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家之戀
第一章 鬧喜
大柱和春芽喜結良緣的這天過得真快,迎新娘、拜天地、喜慶宴忙忙碌碌的程序不知不覺的一天就過去了,太陽剛剛躲到紅石山後,“送房”(就是把新婚的一對新人送入喜房,把新娘新郎關閉在粉紅色的蚊帳裡,讓他們倆睡覺,不許外人打擾了)的鞭炮就放響了。“道喜話”的人響亮地嚎着嗓門“程家新郎伴新娘,良辰吉日入洞房;今晚洞房花燭夜,雙雙摟在象牙牀;男女二人喜交歡,一年一個狀元郎。……”一串“喜話”道吧,主家理事人拿來兩包“喜果子”(糕點),一包喜糖,還有一條紅綠相間的花毛巾,兩盒勞動牌香菸,再加上二元錢,送房人笑眯眯地接過禮品,然後就把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盛有高粱、花生、栗子和麩皮的木筐子端到懷裡,手抓着木筐子裡這些東西就往喜牀上亂撒,這叫“撒帳”(意思就是讓新郎新娘有福氣、步步高昇、早生貴子)。“撒帳”完畢,關上房門,看熱鬧的人紛紛散去。
白天早就鬧騰了程家新娘公婆的一夥孩子們還不願散去,因爲還要想再向大柱的妹妹棗花“鬧喜”。棗花也很想再施捨一些“喜品”給她的在一起玩得很要好的姐們、哥們,她早就向主事的二叔要了很多的喜果子和喜糖揣在懷裡。
棗花拉着岳陽,小聲說:“岳陽,你猜哥哥和嫂子這會兒該幹什麼了?”
岳陽也小聲說:“睡覺唄。”
常和岳陽、棗花一起玩的狗子和大山低聲對小面、小米說:“傻瓜蛋,人家入洞房了,還能幹什麼,兩人摟在一起,抱得緊緊的,那事了!”
小米、小面驚奇地問大山:“抱着,哪事了?”
大妞呼哧呼哧打了小米、小面一人一巴掌,說:“死丫頭,不害躁,別說了,這麼大的小子、丫頭丟死人了!”
棗花早氣得沉不住氣了,她甩下岳陽就跑到這些孩子跟前說:“大山你們丫頭小子的在一起可不許‘絕舌頭’(就是瞎議論人)啊,再瞎說,我的喜果子和喜糖就不給你們吃了!”
“對啊,人家棗花着急了,那就和你折騰,走,到西場上等着你給俺們撒喜果子喜糖去!”狗子拉着大山說。
棗花說:“不想吃喜糖喜果子,那我就在這兒和你們折騰吧!”
“不行,我們就到西場上去,到那兒還有別的事。”大山說。
“我不想去了,我還得在家護着大哥和嫂子呢,過會兒別回再有哪個壞小子把喜房的門窗給弄開,往裡邊撒苦楝棗子、蒺藜子、綿篬子去‘鬧房’,那可苦了哥嫂了。”棗花說。
“看你,用不着你,你的二哥、三哥他們就不疼你哥你嫂啊!”狗子說。
“對啊,走吧——別賴着捨不得你的喜果子喜糖啊!”大妞、二妞、小米、小面也一起催促着棗花。
“是的,一個個丫頭小子饞掉了牙,我不給——我不給——等你們一個個都淌口水滴多長了,我再到西場上去撒!”棗花故意不緊不慢地說。
“那我們可自己動**了!”大山說。
說着一夥男女就要圍上來。
“你們敢?!岳陽還愣着?上來揍他們!”棗花拉過岳陽。
岳陽真不好意思上前,一方面他就是個文面書生,不想和人家打打鬧鬧、爭爭吵吵的;另一方面,他還是堅持着自己的主見,多懂些道理,比不講理的要受到更多人的喜歡。
這岳陽是八里屯街上來的孩子,山裡的孩子都非常崇拜他,把他作爲“首領”。只要他一踏進棗花家門,孩子們就都圍着他團團轉,想聽聽他講他那兒發生的新鮮事,講自己上私塾的事等等。岳陽有時高興了,還能教這些孩子們學識字,學背“人之初,性本善”,學一首古詩文等等。
岳陽的父親叫洪儀章,洪儀章和這紅石埝村程姓的人幾輩老親,和棗花的父親程文是姑表兄弟。三年前,在一次酒宴上,經“把兄弟”磋合,洪儀章和程文這表兄弟又成爲兒女親家,就是程文家的女兒棗花長大後嫁給洪儀章之子岳陽當媳婦。因此,這兩家更是親上加親了。
當然,孩子們也早就知道了棗花和岳陽的“秘密”。
狗子和大山互相拽了一下手,兩個人同時把大母手指往嘴裡一塞,一起打了一聲特響的口哨。口哨如號令,在一起玩成鐵哥們的一夥男女一起上前,把岳陽棗花兩人一起抓着,像劫持人質似地向西場跑去。
棗花所在的這個村子叫紅石埝,一共有四五十戶人家,不足二百口人,分在一道紅石溝的南北兩岸。莊戶人家秋收糧食就都集中在溝北的一片平地上晾曬。這個村的人就習慣叫這裡是“西場”。
棗花被自己的“哥們”“劫持”來到這兒,她早氣得發了瘋:
“我真不該好心給你們準備喜果子喜糖,狗子弟你們太壞了!”
“冤枉了,花妹,你不是疼你哥,喜歡你嫂子嗎?在家裡鬧着、喊着,那會打擾你哥嫂睡覺啊,懂了嗎?妹子!”狗子鬆開緊抓着棗花的手不緊不慢地說。
小米、小面和大妞、二妞也鬆開了岳陽的手。岳陽鬆了一口氣說:
“看你們把我的手都抓痛了。”
棗花趕忙跑過來拽過岳陽的手仔細地撫摸着。
小米小面偷偷地趴在大山耳旁小聲說:“看她倆多親熱,恐怕被人搶了似的,什麼好東西,還沒到時候就這麼熱火!”
大妞趴到狗子耳朵邊低聲說:“狗子哥,今晚我看也把棗花和岳陽按到一起,把她倆的事也趁熱打鐵和她哥嫂一樣給辦了吧!”
狗子低聲笑着說:“死丫頭,虧你想得出來,看棗花要是聽到了,不撕爛你的嘴還怪呢?!”
二妞也低聲湊合着說:“假設,就是模仿一回,鬧鬧‘喜’麼!”
狗子心想,這兩個死丫頭真還想得出來,可這樣一鬧,我呢,還真有點醋溜溜的,死丫頭,怎不拿我假作一回呢?!
“算了算了,趕回再說。”狗子一擠眼,“到一邊去。”
棗花聽着了小米和小面說的話,可沒有想到大妞和二妞的“鬼點子”,她沒好氣地望着兩個丫頭說:“看我一會兒就去拽掉你的那不要臉的兩個小辮子,讓她禿着頭見人!”
“好就好唄,別人奪不去,風雨淋不去,怕什麼?俺也想?”狗子一邊爲兩個丫頭遮掩,一遍又確實在眼紅棗花和岳陽的曖昧。
“找傷臉不論時刻,由着就不得了啦,欠揍!”棗花用手就去拿什麼東西要打狗子。
狗子站起身直了直腰,他望着棗花是嚇唬人的,其實手裡並沒有摸着什麼打人的東西,他就顯得不慌不忙。
“還是分給我們喜果子喜糖吧,棗花姐,黑天黑地的可別撒了,讓我們到哪兒去找那些被你撒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啊?”二妞說。
“行,不看二妞小妹的面子我就胡亂撒了,這回呢,我分給你們吧;我醜話說在前面,誰要是吃着東西在胡亂琢磨人我可饒不了他們!”棗花雙眼直瞪着大山說。
棗花從上身的懷裡掏出一包糕點一人分給兩把;又從身邊的挎包裡掏出很多糖塊一人一把的分了。
這一夥孩子好不高興,個個往嘴裡不斷地塞着“羊角蜜”、“細條果”等,他們又把棗花分給的糖塊都裝到自己的挎包裡,留着讓家人分享。
孩子們一個個剛分享“勝利品”,又聽一聲口哨響,是大山和幾個丫頭的秘密行動,因爲大妞活動狗子沒成功,接着就去鼓動大山,大山接受了大妞和二妞的秘密計劃。一聲口哨從大山嘴裡響亮的發出,接着就各自行動,大山去抓岳陽,其餘四人去抓棗花,推推搡搡地把他倆往一起擁,各自嘴裡還不停地嚷嚷“棗花和岳陽也辦喜事了!”“他們和哥嫂一起辦喜事了!”
就連狗子都莫名其妙,這是誰的“鬼點子”啊!?我剛纔不是沒有同意嗎?他呆呆地站在旁邊看熱鬧。
岳陽怎麼也不會想到會這樣,棗花更不曾想到這些孩子會“恩將仇報”;他氣,她惱火地罵:
“大山你真壞,你四個!四個丫頭!好啊?!?我饒不了你們!”
“抱一抱,真熱鬧!”
“親一親,情更真!”
“今晚和你哥嫂一個樣,明年生個狀元郎!”
“嗨嗨嗨,真自在,大丫大小子抱一塊,大家看熱鬧都歡快,都歡快!!”
“嗨嗨嗨!又吃喜糖,又放鞭炮了,大家一起來個響!”
“嗵——嗑——”
“噼噼噼……啪啪啪……”
狗子心中難受,有一天,棗花真的會有一天?!她要離開他的,早晚有一天。
岳陽呆呆的任其擺佈——修得臉都沒法兒藏。
棗花氣,心中不停的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