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衆人,李茂關了院門,酒雖飲的不多,面頰卻熱辣辣的,身上也燥熱。
在院子裡,藉着燈燭的微光,李茂把在正堂忙碌的芩娘重新打量了一番:年紀雖然不大,胸臀卻已露崢嶸,腰肢雖只盈盈一握,卻絲毫沒有纖弱的感覺,她的皮膚算不得白,但十分乾淨,五官不算太精緻,然而卻十分耐看。
一句話,李茂對這個撿來的小妾是十二分的滿意。
只是……這是真的嗎,那個燈下忙碌的小美人真的就屬於自己啦?
以前看書,大略知道古代的侍妾地位低下,尤其宋以前更是如此,在唐代婢妾屬賤籍,在法律意義上說算不得一個完整的人,以至堂堂的大唐法典上也公然把奴婢、侍妾和牛馬、田莊等財產並列,歸入主人的私產之列,是可以隨意贈送、買賣的。
這一想,李茂心裡稍稍好受一些,自己救了薛戎,作爲答謝,薛家可以贈自己金贈銀、馬匹、田莊,那麼贈個婢女做侍妾,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風俗如此。
李茂使勁地搓了搓臉,邁步走進自己的“家”,步履從容自然。
收拾完大堂裡的碗碟,芩娘打來熱水服侍李茂洗漱,望見她跪在冰冷的青磚上,李茂心中甚爲不忍,不過他也知道要勸芩娘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現在能幫她的就是儘可能地配合她。
洗漱完畢,李茂上了牀,芩娘麻溜地把自己洗漱乾淨了,垂首站在牀沿,垂着頭,一副任君採擷的嬌羞。
妾,地位低下,若無主人召喚,是沒有資格上牀侍寢的,李茂內心糾結了片刻,還是硬着心腸說道:“今晚酒喝多了,頭暈,你,不必服侍了。”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三天三夜沒閤眼了,頭一沾枕頭,便響起了鼾聲。
二日早飯後,薛戎、薛放兄弟邀李茂往寶鼎縣城拜會縣令朱銘。朱銘和薛戎在長安遊學時相識相交,成爲摯友。朱銘醉心官場,連考五年得中進士,去秘書省做了校書郎。薛戎性情散淡,落榜之後,便離京四處遊歷,飽覽大好河山,廣交天下朋友。
這幾年朱銘仕途順暢,由校書郎而轉縣尉,升縣丞,又做了寶鼎縣的縣令。
薛戎卻在遊學時遇到了義成節度使盧羣女婿崔慎,經其舉薦受聘爲義成觀察幕府巡官,在任一年,盧羣病逝,臨終前將其推薦給淄青節度使李師古,恰逢成武縣令出缺,李師古遂奏爲成武縣令,上恩准,六月進京面聖,給假兩個月回鄉安置父母妻子,薛戎現在只等假期結束便往成武上任。
昔日同窗好友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轉了一個圈後,卻又殊途同歸,相見不免唏噓。
一時擺下筵席,朱銘邀了幾個幕僚清客和城中有名望的儒生相陪,賓主推杯換盞,其樂融融,飲宴到天擦黑,諸清客、儒生起身告辭,朱銘陪薛氏兄弟和李茂到縣衙後花園醒酒,時當秋末,百花凋零,晚風吹在臉上,十分受用。藉着酒勁朱銘吁嘆一聲,謂薛戎道:“兄在幕府供職何等逍遙,何苦要去做這親民官呢,其中的辛苦真是一言難盡!”
薛戎嘆了聲,道:“盧公病榻上執筆舉薦,讓戎如何推辭?鄆帥擡舉之恩,欲辭又恐不恭,弟意且上任糊弄一年半載,再遞辭呈。”
朱銘搖頭嘆道:“去了只怕你就再難脫身,淄青可不比河中啊。”
薛戎聞這話面色驟然黢黑一片,喉嚨似被人捏住,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李茂曾聽薛放說過,淄青與河北驕藩接鄰,前任節度使李納驕橫跋扈,幾度起兵反叛朝廷。建中三年更與幽州節度使朱滔,魏博節度使田悅,成德節度使王武俊歃血爲盟,相約稱王,後雖戰敗歸順,卻仍佔據淄青十二州之地,與河北三鎮互爲脣齒,割據自雄。現任節度使李師古素有大志,對朝廷陽奉陰違,與鄰鎮也多有齷齪,在他治下爲官無疑是件苦差事。
見到一向穩重的薛戎如此失態,李茂的心裡不覺也沉重起來。
在外遊歷了十天,三人回到薛家莊,此番遊歷李茂收穫不小,不僅開闊了眼界,增長了知識,還有一筆意外收穫。
芩娘見李茂回來,滿心歡喜,手腳麻利地燒了熱水來服侍他洗漱。正午的陽光很充沛,李茂再次認真地打量這個小妮子,真是越看越歡喜,小女子不僅人長得嬌俏,還十分的勤苦耐勞,肯做事且做事很有效率,把屋裡屋外一塵不染,把自家也收拾的清清爽爽。
她的穿着十分樸素,一套洗的發白的粗布青衫,裙角、袖口收的很窄,襯托的胸腰臀層次分明,看着就賞心悅目。雖然已經入冬,她卻還常挽着袖子做活,整個人一團精神,似永遠有使不完的力氣。
見她忙的腳不沾地,李茂招呼道:“你先坐下來歇口氣。”芩娘應了聲,端着水盆出去,洗了手和臉,側身滑進屋來,叉手立在李茂面前,低着頭,不說話。
李茂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個布包,說:“打開看看。”
芩娘愕了一下,怯怯地走到桌前,慢慢地打開布包,頓時吃驚地往後退,彷彿包裡盤着一條毒蛇,她連連搖頭說道:“這個我不能要,太貴重了。”布包裡是副金銀頭面,一副鎏金梳篦,一支金鳳含翠的步搖,兩支金釵,一支玉釵和一支銀釵。
朱銘以獎掖義士之名給了李茂十貫錢的賞錢,李茂拿出三貫錢答謝了喬五等人,又拿出兩貫錢給老夫人和韋氏買了些禮品,表表心意。
餘下的五貫錢在出門前他交給了芩娘,讓她買匹布裁兩件衣裳穿,芩娘拿了一貫錢讓他帶在路上使,餘下的盡數收了起來,一文也沒捨得花。
李茂拿起一支金釵,一支銀篦,道:“這是我買給你的。你且收好。”又指着剩下的首飾說:“朱明府贈大郎十貫盤纏,大郎嫌帶着累贅,就讓我在城裡換成了金銀。金錠銀錠不好入手就換成了這些首飾,誰料他們又看不上眼,嫌粗笨,執意不肯要。我讓青墨送給夫人,青墨勸我別去討嫌,無奈只能拿回來,你且替我收着,將來得個機會再還給人家。十貫錢,可不是小數目啊。”
這一說,芩娘笑了,她麻溜地接了李茂給她買的金釵銀篦,捧在手心,寶貝的不得了,低頭淺笑道:“青墨說的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不稀罕這樣蠢笨的東西。夫人那兒隨便一根釵子也值百十貫呢。這些東西就是她身邊的婆子們、大丫頭們也未必看的上眼。”說過又道:“咱們替他們收着,聚少成多,將來熔了鑄尊金佛獻給老夫人。”
李茂嘆息一聲道:“怪只怪我等窮人實在不懂貴人的生活。”又問:“你在薛家每月能拿多少工錢?”芩娘正在收存首飾,聞聽這話,抿嘴笑道:“還真是個呆和尚,我是薛家的奴婢,奴婢哪有工錢?衣食住行都是公給,每月有二十錢零用,逢年過節老夫人、夫人會打賞一些,活做的好管家婆婆會打賞個三錢五錢,可是也餘不了多少錢。我今年十六,十歲那年纔有零用,每月三文,隨後逐年增長,我花錢算是頂頂節省的了,這幾年也不過才餘下九百六十七文,還不到一貫。”
李茂道:“去曹州後我有薪俸可拿,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芩娘道:“有了薪俸,應酬也多,能有拿幾個錢回家?”稍頓,又道:“到了曹州後,我想過去服侍夫人,每個月能有一千五百錢。”
李茂打斷她的話:“若只是爲了錢,不去也罷。大郎是縣尊,我再怎麼混也斷不至於養不活你,你又何必去受那份累。”
芩娘咬了咬嘴脣,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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