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凝視半晌,姜冬竹忽地提着茶壺跳出三尺遠,仍舊沒有臉紅,只是驚詫過後的短暫癡呆。“……”
聞人澈緩緩收回手指,然後淡定地從懷裡摸出一對珍珠耳環,長長的銀色流線下墜着兩顆大小不一卻圓潤無半分瑕疵的珍珠,光澤極正。將一對珍珠耳珠捏在手裡,簡單雅緻,甚是喜人,珍珠墜子在空中晃盪着,晃出美麗的光澤。
“過來。”清冷無波的聲音喚着她,彷彿適才不是他在捏着她的耳垂,彷彿調戲不曾發生過似的。
姜冬竹木木的望着他,木木地習慣性地走向他。
“坐下。”
姜冬竹順着那清冷的指令坐下,然後無語哽咽,她怎麼聽怎麼像主人在訓練小狗兒呢?如果再加上個“趴下”“打個滾”“作個揖”就完全是訓練小狗兒了!
她還在糾結自己是不是少主訓練的小狗兒呢,然後就傻愣愣地瞧着少主捏着一隻耳環掛上了她的右耳垂……
她顧不上再次石化,霍地站起,“少主,你做什麼?!”
聞人澈星目淡淡掃她一眼,清聲道:“坐下。”
“……不坐!”姜冬竹肥着膽子抗命。
聞人澈那雙寒目注視着她,冷聲道:“坐下。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姜冬竹淚奔了,一屁股坐在椅上,她現在是百里霜啊,爲何在他面前還是這般沒底氣?本來就跟個小狗兒沒區別嘛,至少狗兒還敢汪汪兩聲,她就只能順從,這種奴性真是深到骨髓了!
聞人澈這次似乎熟練多了,至少手不顫了,極淡定的爲她戴上第二隻耳環,然後身子往後撤了撤,端詳了一下那兩隻耳環,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將手裡的一對舊耳環丟到桌上。
姜冬竹這回熱氣終於竄上面頰,火辣辣的熱,額上滲出密密細汗,這情形太詭異,太曖昧了,她這一生從未經歷過這麼尷尬的事情!手指下意識地就要去取左側的耳環。
“你敢取下來試試?!”清冽的聲音透着濃濃警告。
姜冬竹:“……”手指僵在耳邊。
聞人澈脣畔露出滿意的笑容,那隻梨窩若隱若現,甚是勾人。姜冬竹在呆愣之下,又可恥的被誘惑了,變得更加呆傻。
“這珍珠耳環不要取下來。”聞人澈看着完全不在狀態的某女,強調了一遍:“永遠不要。”
姜冬竹可恥地吸一口口水,問了一句很沒腦子的話:“難不成它要長在我耳朵上?”
聞人澈嘴角抽搐了一下,凝視着她道:“珍珠是本少主在禿苗山下的東海里親自採的,花費了四天時間,才採到一樣大小的兩對上好珍珠,然後親自盯着工匠做好耳環的。”
姜冬竹徹底沒了反應,石化了癡傻了,堂堂聞人少主竟然親自下海採珠只爲給她做對耳環?莫說她絕對想不到,恐怕世上任何人都想不到吧。是因爲這對耳環纔回來晚了麼?震驚之餘,心下一角柔軟起來,若是她沒有經歷過龍皓玉這個情劫該多好……然後衝動地說出一句事後讓她想撞牆的話:“少主,你是不是喜歡我?!”
房間內再度恢復寂靜,死寂死寂的!
聞人澈俊面終於不再清冷,出現了可疑的紅暈,星目毫不迴避地凝視着她,直言道:“除非冬竹死心塌地愛上我,否則,這個問題我永遠不答你!”
姜冬竹頓時覺得無地自容了,只想撞牆了斷了自己,聞人澈,你大爺的,害她又自作多情了!“……”
卻聽聞人澈接着道:“冬竹,你不要跟我裝傻充愣,我的心思,你或許已有覺察,我體惜你剛經歷過一場情劫,不會逼你,會耐心等着你,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若我耐心用罄,我不介意用強!這一世,我說什麼都不會放手!”
姜冬竹從怔愣中爬出,原來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她自作多情啊!只是,她還是覺得此事太過匪夷所思!
少主和她……呃,怎麼看怎麼都是仙草和牛糞的關係,實在太詭異了!她低下頭,不知是不是因爲早有了心理準備,她心裡雖然不願再動情,卻對這個昔日的主子並沒有太大的排斥,倒覺得有幾分安心,似乎真如他所言,天塌下來還有他頂着,不必再顧慮被當成異端妖物,不必再瞻前顧後……
“呃,我去沏茶。”她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提着茶壺出去。或許是少主的眸光太過灼熱,在他熾熱的視線注視下,她竟然同側的手腳順在了一起!
姜冬竹頓覺自己可以死得圓滿了,駐足緩了一下情緒,深吸一口氣,算了,她在少主面前從來就沒有風光過,丟人就丟人吧,她習慣了。
聞人澈凝望着她出門,忍不住勾着脣角,鬆開袍袖下緊握的大手,掌心盡是汗水,還好,她沒有嚇得逃跑。雖然他說耐心用罄,不介意用強,但是比起用強,他更希望她心甘情願,更希望她用心接受他,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良久以後,姜冬竹才磨磨蹭蹭地提着一壺水回來,她忘記拿茶葉罐了,只好提着白開水回來,然後在聞人澈的注視下,故作淡定地打開罐子,捏了一點茶葉放進茶壺,然後打個哈哈:“我不懂茶道,少主是知道的,所以少主就將就着喝吧。”邊說着邊給他斟了一杯。“少主,請用茶。”
聞人澈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冬竹,我的話好好放在心上想一想。”
姜冬竹再打個哈哈:“少主的每句話,我都是放在心上的。”
不說別的,只說他親自下海爲她採珠做耳環,足以令一個女子淪陷傾心,何況他還是尊貴清冷的少主。雖然世人一直不明白,爲何聞人山莊這樣一個江湖門派會倍受皇上禮遇敬重,但是這份尊貴卻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而少主還是至尊劍宗的宗主,武功天下無敵,卻竟能爲她這樣一個女子下海採珠。單憑這一樣,她都要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細細思量,何況他爲她做的遠不止這些。
聞人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皺眉:“冬竹,你果然不擅茶道,這好茶也讓你泡壞了,水還這般燙,根本不能喝。”
姜冬竹:“……”
聞人澈放下茶杯,深深凝視她:“我去禿苗山見到了吳伯堯,這七葉紅之毒,配製解藥不易,需一樣一樣的試那蠱蟲,大概需要兩年的時間。”
姜冬竹笑着垂下眼皮掩住眼裡的失望,片刻後,心情豁然起來,若那般容易便配製出解藥來,便不是七葉紅了。低聲道:“兩年而已,很快的,我就再等兩年便是。”
吳伯堯是江湖上有名的隱世名醫,醫術精湛,無人能出其左右,若他都需要兩年的時間才配製出來,那麼旁人尚不知多久,只要有希望,兩年,很快的。
聞人澈目不轉睛的凝着她,對她的這份豁然甚是喜愛,她是極爲惜命的,卻也是極爲想得開的,天塌下來,也不過皺皺眉頭,然後打個哈哈,便仍舊開朗的活着,彷彿不知世上憂愁似的,當初便是被她這性子吸引,卻未想到她竟舍了莊主義女的嬌貴,甘願在他身邊效命。
她雖然平時有些粗神經,辦事卻極爲幹練利落,一手精妙劍法使得出神入化,綿綿密密,劍風完全不像是一個女子那般嬌弱柔媚。但是隻要無事時,她便又成了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開朗女子,動輒逗引得寡言的無塵跳腳,卻無處發泄……那時的他,不需要說話,只要靜靜站在旁邊看着她,便覺得心滿意足。
“冬竹,並不是非得等兩年。”
姜冬竹有解地看他,等他解釋。
“若能拿到一份你們每年必吃的解藥,給吳伯堯研究成份,找出對應的蠱蟲藥理,要配製解藥便容易得多,只需數月時間。”
姜冬竹心下頓時又升起極大的希望,她畢竟是個惜命的凡人,若是沒別的法子,兩年說長也不長,但是若有更好的法子,兩年又嫌長了點,誰知道兩年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那解藥是一人一份,沒有多餘的……啊,少主,難道你想……”
聞人澈輕輕點頭,“不錯,冬竹,我們不能老是被動等着,林清鳳若跟皇家有關,他們的目標是百里門,那麼,聞人山莊或許也是他們的目標……”
姜冬竹聽到此處忽然打斷他的話,“啊,我想起來了,外婆曾勸我好好把握住你,說便是因爲聞人山莊送不進人去,所以他們的主子才按捺了兩三年……少主,她們的那個主子目標不止是百里門,還有聞人山莊!”
聞人澈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動了殺機了麼?”
姜冬竹疑惑地看向他:“少主猜到她們這個組織的幕後之人嗎?”
聞人澈也不隱瞞她,道:“既然是猜的,便是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不便說出。冬竹,我有個打算。”
“少主打算做什麼?”
“我們必須在十月十五日這天多拿一份解藥,所以,我想趁拿解藥的同時,將這個組織的幕後的主子引出來。聞人山莊絕不能這樣被動等下去。”
姜冬竹對此完全沒意見,“少主要怎麼做,儘管吩咐,總要讓我狠狠揪住那個狠毒的老頭揍一頓才解恨,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他們費這麼大的周折,只爲要百里家的熾玉,卻是何故?”
聞人澈寒目微眯,熾玉?原來他們竟是爲了百里門的熾玉。
“進百里門爲的是熾玉。那他們想找人打進聞人山莊又是爲了什麼?”姜冬竹喃喃唸叨着。
聞人澈哼了一聲,毫不忌諱地說出真相:“他們想要聞人山莊的那塊玄鐵獅符。”
“玄鐵獅符?那是什麼?”姜冬竹問道。
“其實就是……冬竹,此事事關重大,晚些時候我再告訴你。”
姜冬竹“哦”了一聲,壓下極度的好奇心,既然事關重大,自然要謹慎些,只是,她沒想到,少主竟然毫不避諱的說出那塊玄鐵獅符,她在聞人山莊這麼多年,還從未聽說什麼獅符……
“你最近只需耐心等待十月十五日便是。”聞人澈囑咐着。
“是。”
“冬竹,你不用擔心,這解藥,我是一定要替你拿回來的。”聞人澈眼睛轉別處,聲音極淡,就像在隨口拉着家常,而不是承諾似的。
姜冬竹“嗯”地答應,抽抽鼻子忍住眼角溼潤,絕不讓眼淚掉下。
“熾玉雖是百里門的至寶,但若沒了裡面的秘密,那隻不過是塊名貴的玉而已,我一定會幫姜大哥將那熾玉拿回來。”
“秘密?什麼秘密?”她早就懷疑那塊熾玉里必有個重要秘密,原來真是如此。
聞人澈輕嗤一聲:“晚些時候我會一起告訴你,冬竹,熾玉和玄鐵獅符關係着兩家跟皇室的秘密,你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姜冬竹“嗯”地答了一聲。
“十月十五日,我跟你一起去見識一下林清鳳。”
姜冬竹看他,“她不會見你的。”
“我自然不會讓她瞧見。”
姜冬竹不語。
“七葉紅的毒解了後,你便離開百里家罷。”聞人澈凝視着她道。
姜冬竹微怔,沉吟片刻:“嗯,我知道了,不過不太容易。百里敬那老賊說,只要我不嫁人,那麼我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
聞人澈睨她一眼,露出那令人心醉的笑容:“那就嫁給本少主吧。”
姜冬竹堅決搖頭:“不行,我絕不以百里霜的身份嫁給少主!”她說這話漏洞極大,語音一落,便臉紅了,凌亂了,她在說什麼?不以百里霜的身份嫁給少主,那麼以姜冬竹的身份就願意嫁給少主?
聞人澈眼裡閃過驚喜,俊面依舊清冷,波瀾無驚,宣誓般道:“你放心,本少主一定讓你以冬竹的身份嫁進來。”
姜冬竹:“……”她什麼時候跟他談婚論嫁了?什麼時候的事?!
看着她憋屈的糗樣,聞人澈心情顯然大好,其實她心裡對他並沒有她自己認爲的那般抗拒吧?原來近水樓臺果然先得月啊,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先利用義兄妹這層關係早點將她拿下,而不是被龍皓玉鑽了空子。“冬竹放心,我說會讓離開百里家,就必會讓你安全離開。”
姜冬竹心下極爲感激,可是也知道,這事說說容易,卻極不好辦。既然難辦,她也懶得再去想,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機會會離開百里家的。
回到百里府時已近黃昏,她心情頗好,不管如何解藥總算有眉目了,她也心安了不少。只是少主……唉,身份上配不配她就不糾結了,當初她也打算跟四皇子相偕到老來呢。她糾結的不是身份尊卑差別,而是她要不要接受,不不不,也不是要不要接受,少主那性子,若那認定了的事,就算她不接受,只怕也真會如他所言,耐心用罄就用強的。怎麼看她都是無路可逃的,可是,經過四皇子那一劫,她實在對感情完全沒了信心。
數日後。
冰雁端着飯菜進來。
“冰雁,今日這麼早便吃飯?”
冰雁笑了笑,一邊佈菜一邊道:“姑娘……呃,不,小姐,我知道清涼寺後山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山澗,據說是王母娘娘不小心打翻了瓊漿形成,女子在此處洗澡沐浴可以美容養顏,還可洗練筋骨,對習武之人極有益處,早些吃完飯正好可以去試試,姑娘難道不要去試試?”
姜冬竹聞言有些動心,“還有這麼好的地方?”她畢竟是女子,對容貌總是比男子在意的多了些,何況還可洗練筋骨,就算是誇大其實,但是總沒壞處。再說了,在清澈的山澗中沐浴總比在沐盆裡更舒服自在了些。
冰雁從腰袋裡取出一張薄紙,遞給她道:“這是地形圖,小姐順着這個圖就能找到。”
姜冬竹笑咪咪地接過來,展開看了看:“冰雁真是細心,還畫了個地形圖啊。”
“那當然,我是冰雁啊,伺候了姑娘這麼些年還摸不透你的脾氣嗎?這麼好的去處,你是一定會去的。”冰雁驕傲地道。
姜冬竹歡喜的笑着,然後道:“大夜裡跑那麼遠的地方沐浴似乎不划算。”
冰雁道:“你一個姑娘家不夜裡去,難不成還要在大白天去洗嗎?”
姜冬竹一想也是,山澗沐浴,自然要挑夜裡去,於是點了點頭,“嗯,說得是,我正好去洗一洗百里府的一身晦氣,這百里府裡陰謀齷齪太多,去洗洗也好。這幾天府裡安生了不少,左右無事,嘿嘿。”
冰雁道:“小姐放心的去洗,我在府裡給你頂着。我讓無塵給你備了匹馬,他此時應牽着馬等在兩條街外。”
姜冬竹點着頭,“冰雁想得真周到,可是我覺得這種情形其實才真正叫作吃肥了走瘦了,不過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當吃肥了後,消消食吧。”
冰雁完全沒意見,伺候她吃完飯。
月明風清,殺人不宜,山澗沐浴……呃,也不宜!
她驚慌盯着深水處,露出的半個精壯身子,低咒一聲:“倒黴!”
深水處的男人一臉的驚愕,瞪着淺水處僅露出的圓潤雙肩和一顆熟悉腦袋,她怎麼也在這兒?微一沉吟,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扯了扯脣角,回去好好獎勵一下冰雁和無塵。看不出兩人還頗懂主子的心思的。
寒目閃過一絲笑意,正經問道:“男女袒露相見,是你以身相許,還是本少主以身相許?”
姜冬竹只覺一記悶雷劈在後腦勺上,劈得她頭昏腦脹,兩眼發花,少主真是越發喜歡調戲她了!雙臂環住胸前,以防胸前春光乍泄,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出腦袋,磨牙:“有區別麼?”
某男灼熱目光赤裸裸地盯着水面下隱約可辯的鎖骨和肩頭,淡淡地點頭:“你以身相許,不用帶嫁妝,本少主以身相許,自帶嫁妝!”
姜冬竹只覺一滴汗珠滑下,“吧嗒”一聲落在水裡,好吧,其實不是汗,而是額上的水珠,可是她真得嚇出汗來了,平時清冷少語的少主要不要突然變得這麼無恥啊?調戲,赤裸裸地調戲!
她恨恨地問:“請問少主,你憑什麼以身相許?”
某少主狂傲無比道:“武功天下無敵,琴棋書畫精通,下得廚房,出得廳堂,當得人盾,暖得被窩,更重要的是嫁妝豐厚,無人能及!”
姜冬竹踩在水下的腳一虛,一下仰倒,嗆了兩口水,狂傲,無恥,自戀!但是她怎麼不知道少主還能下得廚房?他得了臆想症吧?“如此萬能,要我做什麼?”
某少主寒目一斜,面不紅心不跳的繼續調戲:“陰陽需調和!”
姜冬竹真的抹汗了,汗水涔涔而下,她發誓,這絕不是少主,必定是有人易容裝扮!於是硬着頭皮反調戲道:“主子在上,奴家惶恐……”
某少主誓將調戲進行到底,風輕雲淡道:“既然惶恐,那麼……你在上面,我不介意……”
她頓時無語淚奔:“……”
某少主脣角浮起深深的笑容,那隻小小梨窩若隱若現:“還不謝主盛恩?”
姜冬竹暗自詛咒着冰雁,詛咒着無塵,詛咒着眼前這尊無良少主!
她早隱隱猜出他的心意,心底一邊抗拒着,一邊卻又被他吸引,可是她還是不想動情。豈知他從禿苗山一回來,竟帶給她那麼大的震憾,讓她既想抗拒,又難以抗拒,她知道,她是絕沒愛上他的,但剛剛築起的心防卻在一點一滴的坍塌,心裡卻總有個聲音在說服她給他一個機會,也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少主,你若洗完了,可否先離開,讓我洗一洗?”她打着哈哈問着。
聞人澈星目凝着她,良久,嗤地一笑,“我要出去了,你閉眼。”
姜冬竹忙使勁閉上雙目,絕不要長針眼。耳裡聽到水聲嘩地起來然後落下的聲音,應是少主從水裡縱起了,然後一陣寂靜,她正在猶豫着要不要睜眼,忽覺脣上一涼,一股熱息撲鼻,溫軟微涼的觸感粘在了她的雙脣上。
她驀地睜開雙目,然後倏地瞪大兩眼,只見那張熟悉的清冷麪孔幾乎貼到她面上,微涼的薄脣正壓在她的脣瓣上,輾轉兩下,淺嘗輒止……
片刻離開,好看的星目緊緊凝視着她,面色肅然微紅,聲音略微沙啞:“一時未忍住……味道不錯……”語畢,未等冬竹反應過來,身子倏地從水裡拔起。
姜冬竹“啊”地一聲輕呼,忙即再次閉眼,以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只是她的雙眼尚未閉上,眼前一陣風颳過,水珠濺了她一臉,那尊無良少主已不見了蹤影。
姜冬竹緩緩睜開眼,火辣辣的熱氣竄上面頰,連帶着身體也滾燙起來,彷彿置身於沸水中,也彷彿要用身體將微涼的澗水給煨熱了。雙目呆滯盯着晃動不已的水面,手指不由地撫上適才被偷襲的火熱脣瓣,調戲啊!呃,少主絕對是被偷換調包了!
她浸在水裡很久未動,很久,久到已經泛涼的山澗清水將秋天的夜涼傳到她的骨髓裡,她才機伶打個冷戰,回過神來,隨便洗了洗,凝氣穩住身體,往岸邊放衣報的岩石邊走過去。躲在巖山後,將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爬上岩石坐定,擰着滴水的頭髮。
“嗤”地輕笑,讓她險些滑下岩石,順着低微笑聲望去,只見穿戴整齊的聞人澈正斜倚在旁邊一塊大大的岩石後面低頭笑着。
“你你你還沒走?”今夜發生的一切已完全超出她的想像和理解,見到那尊令她腦子混亂無比的少主,她嚇得語無倫次了。
聞人澈擡起頭來,淡淡地笑着:“你還沒走,我自然不能走。冬竹,我在等你呢,你若再不出來,爲免你受了風寒,我就要下去抱你上來了。”
姜冬竹石化了,半晌,才試探問道:“你、你……是不是偷看……偷看了?”
聞人澈輕嗤,鄙視地道:“爲何要偷看,我若想看便會正大光明的看,偷看……哼。”彷彿偷看是多麼侮辱他的事情。
“少主不屑於偷看,卻擅於偷吻!”姜冬竹憤憤地道,說完又後悔得跳腳,她果真是腦子缺根弦啊,這麼尷尬曖昧的事情,她否認躲避尚且不及,竟然主動挑起,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聞人澈吃吃低笑起來。
姜冬竹看着他那足以魅惑衆生的笑容,暗歎一聲,笑吧,笑吧,今夜的少主不止笑得多,還偷吻……呃,她的適應能力很強,真的很強,看着那溺人的笑容,她很快的習慣了,至少在這種風清雲淡的夜晚,不會被他誘惑得去投懷送抱。
“冬竹,本少主說過,我一時未忍住,我說過,會給你時間會等着你,就一定會,但是偶爾索點甜頭還是有必要的,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
姜冬竹:“……”她怎地就成了他的?看了看他道:“少主,自你從劍宗回來後,我覺得你變了不少。”
聞人澈似乎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負手往前走了兩步,近乎低喃地道:“不是變了不少,而只是從前下手太晚,若再不及時出手,只會再失去一次。”
這話的意思……姜冬竹怔怔看着她,她寧願是她自作多情了,否則爲何聽起來那般的傷感,那般的曲折哀怨?她默然無語,良久,突然擡起頭來,衝動地道:“少主,給我些時間,我會努力調整心情,努力去接受你。”
聞人澈驚喜轉頭瞧她,忍不住伸手要去撫摸她的臉,卻在手指快要觸碰到她的臉時一頓,然後收回手垂下,然後淡淡地說道:“好。”
姜冬竹有些後悔的看他,反應貌似有些冷淡啊,或許他也沒有她想像中的感情啊,難道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擡頭,卻見聞人澈星目閃着湛亮光澤,笑得很是勾人攝魂。她撓撓眉心,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悶騷啊,裝什麼裝啊!
突然,她驚詫地看着聞人澈修長的手指從她耳垂上順着珍珠耳環滑下,耳朵立時像着了火似的燃燒起來,“呃,少主,請自重。”
聞人澈低笑着:“本少主已經很自重了,若是不自重,你早肉骨無存了。”
姜冬竹:“……”少主此事的言行,早已不是當初她敬重的主子,而是活脫脫一隻發情的小公狼!看在主僕多年的份上,看在義父聞人煊的份上,她決定原諒這隻秋天纔想起發情的公狼,瞧,她多麼的寬宏大量,她多麼的有犧牲精神,犧牲小我,保住天下衆母狼……不,是天下衆美女!
聞人澈緩緩撤回手指,遺憾地道:“冬竹,你加快腳步吧,我真怕我的耐心堅持不了幾天就想用強,怎麼辦?”
姜冬竹乾咳一聲,正色道:“請少主顧忌一下我還是百里敬的四女兒,若是用強,你要被迫多一個惹人厭的仇人岳丈。”
聞人澈想到那種情形,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磨牙:“冬竹,你很會破壞氣氛!”
姜冬竹嘿嘿一笑:“我和你從來沒有過氣氛!”
聞人澈:“……”
“少主,我大哥最近情形如何?”
聞人澈搖頭輕嘆:“已經清醒,只是體寒至極,不過,我派人每日爲他運功驅寒,雖然未見大好,至少未變糟。”
姜冬竹沉默了一會兒,對他道:“麻煩少主了。”
聞人澈“嗯”地一聲:“你的大哥自然就是我的大哥,我自然會照顧妥當。我將他送進了一處秘密之地休養,有專人照顧,除了我們幾個人再無旁人知道他還活着,冬竹,既使以後拿到熾玉,也不要透露南仁大哥還活着的消息,日後他也是扳倒四皇子的一個重要利器。”
“嗯。”姜冬竹眼角有些溼潤,雖然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她就是相信他,哽咽道:“多謝少主。”
聞人澈凝視着她,淡淡地道:“你是該謝我,所以,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許,當然,如果你覺得沒有面子,本少主對你以身相許,我也是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