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心隔肚皮
五月的天氣,及早熱得像六月天。黎四和岳陽已把店內的事做完了,飯後,天快黑的時候,他便把店門一鎖就奔釀造坊而去,因爲那裡地方寬敞涼快,他又能和董恩他們“瞎扯”上一會;他實在不想憋在鹹菜店爲老闆看護那個店門。
新建的釀造坊比以前寬敞多了:北邊四間大房作爲室內蒸煮釀造發酵,東邊兩間放釀製品的半成品和成品週轉,靠南頭四間房,兩間放原材料,一間放雜物工具,一間供董恩和夥計們住宿,靠大房邊還有一間小廚房,如果時間緊了忙了,洪家就給夥計們買好做飯的東西,董恩他們幾人就自己做飯吃。中間一片曠地,放着十口大缸,供醃製和存滷週轉之用,還有幾個大甕留作釀造陳年老醋等。其餘都是空地,供晾曬或轉料乘涼的。
黎四到來之前,董恩和夥計們早放了兩張大蘆蓆,在那兒乘涼。
董恩和夥計們熱情招呼黎四的到來,可黎四卻不酸不甜地說:
“還是主人爲你們想得周到啊,幾畝地的大家院真是自由,人自由,活也自由,難得呀,難得!”
新來的兩個夥計看不慣他的這種酸勁,用大蒲扇使勁地扇着風,打着蚊蟲,董恩仍是面帶微笑說:
“老兄,在哪兒都是幹活,談什麼自由不自由,你乾的比俺這邊輕鬆多了,你可是比俺高一等的店老闆啊!開玩笑講開玩笑,可鄉兄,你也不容易啊,就坐我這蓆上涼快涼快吧!”
黎四並不搭理董恩的同情話,他傲氣地往董恩旁邊一坐,大腿蹺上二腿,嘴叼菸捲,口中吐出縷縷煙霧,哼起了古情調“手扶欄杆”……
董恩和兩個夥計談天論海,一會兒拉到家鄉的貧窮,一會兒拉到當今的社會,一會兒又拉到洪家的生意和岳陽的爲人,三人還不斷地誇岳陽對大家怎麼和善可親,怎樣關心和照顧他們。
黎四卻默默無言,一會兒把古情調哼得肉麻低俗,一會兒又狠抽一口煙,把霧氣吐向空中,然後把菸頭用雙指用勁掐滅,扔到地上,自言自語咕噥着:
“洪家好啊……好啊……深宅大院,洪岳陽兩個老婆,可俺呀,都是些窮光蛋,受人使喚,連一個老婆也娶不起!”
董恩和兩個夥計看看黎四不願和他們拉正經話,只有相互耍鬧,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嘻嘻哈哈,滾來滾去,慢慢地又都躺在蓆上,一會兒就打起鼾聲。
黎四的古情調也停止了,他躺在董恩的身邊也進入了自己的夢鄉:
洪岳陽出遠門進料去了,釀製品的經營店內只有黎四一人,他兩眼不停的搜索着那大街上走過的男男女女,特別是那些穿着豔麗的女郎,他的眼光在追逐着她們到很遠。可她們都沒有一個進店買東西的,即便是買一斤鹹菜或是稱一斤鹽也行,他就可能多瞅她們幾眼,或是找點話茬和她們閒談熱乎一陣子,可就是沒有,一個兒也沒有,他恨自己真沒福氣。
快到中午時分,黎四有點困了,忽然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不是心在營業,而是滿腦子的情迷意亂。啊,珍珍突然出現在門前,她手裡提着一小籃熱包子,來給黎四送飯。黎四看着珍珍今天的打扮:上身淺黃色短袖對襟褂子,把胸脯勒得緊繃繃的,但那個豐滿的胸圍輪廓卻清晰可見;下身穿着青緞子短裙,露出又白又嫩的雙腿。珍珍滿臉帶笑地走向黎四,說:
“辛苦了,丈夫不在,多虧了你的操勞。天晌了,老鄉快來吃飯吧!”
黎四一聽這暖暖的問候,溫柔的誇獎,再看着她這仙女般的打扮,婀娜多姿地微笑,不知是被包子給饞的,還是見到了這樣的女人動了淫心,他直愣愣的,嘴裡直往外流口水。他暈了,自己不知是去接包子,還是去接人,他一把逮住珍珍的雙手,就往櫃檯裡邊拽。珍珍被羞得使勁地往外掙扎,想掙脫他的雙手,不料已經被黎四緊緊地抱在懷裡。珍珍想大聲呼叫,又怕被人瞧見,她渾身顫抖着。黎四抱着珍珍,賤聲淫氣地叫着:“珍珍,珍珍啊,大美人,你可把我給想死了……”意*的美,促使黎四動起手來,他緊緊地抱着董恩吻起來,“親愛的,可愛的珍珍,你太美了!”……
“呼嗵、呼嗵”,他身上一連捱了兩拳。黎四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只見滿天星斗不停地貶着眼,都好像在憤憤地怒視着他。
“黎四,你睡夢不安好心,你說你喊乎什麼?你睡着了,嘴裡叨咕誰的名字?下流,不害臊!睡夢都想着女人,對得起主人嗎?”董恩大聲地呵斥他。
“喊什麼,你喊呼什麼?我叫誰的名字啦?我說什麼了,夢能是真的?怎麼就未安好心了?”黎四不買賬,狠勁地坐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瞪着董恩。董恩也坐起來,兩眼直瞪着他,雙手正在握緊拳頭,好像還想給他重重幾拳。他覺得董恩不好惹,只有打着哈欠,說,“說夢話了,有錯嗎?想想女人不好嗎?不好,不好就罷,俺睡覺了。”他眼皮合着呼嗵倒下,假裝又睡着了。
董恩看着他那叫人噁心的樣子,真想上去再踹上他兩腳,可他忍住了,但嘴裡直往外喘着粗氣。董恩心想:這真是: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岳陽大哥也不注意着點,這人不安好心呀,難道你就看不出這個黎四整天在偷窺這珍珍,睡夢也在算計珍珍,俺可得鄭重地告戒珍珍或是你洪大哥,早早叫你二人必須多防着點,事情發生了,就不好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