶都涼了,她向來鍾愛滾燙的茶水,“班上若是隻有一個學生,那我便教一個,若是有兩個學生,我便教兩個,而且先生大都是出自我柳家,另有兩人是大賢之一的徐長州,另一人是賀清永之子賀敏之,這都是真正有本事之人,人品也絕對信得過,不過賀敏之還太過年輕,我認爲讓他來教女班稍嫌不妥,可能會另做安排,總之,這方面學院都會非常注意,柳家也會派出護衛,只要在學院內,想必出不了事。”
柳卿的話把衆人心裡擔憂的問題都給解決了,聽得這麼說,她們互相望了望,心裡都鬆動起來,帶了人來原本就是安安孩子們的心,做爲母親的,也需要經由柳卿的口來安安自已的心,她們總是希望孩子能幸福的。
劉芸兒看了母親一眼,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雀躍,“先生是說我符合學院收人的標準嗎?”不跳字。
柳卿也同樣看了劉夫人一眼,有些個意味深長,“當然,如果你家人同意的話,你明天就可以入學。”
劉芸兒蹲身行禮,退到劉夫人身邊,看向母親的目光充滿祈求,劉夫人拍拍女兒的手像是安撫,但是什麼話都沒有說,這事還得和老爺商量過才能決定。
接下來柳卿沒有再說這事,點到即止就夠了,她相信只要堅持幾年,人的思想總能有所改變的,再加上孩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光是能光明正大的出門這一點就足夠吸引她們的,更何況是來一個能認識新夥伴的地方。
學院,也能成爲她們的一個社交場所,古來不就有夫人社交這一說法嗎?
臨分別時,柳卿以山長的身份在門口送客,闕子墨站在她身邊,臨去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得不多看這個女人一眼,男人的眼裡包含了各種意思,有佩服,也有側目的,更不泛有帶着齷齪之心的人,柳卿都當沒有看到,只是闕子墨的眼神有點涼涼的,暗自把人記下來,以後總有收拾他們的時候。
而女人眼裡的意思就統一得多了,都是暗藏着嫉妒,是啊,哪個男人不想這樣挺着腰桿站在世人面前,夫君在一邊陪伴,而不是辛苦操持家裡,還得面對夫君的美妾寵姬和各種算計手段。
對女人,柳卿的態度柔和許多,這個年代的女人都不容易,比之以前,她不都是縮手縮腳的嗎?這還是闕子墨一直支持縱容才能如此,其他女人的生活可見有多悲哀。
私學開張的第二日便正式收學生,有不少人是衝着柳家來的,畢竟柳家連一個女流之輩都能有如此本事,那男人應該更不差,有人是衝着徐長州來的,盛名之下無虛士,有人是衝着賀敏之來的,在京城沒出現這麼個柳公子之前,賀敏之的名聲可是數一數二的,只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傲氣,沒人會去他面前找晦氣,現在他來這裡當先生了,自然也就有人願意買他的帳。
當然,剩下的一部分便是衝着柳卿來的了,拋開她女人的身份,柳卿的本事實在是不容人抹黑,以前她身份沒曝露之前便有不少人想和她結交,向她請教,可惜柳府難進,後來是身份曝露了,有這心思的人也把這念頭掐了去。
而現在,柳卿光明正大的出來收學生了,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人家定王爺都能讓自已的王妃出來拋頭露面了,他們還怕什麼?柳卿的本事就算他們嘴上不服,心裡也是萬分信服的,若不是有年齡限制,這學院估計裝不下來求學之人。
所以說,闕子墨是聰明的,而且他的聰明是那種悄無聲息的,只有心思夠細的人才能察覺到,柳家有幾人看出來了,但是顯然,柳卿不是那幾人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