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內達成了共識,世家的那些拜貼便沒有被柳家人看在眼裡,他們習慣了站在世家的頂端,從沒有被世家擠兌的經驗,所以也就沒把即將到來的世家圍攻看在眼裡。?
但是他們也清楚,柳家入世的這第一仗打得不會輕鬆。?
十八人,除去被責令去關禁閉的三人外,細細的把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預估了一番,應對之策也備好了數條,直到有人來稟報江家家主持拜貼求見才停了下來。?
“都各自去準備吧,今兒個不會輕鬆,文林,你隨我會客,文殊,瑣事你安排。”?
內外管家齊齊應了,十餘人也起身準備離開,一個個看上去鬥志昂然,也是,柳家,從來就是習慣俯視的,被人欺上門來,今兒可是頭一遭。?
想來可能是世家之中相互通了氣了,以江家家主打頭,世家家主相繼上門,越後來的地位越高,空蕩的大廳填滿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而已。?
很明顯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兒這一場是爲什麼,小半個時辰中說的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話,直到,姚家家主在杜容夏的攙扶下上門,坐在了客坐第一個位置上,柳鬆君就知道,該開始了。?
抿了口茶水,眼光掃過各有算計的人,柳鬆君摸了摸鬍子,“今兒個這人可真齊,怕是來了大半個京城的世家主子吧,柳府真是蓬蓽生輝。”?
姚家老爺子以同樣的動作摸了摸鬍子,來的這些人裡若論起對柳家的認知,沒人會比他知道的更多,他記得非常清楚,年幼時爺爺每每說起消失的柳家時那一臉的又羨又嫉,當時他就想,若是姚家傳到他手裡,他一定會讓姚家比柳家更厲害。?
只是沒想到,直到他半隻腳都踩進棺材裡了,柳家才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柳卿在京城的這兩年他一直有關注,多方打探也沒有查出他的底細時,他不是沒想過他是不是出自柳家的,在他的腦子裡,只有柳家才能教出這麼不拘一格又本事大的後代。?
這份懷疑在他心裡紮了根,一直就沒有消下去過,所以,當他知道柳家入世的消息,並且柳家家主親自入柳府和柳卿見面時,他就知道,他的猜測是對的,柳卿,出自柳家。?
他不吃驚,反而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可是,最是損傷世家利益的所謂開科取士居然是柳卿給皇帝獻的策,這讓他想不明白,同是世家,柳卿這麼做不是同樣也損傷了柳家的利益嗎?難不成柳家已經大公無私到可以置自家的利益於不顧了??
隱隱的,心裡又有一種興奮,像是兒時就留下的執念,他想要把柳家踩下去,想要讓九泉下的爺爺知道,柳家,也不過如此,他這些年把姚家經營得不差於柳家,他,想要凌駕於柳家之上,也想讓姚家如柳家這樣傳承下去,青史留名。?
把柳家踩下去的想法一萌生,姚老爺子就坐不住了,原本,今兒個該坐在這裡的是柳家的現任家主,他的大兒子姚華,他已經不管事許久了,可是今天,他來了,他想看看現在的柳家還有幾分實力。?
“柳家之名聞名已久,老夫早就想來拜訪了,不過這人老人,總是懶得動,還望柳家主不要見怪纔好。”?
若論年紀,柳鬆君還要小上好幾歲,對他這番倚老賣老的舉動只當沒見,依舊笑得如同菩薩,“收到拜貼時老夫刻意查了下,今兒個是個好日子,現在看來可真是應驗了,諸位是不登門則已,一登門便是一起來啊!”?
“哈哈哈,可不是,今兒個真是個好日子。”?
兩隻老狐狸對望一眼,哈哈大笑。?
下面的其他人不管心裡在想什麼,至少,臉上都是帶着笑意的。?
“柳家主真是調教有方,想那柳卿纔來京城便弄出這麼大一番動靜,我們這些世家可是佩服得緊。”老狐狸沉得住氣,可是在坐的,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稱這狐狸的資格,坐在靠後位置的人趁着兩人笑聲漸歇時見縫插針的道。?
到底是閱歷不夠啊,這時候出頭,可不是什麼好事!柳鬆君眯起眼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兩眼,這出頭鳥好像還做得挺心甘情願的。?
“卿兒是做得不錯,沒辱沒了柳家這個姓氏。”?
輕飄飄一句話,讓人無法把這個話題接下去,自家的孩子被誇了哪怕是再得意口裡總是要謙虛的說上幾句的,讓外人好順着杆子上,這柳家主倒好,直接就認了,他家的孩子就是好,這根杆子沒遞過來,他們想爬也沒地兒可爬。?
說話的男人接不上話了,端起茶杯往嘴裡送,他已經開了頭了,其他人要是再接不上,那可不關他的事了。?
“柳卿來京城兩年多將近三年了,柳家主,從頭至尾,我們這些人雖然說沒有幫到什麼,可也從沒爲難過他,他這衝着世家而來的舉動是爲哪般啊,還請柳家主給我們解說解說,要是有道理,我們也好向族人交待不是。”?
柳鬆君微笑,再微笑,“確實是沒爲難過她,她那書局着火也只能怪她自己沒做好防火準備,怨不得他人。”?
屋子裡又沉默了,他們當時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是坐壁上觀看了場戲卻是跑不了的,現在想來王家嫡公子落個如此結局怎麼就那麼巧呢?難不成是中了那柳卿的算計??
腦子活的人已經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性,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反正王家嫡公子已經是廢了,王家現在有大半倒是落在了庶長公子手裡,再加上長公子在皇上面前頗爲受寵,這王家以後的家業說不定就落在這庶出的長公子頭上了。?
以庶子之身當家主,那王維慎怎可能沒有點過人之處,不管這裡面柳卿參與了幾分,那王維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是事實,如此算來,那燒燬書局的仇可不就是報了。?
若這真是柳卿的算計,那隻能說,他們都太小看那個平日裡不哼不哈,有事就躲府裡不出來的人了。?
姚老爺子想得尤其遠,半耷拉着的眼睛裡精光連閃,也許,今兒個他來錯了。可是到了現在這一步,他想脫身已是不可能。?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今兒個我們來這裡是想要柳家主給我們個解釋,世家之間向來同氣連枝,柳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爲何要斷了世家的利益,而去爲皇家謀利,老夫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柳卿這麼做究竟所爲何來?”?
真要挑明瞭說,柳鬆君反而輕鬆了,“這是卿兒的決定,柳家家訓便是不阻礙族人的發展,就算我身爲族長也沒有置疑的餘地,卿兒的決定就是柳家的決定,諸位若是衝着柳兒來的,那我柳家接下就是。”?
一番如同宣告的話讓姚老爺子都掩不住吃驚之色,族人是爲家族服務的,一切得以家族爲重,這是身爲世家子逃不開的命運,從來就沒有族人做了決定,全族一起承擔的事,他想他有點理解爲什麼柳家能傳承如此之久了。?
杜容夏一直垂着的視線終於擡了起來,心裡的擔憂也放下了一點點,他今天之所以會來,也是想第一時間知道這事結果會如何,家族是什麼德性他從小看到大,犧牲族人成全家族是世家慣用的伎倆,只是沒想到柳家居然會要保下希及。?
這是自打知道希及出自這個柳家後到現在,杜容夏第一次鬆了口氣。?
“柳家主,你這是在向所有世家宣戰,百年前的柳家確實一家獨大,無人可及,可是現在的柳家,不是我刻意貶低你們,根本承受不住來自世家的聯合打壓,柳家主還是仔細考慮一番纔好。”?
是如此嗎?柳鬆君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只是掃了眼在坐的人,“老夫可不可以理解爲,在坐的這些人代表了整個京城的世家?剛纔姚家主所說的話就是全京城世家的意思?”?
姚老爺子握拐仗的手關節都泛白了,這話他應不下來,誠然,京城有一半的世家願意和他聯手,但是另一半或者坐壁上觀想坐山觀虎鬥,或者一時之間無法決定想等兩方爭個所以然來,又或者是如同衛家雲家一般,直言不參與這事。?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下來,柳鬆君從中看出了世家也不是鐵板一塊,更因爲皇家的態度讓一些世家不敢輕易做出決定,如此便好,如此,便爲柳家減輕了一半的壓力。?
“好像本王來得很不是時候。”着一身僅次於皇帝朝服的華服錦袍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現在大家面前,手裡拿着現在京城中人最愛的摺扇,一步一步如同走在人的心上。?
姚老爺子最先起身行禮,“見過定王爺。”?
“見過定王爺。”?
闕子墨也不理會,徑自回過頭招呼道:“希及,走快點。”?
柳希及,柳卿,怎麼會和定王爺一起過來?轉念一想卻又完全想得明白,柳卿現在可不就是爲皇家效命嗎?爲皇家爭利益的人皇家還不好好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