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欽山這次好歹算是在家裡住了一夜,晚飯後,梨花娘和小草娘要把孩子抱他們家裡去帶一晚,山杏哪裡好意思折騰她們,只說自己能照顧得過來,硬是把兩個孩子留下了,而且,山杏也害怕孩子萬一半夜的時候餓了可怎麼辦,她可不想讓寶貝兒子和女兒受一點兒苦的,梨花娘和小草娘看山杏的態度這麼堅決,也就算了,反正只有一晚,再累也能堅持得住的。
“那行,我和小草娘就先回去了,實在要是看不了他們兩個,你就讓萬將軍去家裡叫我們,多晚我們都會來的。”
梨花娘臨出門,還在熱心的囑咐着,山杏當然是讓她們放心好了,自己肯定能看好孩子們的,讓她們不用惦記,只不過就這一晚,怎麼也堅持得過去的,也讓萬欽山這個當爹的,陪着孩子一晚上。
把人送走了,夫妻兩個一人手上抱着一個,山杏重新打開了侯夫人送過來的包袱,剛剛因爲有外人在,自己又受了那件羽絨服的衝擊,所以並沒有仔細地看侯夫人帶過來的東西,現在屋子裡沒有外人了,她想要好好的把東西看一遍,這可是千里之外的京城送過來的關心,總要仔細的感受一下才行,看到山杏把包袱打開,萬欽山也湊過來看熱鬧了。
“喲,母親竟然還給你帶了兩根釵過來,你現在可是用不上了,不過,戴給我看一下吧。”
萬欽山拿起一根釵來,這隻釵是翠玉鑲金絲的,釵頭是一隻金絲編制的精緻小雀,做工可真是精細,難爲這千里迢迢地來到了邊關,竟然沒有一點兒的折損,保存得完整無缺的。
“幹嘛戴那個,我又不能戴只玉釵去跟鄉親們種地去,那可不是要笑死人了麼,萬勇給了買了個銀簪子回來,我都沒戴過呢。”
山杏隨意地說了一句,萬欽山可是有點不是滋味了,
“他幹嘛給你買簪子呀,這東西是能隨便買的嗎?”
自己手底下的人,萬欽山竟然都能吃醋,山杏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
“萬勇是因爲看到了袁鎮長的媳婦戴了根銀簪子,看到我頭上竟然什麼也沒有,就以爲我沒帶什麼首飾過來呢,心裡爲我屈得慌,這纔在去大鎮上的時候,給我買了根簪子回來,萬勇說了,你這位萬將軍沒在身邊,他可得替你好好的看護着我,不能讓我受了委屈去,既然那袁鎮長的媳婦都能戴銀簪子,那我這位將軍夫人怎麼也不能比她差了。”
“沒想到,他處處爲你着想,你這個做主子的,反倒吃起這些沒用的乾醋來,可真是夠差勁兒的,沒有半點兒做主子的樣子,虧得萬勇忠心耿耿的。”
山杏也不再搭理萬欽山,繼續擺弄着包袱裡的東西,萬欽山剛要說什麼,卻聽到山杏‘咦’了一聲,把萬欽山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他低頭看過去,看到山杏手裡拿着一件棉坎肩。
“怎麼了?”
萬欽山問了一句,山杏拿着棉坎肩,翻過來調過去的看,然後把棉坎肩抱在懷裡,看着懷着的女兒輕聲說,
“閨女,這是你姑姑的手藝,你姑姑是想讓孃親在邊關的時候,也能穿到她的手工,這是想要讓孃親暖心暖肺呢。”
聽了山杏的話,萬欽山也明白了,這是妹妹親手做的東西,心裡也不禁是一陣感概,妹妹到底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任性胡爲的嬌寵大小姐,竟然能夠想到親手給遠在連疆的嫂子做件貼身的坎肩過來,可見這心裡已經學會裝事兒了,
“真沒想到,媚兒竟然能想到幫你做件衣服,零點是長大了呢,已經知道爲家裡人做點兒貼心暖肺的東西了。”
山杏點了點,她是真的很感謝的,這麼遠的距離,她一個小姑娘,竟然能夠想到親手給自己做件東西,這比給自己花了多少銀子都珍貴,侯府不缺錢,所以這份情意,才越發的讓人珍惜,
“欽媚跟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沒想到,她竟然能爲我親手做東西,真是讓我太感動了,也太意外了。”
“孩子總會長大的麼,我們只是還拿她當做小孩子,纔會感動莫名,其實想一想,她已經十二歲了,都快要到說親的年紀了呢,日子真是不扛混的,一晃她就又大了一歲了。”
山杏拍了萬欽山一巴掌,
“你還說讓我別太感概了,瞧瞧你這當哥哥感慨的,都快要掉眼淚了吧。”
被山杏這麼一打岔,萬欽山的感慨就被打斷了,
“你再翻翻看,還有什麼好東西,下午的時候只是粗略的翻了翻,肯定還有沒翻到的。”
萬欽山也伸出一隻手來幫山杏翻着包袱裡的東西,結果剛剛伸手進包袱裡,就摸到了包袱的最下面,一個包着軟布的硬硬的長條狀的東西。
萬欽山順手就把東西抽了出來,一個長條開狀的物件,外面用錦緞很仔細地纏繞着,一層一層的,可見包東西的人很用心,
“看看這是什麼,包裹得倒是挺仔細的,但是拿在手裡,手感卻是硬硬的,似乎是個木質的東西,不像是石頭,太輕。”
一手拎着錦緞的邊,就這麼把錦緞抖開了,只見這個長條狀的物件隨着錦緞的打開,轉了幾圈,掉在了牀上,兩人看着牀上的東西,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開口,只是,山杏的眼睛慢慢的溼潤了,她擡起頭來看萬欽山,看到萬欽山也正擡起頭來看自己,眼睛裡也是一片的通紅,山杏帶着淚笑了笑,這才伸手把牀上的物件抓起來。
那是一把木質的小劍,並沒有太長,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確實,這就是小孩子的玩具,它是小老虎當初跟父親學劍時的那把小木劍,兩人看到這把劍,自然是想到了遠在京城的兒子了,山杏眼裡含着淚,把木劍攥在自己的手裡摩挲着,突然,感覺到木劍上有些凹凸,低頭看去,卻是一片模糊,山杏趕緊抹乾了眼裡的淚,再看木劍上,清清楚楚的刻着三個字——小老虎。
那樣的字跡,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筆,大人就算再刻得不像樣,也不會刻成這樣的,而且,那上邊竟然還留有一、兩點兒褐色,不用猜,山杏都能想到是什麼,眼淚再次落下來,一串串的砸在懷裡女兒的小薄被子上,看得萬欽山這個心疼噢,趕緊把自己扭到山杏的身邊,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摟着媳婦,
“杏兒,你別哭了,這是兒子千里迢迢送來的想念,他肯定是想母親了,但是,他也肯定相信,他的母親是堅強的。”
萬欽山側過頭來,在山杏的側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再次把人抱緊,
“山杏,我說的是真的,小老虎這麼遠的把他最心愛的東西給你捎過來,就是想要讓你知道,他在府裡好好的,是想要告訴你,別擔心他,他會像你想念他一樣的想念你,但在他的眼裡,他的母親肯定是個英雄,因爲他的母親不遠萬里的跟隨着他的父親來到了邊關。”
山杏聽着萬欽山在耳邊絮叨,手裡撫摸着那把小木劍,懷裡還抱着小女兒,心裡雖然酸楚着,卻也是甜蜜着的,此時此刻,小老虎就好像是跟自己這一家人在一起一樣,
“大山哥,你看,我們一家五口人,就缺了小老虎,可是,他把他最珍愛的東西送到了我們身邊,這就像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沒有分開一樣。”
萬欽山也趕緊點着頭,能讓媳婦想開點兒,那比什麼都強,他也想念兒子,但是在媳婦哭着想兒子的時候,他就要變得堅強些,
“山杏,既然我們一家五口現在在一起,那就是高興的事情啊,你就別再哭了,小老虎知道自己惹了母親哭,他可是會難過的噢。”
萬欽山把小木劍從山杏的手裡接了過來,也是用手摩挲着,他也是一樣的想念,不然,也不會給小兒子和女兒起名叫‘念念’和‘想想’了。
“我知道的,我只是一時沒忍住,我知道自己應該高興纔是,畢竟,我兒子懂事兒了,都知道來安慰母親了,如果他知道他現在有了弟弟、妹妹,不知道會多高興呢。”
山杏側過頭來,在女兒粉嫩的小臉上,溫柔的親了一下,被母親抱着的小姑娘,眨了下她的長睫毛,然後笑得眯了眼睛。
“看我們女兒多可愛,如果她哥哥見到了她,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的,我們小老虎一定會是個好哥哥的。”
萬欽山把手裡的小木劍舉了起來,做了個起手式,結果他突然怔住了,只見那把小木劍的背面,還刻得有字,剛剛山杏只看了一面,因爲劍上的字,兩人就一直沒有把劍轉過去,沒想到,背面也是有字的。
“想念父親母親”
這邊的字,要比正面多很多,而且筆劃也是更加的繁複,所以,這邊的褐色痕跡也就更多的些,萬欽山強挺着的堅強,終於崩潰了,粗大的手指撫上兒子留下的血跡,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滴落下來,這裡是兒子的鮮血,他是自己的血,證明了自己有多想念父親和母親,多想念千里之外的親人。
“大山哥,小老虎現在也不知道長了多高了,已經快兩生日了呢,我記得咱們臨出京的時候,他就快要過週歲生日了,這一晃眼的,又是大半年過去了,再有三個來月,他又要過生日了,這一次,我們還是不能陪着他。”
山杏的鼻子酸酸的,她突然發覺,自己爲了這個爲了那個,卻是偏偏愧對了大兒子了,小孩子的想念,該有多難受,而且,他小小的人兒,又會記得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