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竹微愣,沒想到尊貴無比的少主也經歷了此等人間慘事,義母竟是死在自己的親兄弟手裡……這就怪不得文夜卿雖對聞人澈滿腹的不滿,卻不得不忍着不滿幫他做事了。
“冬竹,你應該也從三皇子和文夜卿口裡聽說,你這身體的親生父母是文塘連家的……我原想讓你就此歡歡喜喜地留在聞人山莊,不再跟那些大家族人勾心鬥角,但既然你知道了……你若想……回去認親,等這邊的事一了,我陪你去。”聞人澈咬牙,只要她願意認親,他就妥協。
姜冬竹表情有些冷漠,對那個什麼連家,她真的不想再聽了,就算那個連家是天潢貴胄又如何,跟她又有多大關係,認了不過是再受一層束縛,道:“少主,我好不容易做回姜冬竹,爲何還要再去做別人,我只想做姜冬竹,做我自己。不想再成爲連冬竹!”
聞人澈似乎鬆了一口氣,露出笑容,道:“不錯,你只是姜冬竹,我的冬竹。”繼而輕聲道:“冬竹,明日,我帶你去見個人。”
“嗯。”
“你先休息一會,好好養傷,我還要出去忙。”
“嗯。”
聞人澈出去忙他的去了。
吳伯堯配製的傷藥,療傷還是有奇效的,只不過三四天,她已能活動自如了,只是還不太敢運力,也不敢大幅度動作。
她很聽聞人澈的話,果真上牀休息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聽以院裡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嚷:
“姜冬竹呢?那個替身呢?你出來!”
“姑娘身體不適,正在休息,葉大小姐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請明日上午來吧。”
“滾開!本小姐的事情當然重要,你一個婢子,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滾開!姜冬竹,你出來!”
姜冬竹緩緩坐起,按了按額頭,要死了!這個葉大小姐又有什麼事?有事能不能去找聞人澈啊,找她做什麼!
她正煩惱着,聽到外面響起打架的聲音。葉大小姐還真不是一般兩般的囂張啊,她真以爲她的武功就了不起啊,不管什麼人,稍不順她的意,便拔劍相向,只是她太低估冰雁的武功了!
待她不緊不慢地穿好外袍,徐徐走出房間,已見冰雁將葉千千擊退。
葉千千眼尖,一眼瞧見她出來,叫道:“姜冬竹!”
冰雁回頭,飛身縱到她身前護着,低聲道:“你傷未痊癒,怎麼出來了?葉大小姐太過刁蠻,你別理她!”
姜冬竹輕輕搖頭,以示自己無礙。遠遠望着院裡的葉千千道:“葉大小姐,我跟你並無交情,你找我有什麼事?”
葉千千急步過來,然後推開冰雁,徑直進屋,傲慢地道:“你進來跟我說話。”
姜冬竹:“……”轉身進屋。冰雁緊緊跟在她身後進去。
姜冬竹走到桌旁坐下,輕笑:“葉大小姐,找我何事?”
葉千千不請自坐,美目閃着嫉妒和不屑:“百里霜,當人家的替身很得意麼?”
姜冬竹右手支頤,淡淡一笑:“是挺得意的,至少我得到了少主。”
這話正好戳中葉大小姐心中的傷疤,她立時拍案跳起,怒道:“得到了少主?百里霜,你要記着,你只是死去姜冬竹的替身!你憑什麼得到我師兄!我爹說過,師兄一定是我的!只要……只要……”
說到此處,她微微側頭,猶豫了一下,問道:“我有件事問你!”
姜冬竹支着下巴,左手在桌上隨意畫着,不淡不鹹地道:“你想問什麼?”
葉千千有些猶豫又有些迫不及待,問道:“你聽沒聽說過我師兄,就是聞人澈,克妻克母?”
姜冬竹愣住,這明明是聞人澈用來搪塞皇上的藉口,她怎麼知道?
葉千千見她一副怔愣的模樣,有些焦急,“怎麼,你也沒聽說過?”她不知所措的站起來,在屋內轉來轉去。
“這幾天,現在到處都在傳着我師兄克妻克母,你說是不是真的?”
“難道姜冬竹其實是師兄剋死的?”
“可是,爹爹當初找算命的看過師兄的八字,說是富貴之命啊!”
“姜冬竹!你信不信?”
姜冬竹雙手揉着額角,苦惱地緊蹙秀眉,半晌,堅定地答道:“我不信!我受了這麼多苦,現在是苦盡甘來,正是享受好日子的時候!少主怎麼可能克妻克母?!不可能,怎麼可能?!”
冰雁在旁邊悄聲道:“就是,怎麼可能,少主是天生的富貴命,怎麼可能克妻克母?”
葉千千卻滿眼的懷疑,喃喃道:“俗話說的好,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算命先生雖說師兄是富貴之命,可也沒說他不會克妻克母啊!”轉向她道:“你也不知道?”
姜冬竹怒瞪她:“你胡說八道什麼?少主怎麼可能克妻克母,我怎麼可能知道?若真有此事,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哼,定是那些不良居心的人造謠生事,故意壞少主的名聲!”
葉千千臉色有些蒼白,“我也不信,克妻克母?可是爹爹卻說,婉陽公主那麼想嫁師兄,皇上那般奸詐的人,卻不肯將婉陽嫁給師兄,定是另有原因的,說不定是皇上找欽天監算出的,還有,我想起來了,師兄的母親確實早逝……”
姜冬竹呆立,其實她是不知該怎麼演戲配合這位刁蠻大小姐,她那位奸詐的父親想常人所不能想,只不過聽了這麼個傳言,腦子勾勾繞繞竟自動將所有的事情聯繫出來。她真怕她一句話說不好,引得葉千千誤會,再壞了事。
葉千千見她呆立,更不知所措起來,她也害怕吧?克妻啊,那是要丟命的,就算有個有本事的爹爹也保護不了,她越想越怕,轉身往外走:“我要叫爹爹找幾個算命高手重新爲大師兄批八字!”
姜冬竹望着葉千千的背影抹汗,葉大小姐還真是離不開她那位宗主爹爹啊,難道以後嫁人、洞房,她爹爹都要在旁邊看着嗎?她邪惡的笑笑,沒長大的孩子大概還要她爹現場示範吧?
她緩緩坐下,少主克妻克母這消息不脛而走,是誰泄露的?是少主還是皇上?若是少主,那他也太不擇手段了,豈不是一生都要被人指指點點,受人非議白眼,只爲向師父拒婚?若是皇上,那麼皇上是要跟聞人山莊徹底翻臉麼,現在是不是爲時過早了點?
是夜,聞人澈心情極好的回來,陪她用晚飯。
“呃,聽說外面沸沸揚揚地傳着少主克妻克母的事情……”她小心問着。
聞人澈擡起滿含笑意的眸子,“是我秘密派人到處散佈的,讓我師父害怕起疑,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從旁人嘴裡聽說!他素來認爲,無風不起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可是,就算他此時信了,以後他還是會起疑。”姜冬竹惴惴不安,並不覺得這是個好法子。
聞人澈輕笑:“我只要他現在起疑,只要他此刻疑心了,猶豫了,那麼接下來的事就容易多了。”
哦,原來還有接下來的事啊。姜冬竹放下碗筷,看着他,“少主,若只是爲了讓葉宗主起疑,你就這般敗壞自己的名聲,是不是代價太大了?克妻克母的名聲,真的很難聽,就像是烙印,以後不論你走到哪裡,旁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聞人澈哼了一聲道:“那又怎樣?你我相處數年,你幾時瞧見我在乎過名聲?克妻而已,若是一心想嫁我的師妹都怕死另嫁他人,以後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來打擾咱們夫妻?”
姜冬竹默默夾了筷菜放進嘴裡慢慢嚼着,好一會兒才道:“少主,我們還不是夫妻。”
聞人澈笑着冷睨她,不語。
“呃,其實,少主知不知道,有些人爲了利益,根本不在乎女兒生死,若有人非要將女兒送給你呢?”
聞人澈俊臉一冷:“誰敢?!你以爲我誰的面子都會給麼?再有人爲利益硬塞女人給我,莫怪我立時擰斷她的脖子!”
姜冬竹嘿嘿一笑,也知道他無情起來,天皇老子都不怕的。
聞人澈吃得差不多時,將碗筷推到一旁,問道:“冬竹知道江陵陳家吧?”
姜冬竹點頭:“江陵陳家嘛,我豈能不知,是武林三大世家之首。陳家的嫡長子陳津英相貌俊美,絕對排得上武林美男前五名。”
聞人澈眸瞳漆黑,深深凝着她:“你見過他?”
“當然見過,從前少主派我去江陵辦事時,遇見過他,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成了朋友……可惜,我現在這模樣,他定然是不肯認我這朋友了。”
聞人澈似乎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似笑非笑道:“冬竹,你的朋友還真多。”
“那是當然,行走江湖,朋友多了好辦事,只不過,自從變成百里霜後,我似乎成了所有人的仇敵,哈哈!但這真不怪我,成了百里霜後,都是女人恨我,男人跟着女人遷怒我!”
“陳津英明日進京。”聞人澈眸裡閃過一絲惡劣:“你說讓他娶葉千千如何?”
姜冬竹驚愕,然後默然,再然後擡起頭來,咬牙切齒地道:“又一根仙草插在了牛糞上!”
聞人澈瞪着她:“又?又一根仙草插在牛糞上?冬竹,你是說葉千千配不上陳津英?這麼說,你對陳津英倒是印象極好,與他交情甚好。”
姜冬竹毫不避諱地道:“不錯,就是又一根仙草插在了牛糞上,葉千千遠遠配不上陳津英,陳津英雖然出身世家,身上卻無世家子弟的紈絝習氣,爲人也豪爽義氣,葉千千,哼!”
“你說‘又’是什麼意思?”聞人澈盯着她,不以爲然地輕哼一聲。
“你是第一根插在牛糞上的仙草,陳津英是第二根!”姜冬竹忿忿不平着,不,若說她是一堆牛糞,那麼葉千千連牛糞都算不上。
聞人澈不悅地站起:“你以爲陳津英就是什麼好人麼?豪爽義氣……你要記住,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陳津英若無私慾,豈會答應娶葉千千?”
姜冬竹語窒,不錯,若無利可圖,陳津英豈會平白無故就冒出來娶葉千千?她瞪他:“定是你施了什麼卑鄙手段!”
聞人澈目露寒光,冷冷看着她,然後拂袖離去。
姜冬竹愣愣地坐着,瞪着他離去的背影,半晌,才意識到聞人澈爲何生氣離去,撇一下嘴,恨恨地扒着碗裡的米飯,吃吃吃,用力吃,不吃傷怎麼會好!吃了一會兒,實在吃不下了,抽抽鼻子,陳津英要娶葉千千,葉宗主就會答應麼?
因爲昨夜惹得聞人澈不悅離去,姜冬竹尋思,他總要氣上些時間,也沒放在心上,早忘了他說要帶自己去見一個人。裹着嚴嚴實實的被子在牀上呼呼大睡。
聞人澈則極有耐性地等在院子裡,冰雁急得進進出出,可是聞人澈卻不許她叫醒姜冬竹。
“我倒要瞧瞧她什麼時候能有心,能記住我說過的話?”語畢,即負手立在院裡,專注地望着別苑外面天空。
冰雁急得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少主的話不能不聽,也絕不能出賣少主,但是姜冬竹畢竟是她情同姐妹的主子,見死不救,又太沒道義。她偷瞧少主負在背後的大手緊緊握着,指節泛白,似乎真的很生氣。
“少主,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沏壺茶。”
聞人澈似乎沒聽她說話,卻在她進屋的那一刻出聲:“冰雁,你若趁機偷偷給她報信,我必罰你。”
冰雁雙腳一滯,順從道:“是。”
說來也怪,姜冬竹本在呼呼大睡,卻突然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直愣愣地坐起,總覺得有什麼事,卻是半天未想起來。
心裡不踏實,立即穿衣下牀。“冰雁,冰雁!”
外面的冰雁暗暗鬆一口氣,清脆答了一聲,急急奔進來,一把抓住她右臂,悄聲道:“姑奶奶,你終於起來了,你再不起來,就要遭殃了!”
姜冬竹茫然看她。
冰雁朝外瞧了瞧,忙附在她耳邊低語兩句。
姜冬竹這才猛地想起昨天下午少主說要帶她去見個人,急忙在冰雁的幫助下梳洗更衣,也顧不上吃早飯,便奔到臉色鐵青的聞人澈身旁,露出狗腿的笑容:“我又睡過頭,讓少主久等了。”
聞人澈轉身冷冷盯着她,見她身上穿得正是他送她的那件雪青狐毛袍子,再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雪青衣袍,臉色稍霽,總算她還有點心,這件雪青狐袍自那日進宮後,她便再未穿過,今日穿上,可見她是在有意討好自己。好一會兒,才淡聲道:“走罷。”
冬竹暗舒一口氣,好在她聰明,知道穿上這件雪青狐袍來討好他,瞧他臉色,氣應該消了大半。繼而皺眉,穿了這雪青狐袍去見人……呃,貌似太過曖昧了些,必會被人指點。不管了,只要能讓前面那尊佛消下怒氣,顏面算什麼,自己日子好過才最重要!
她狗腿地跟着他,往京城醉鶴樓去,無塵隨侍後面,徑直上了三樓的雅間。雅間內坐着一位二十七八歲的俊朗英武男人,瞧見聞人澈帶着她進來,擡眼看着姜冬竹,然後隨和的笑着起身:“你來晚了。”
聞人澈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禮,轉頭對姜冬竹道:“叫大哥。”
姜冬竹一愣,忙即抱拳深深一揖:“大哥。”果然是文煜霖大將軍!文姓……她明白了,文塘皇帝文夜卿是少主的舅舅,那麼文大將軍用的是母姓啊!身爲聞人山莊的嫡長子,竟然隱姓埋名,以母姓入仕爲官,一步步坐到大將軍一職!聞人家果然是人才輩出!
文大將軍在鐵盟絕對是個傳奇人物,十六歲從軍,投入原來的大將軍麾下,因武功才略過人,十七歲便升至校尉,後邊關戰起,他請命駐守邊關,因驍勇善戰,很快升至四品都尉,後因斬殺敵軍數名將領,升爲參將。
六年後,在聞名天下的玄武關大戰中,帶八千精兵破陣救出受困重傷的大將軍,在身中三刀,箭羽貫胸的情況下,斬殺了敵軍大將軍,若非後來從天而降的雪衣蒙面大俠及時救他出陣,文大將軍當時便要爲國捐軀了!
她忽然省起,既然少主與文大將軍是親生兄弟,那麼……當年及時出現的雪衣大俠定是少主了!她只聽說,那位雪衣大俠去了後,邊關突然多了五萬援兵……
總之那一戰雙方傷亡慘重,老的大將軍重傷回朝,文煜霖臨危受封暫代大將軍……苦戰一年後,凱旋班師回朝。文煜霖正式被封大將軍,一品武候。
姜冬竹默默算着時間,不錯,那一年,少主遠行半年,她和無塵都未隨行,只會每隔一段時間,便收到少主的信,然後兩人便去殺奸賊,現在想想,當年她和無塵殺的五人,其中三人是朝廷叫囂納貢求和的奸官!
她偷偷看一眼少主,原來文煜霖能官拜大將軍,少主和聞人家的支持功不可沒!她就說嘛,平常人就算才能傑出,也是積功升官,要升至統領三軍的大將軍一職,怎麼也得近四十歲方可。而文大將軍二十五歲便封候加爵,所以成了鐵盟的傳奇!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傳奇竟是少主的大哥,是一心爲守護聞人山莊走上仕途的聞人家長子,而這個傳奇其實竟是少主暗中傾力相助拱出來的。
文煜霖怔了一會兒,隨即笑道:“我們的關係……她是除了父親和姜伯外,第一個知道的,瞧來你是極爲相信她的。”伸手請兩人入座,目光落在兩人曖昧的袍子上,瞭然一笑。
聞人澈側目看了姜冬竹一眼,示意她坐下。正色道:“大哥,她是姜伯的女兒姜冬竹,我將迎娶的妻子。”
文煜霖驚詫地上下打量着姜冬竹,半晌問道:“姜冬竹不是死了嗎?先前我聽說,你請皇上見證百里家的棄女百里霜認到姜伯姓氏下……”
聞人澈道:“那是對外的說辭,大哥,其實她本就是姜冬竹。”見文煜霖疑惑驚訝,便解釋道:“我曾跟大哥說過,冬竹未死,只是相貌發生變化。你也知道姜伯擅玄學,姜伯早年便知冬竹十九歲時會有一場死劫,便逆天行事,在冬竹身上刺咒護魂。後來冬竹果然被四皇子親手所殺,魂魄卻得以保住,而那百里霜也是殺死冬竹的元兇,咒符反噬之下,冬竹的魂魄擠佔了百里霜的身體。所以,百里霜早就不是百里霜而是姜冬竹。”
文煜霖震驚之下,嘴巴張大,半天未合上,盯着姜冬竹上下打量。
姜冬竹倒也坦然,聞人澈既然敢跟文大將軍說出實情,那就是說,他相信文大將軍絕不會當她是異端害死她。
過了好一會兒,文煜霖終於合上嘴巴,然後笑道:“弟妹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聲弟妹,說明他已接受了姜冬竹復生在百里霜身上的驚異之事,也接受了她這未來弟妹。
姜冬竹心底甚是愉悅舒暢,不愧是大將軍,見識就是比旁人多,這麼一會就將她視爲自己人了。
聞人澈笑了笑道:“今日就是帶她來見見大哥。”
文煜霖深深看他道:“你能帶來,我很高興,澈弟,其實你和父親真的不用覺得欠了我的,我這樣也很好。我們兩個在用不同的方式守護聞人家,這是聞人家的子孫該做的。”
聞人澈一眼的謙意,勾了勾脣角,點頭:“不錯,守護聞人家是我們的責任,只是大哥從小便離開爹孃,確實是聞人家愧了你……那夜,父親偷偷來看過你……”
文煜霖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
聞人澈訝然看他。
文煜霖輕嘆一聲:“我知道父親偷偷在看,卻不揭穿他,也是不想讓他更加難過。其實對父親當年的安排,我原是有些怨言的,只是年齡漸長,對皇家朝廷瞭解漸深,才理解父親不得不這樣做。”繼而爽朗一笑:“不過現在也好,澈弟在玄武關一戰中殺了敵軍大將軍,卻用這功勞給我換回大將軍一職,若非你們暗中扶植勢力,就算我親手殺了敵軍大將軍,也絕升不到大將軍。”
聞人澈起身,親自爲文煜霖斟酒:“大哥,親生兄弟不說見外的話,大哥爲聞人家做的一切,我和父親都銘記在心。大哥,這一杯,我敬你。”
文煜霖端起酒杯豪爽飲盡,大笑幾聲,然後對姜冬竹道:“今年四月十一日,四皇子去見你……你就是在那一日被四皇子殺的吧?那日他得知你四皇子去見你,在我府裡暴怒發火,把我府裡的人嚇得不輕,我府裡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美貌婢子對他投懷送抱,他竟毫不留情地擰斷了那婢子的脖子……爲了封住府內那些人的口,我恩威並施,損失了不少銀子。”
姜冬竹撫額無語,看向聞人澈,他倒是一臉鎮定淡然,彷彿那個擰斷人家脖子的人不是他似的。只是,這事跟她有關係嗎?他發火是因爲四皇子去見了她?
卻聽聞人澈道:“大哥心性淳厚,怎不想想,你府裡爲何會有個美貌婢子?大哥不妨回去查一查你府裡,那些婢女下人中,定有不只三四人來自朝中各方勢力,其中必定少不了皇上的耳目。”
文煜霖沉默片刻,突然擡頭,道:“你說得不錯,當今皇上多疑且心狠,對我自然是不放心的,我府裡有他的耳目,不足爲奇。”微微一頓道:“皇上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關心起我的婚事來,昨日竟派六皇子親自給我送了兩名姜女來……”
聞人澈脊背微微挺直,“大哥近過二十七,卻一直無妻,並屢次向皇上拒婚……皇上是盯上你了,他這是要試探你,若你將這兩名美女享用收爲侍妾,他很快就會爲你指婚,大哥打算如何?”
文煜霖再次沉默。
“大哥不是喜歡……”聞人澈沒再說下去。
文煜霖苦笑:“喜歡又如何,我不想害了她。”
姜冬竹忽然問道:“大哥是喜歡劉參將家的小女兒嗎?”
文煜霖驚訝看她,再轉向聞人澈。
聞人澈輕笑搖頭:“大哥,這個不是我說的,你別忘了冬竹混跡江湖多年,又身在聞人山莊,自然順道關心着朝廷重要人物的一舉一動。不過那個劉小姐,雖是個千金小姐,也算英姿颯爽,與大哥正可相配,爲何怕害了她?”
姜冬竹鄙視地瞥了聞人澈一眼,還能爲啥,那位劉小姐是個地道的官家小姐,而文大將軍身份不明,雖是大將軍,卻隱瞞了真正身份,若有一天聞人家與朝廷翻臉爲敵,那這位官家小姐的爹若效忠皇上,她就與夫君生了隔閡,若是她爹效忠大將軍,那麼便算謀背叛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