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涼一邊派人去調查流螢的過往,另一邊也馬不停蹄地開始關注科舉。
正如魏無徉所說,今年參加科舉的人確實比往年多,因此值得招攬的人也多。
舉行殿試的時候,寂月涼坐在殿上,掃視着底下一個個奮筆疾書的青年才俊,魏無徉正裝模作樣的在走廊中走來走去,寂月涼發現,他總是集中在一個地方轉悠,就是那個叫“穆秋”的男子的旁邊。
還有在寂月涼身旁散發着怨氣的王朝陽,一大早上就沉着一張臉讓寂月涼膈應。
“丞相?”寂月涼覺得無聊,身爲最後一場考試的主考官,他還不能隨意離開,只好在這裡陪着這羣考生們到結束,甚是無趣。
“皇上有何吩咐?”王朝陽臉色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陰沉的厲害,不過寂月涼並不受他的影響。
“你覺得哪個穆秋如何?”
“這……”王朝陽被狠狠噎了一下,他皺紋橫生的臉上一陣抽搐,一口氣憋在嗓子裡半天吐不出來,“臣並不清楚。”
“不清楚?”寂月涼意味深長地笑笑,指了指底下的一批人道:“今年的文舉大概就是這個穆秋了,你不應該不知道啊?”
“是臣的失職。”王朝陽咬牙,悶聲吃了這個虧,如此看來那穆秋從一開始就是寂月涼的人,虧他一開始還竭盡全力想拉攏他!
寂月涼冷漠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計時沙漏,只剩下最後一點了。
考場之上也開始出現了細微的聲音,胸有成竹地擡手挺胸地擡着坐在高臺之上的寂月涼,自信滿滿的笑容帶着初生牛犢的張揚。
寂月涼勾起脣角看向那位於考場正中的穆秋,只見在沙漏中沙子全部落下的最後一瞬間,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筆,掃一眼手中寥寥數字的紙張,緊接着便悠哉地同不遠處的魏無徉對視。
最後殿試的試卷是當場批閱的,將近三十人份試卷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全部批閱結束了,最後魏無徉將前三名的答紙送到寂月涼的手裡,還特意將那穆秋的放在最下邊。
寂月涼看向在惶惶不安衆人中獨自淡定的穆秋,再看向一臉奸笑的魏無徉,輕輕翻開了答紙。
前兩個人的經史策論中規中矩,也挑不出什麼錯誤,其中一個來自江南,字裡行間還提及該如何治理江南,雖有些異想天開卻也很有新意。
“皇上,你看。”魏無徉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詭異的微笑,寂月涼突然覺得冷得慌,正準備將穆秋的答紙翻上來的手也頓住了。
心裡出現了非常不好的預感,像是冰冷的蛛絲一般將他的心臟一層層纏繞住。
他一低頭,就在那雪白的宣紙上寫着兩行洋洋灑灑的大字。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之涕下。
還是引用的前人的詩詞,似乎都不屑於動手自己寫一首。
遒勁有力的筆鋒力透紙背,似乎要講他心中的悲憤和不滿都宣泄在這紙上。
寂月涼的眉毛馬上就皺起來了,
他使勁地盯着紙上的字,似乎要將它盯出一個窟窿來。
那穆秋,怎麼有膽子在這樣的場合寫出這種能讓他腦袋落地的話?或是他以爲他真的是個寬宏大量沒脾氣的皇帝,還是,他是在用激將法激他?
“皇上,您覺得這名次如何?”魏無徉看到了他臉上迅速聚集起來的怒氣,壞笑着問他。
雖然穆秋的行爲確實有些過分了,但是優秀的人有這樣過分的資本。
穆秋這個人,如果無法成爲他們陣營的人,那他們即使殺了他也不能讓他成爲敵人。
“這穆秋,就第三名吧。”寂月涼相信魏無徉老人的眼光,可是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他挑選上來的,可能也是個刺頭,甚至比魏無徉還不好控制。
“那今年的舉人呢?”魏無徉滿不在乎地掃底下翹首以盼的另外兩人,問道。
“馬應。”寂月涼將馬應的答紙交給魏無徉,讓王朝陽將那三人喚上前來。
馬應和另一人見叫到他們的名字之時,眼睛裡馬上迸發出了無比激動的光芒,還有隱約可見的晶瑩的淚光。
反倒是穆秋一直氣定神閒,彷彿今日參加殿試不過是他隨意而爲,就算是最後落選也沒什麼關係,他不過是來這皇宮裡遊玩而已。
“穆秋?”寂月涼出聲叫到,看着他的眼神剎那間就變得嚴厲起來,“你可知你今日差點就有來無回了?”
穆秋哼哧一笑,無所謂地聳聳肩膀,莊重的臉上居然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意:“那便是草民這命該絕,運氣不好罷了。”
如此一說,還是不覺得他的那首詩用錯了地方。
“那如果朕現在要將你抓起來送入大牢呢?”寂月涼眸子一閃,覺得這穆秋實在是個軟硬不吃的,這樣的人爲何回來參加科舉想要入仕呢?
“皇上不會這樣做的。”穆秋緊緊地盯着寂月涼的眼睛,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魏無徉道:“而且魏大人也會阻止您的?”
“哼。好樣的!”寂月涼在心裡暗罵一聲,看來這穆秋還真不適合是個簡單人物。
如果他真的是單純覺得他是個廢物,他懷有雄才偉略,想要來輔佐他這個“廢物皇帝”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是敵人,那他爲什麼要留下他呢?
“聽說你出生於瓊國和離國邊境?”寂月涼將臉上憤懣的神色收回來,又緊了緊拳頭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去,溫和地問道。
“是,黎靜村便是草民出生的地方,只不過從小便外出求學,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穆秋不失禮貌地點頭回答,像是準備好的答案變從嘴裡吐出。
“那又是師從何人呢?既然對自己有這樣充沛的信心,而且還如此博學多識,自然是有一位好老師來教導你了?”寂月涼咄咄逼人,似乎今日不讓穆秋出點糗便不會善罷甘休了。
“這,草民自小拜過的師父太多了,您想要知道哪一個?”穆秋不動聲色地將他的話擋回去,笑眯眯的模樣讓寂月涼恨不得給他一劍。
“魏無徉,你覺得這事情現在還如何處理呢?”寂
月涼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堅硬的扶手上赫然出現了一道數寸長的裂縫。
魏無徉知道寂月涼是真的被氣着了,連忙給穆秋一個警告的眼色,雖知道他壓根兒不會在意,可是要想在朝中待下去,就算他是再難得的經世之才,得罪了皇帝,他照樣別想混下去。
穆秋也識時務的閉嘴了,淺淺地朝着目瞪口呆的另外兩人一笑,便道:“讓兩位見笑了。”
寂月涼警告了魏無徉之後便起身離開了,他怕自己再在這裡待下去會真的將穆秋趕出去,說不定到時候真的損失了一個厲害的幫手。
魏無徉見他離開,嘆口氣開始同一直默不作聲的王朝陽處理接下來的事宜。
穆秋心裡對寂月涼還是比較滿意的,他之前便接觸過寂月景,雖然不是自己親自去的,但是還是瞭解到,寂月景不過是個光說不做沒什麼本事的草包而已。
所以他果斷的放棄了從他那邊入手的打算,重新考慮了當初流螢給他的建議,參加了這次瓊國的科舉,而且中舉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當初拒絕了他的那個妹子,一是因爲當時要是沒有想進入朝廷的打算,其次一個是沒有合適的時間,現在黎靜的事情已經無需他時刻守着,他也終於能騰出時間來了。
也不知道流螢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呢?驚喜還是驚訝?
回到自己住處的穆秋很快就受到了宮裡宴會的邀請,這是每年文舉武舉結束之後都會舉行了,已經形成了一個慣例了。
時間定在第二日的晚上,到時候宮中的嬪妃還有大臣家屬都會參加,說得直白點,就是一場相親宴而已。
雖然不怎麼想去,但是一想到很可能在這個宴會上見到流螢,穆秋思慮再三還是準備去了。
第二日的傍晚宮裡便派了馬車來接他,他依舊一身平日裡藏青色的衣衫,直奔皇宮而去。
今日的皇宮甚是熱鬧,據說前幾日皇后本就準備辦一場宴會,可是因爲種種原因一直拖延,今日便索性將兩場合在一起。
整個宴會的流程不僅安排了禮制中規定的聲樂歌舞,還另外安排了御花園夜遊。
五月正是百花開的最爲璀璨的時節,夜裡在月光下強賞花更是有一番趣味。
不過今日的月光不如往日的清透明亮,便有人在假山上裝點了衆多的夜光石,在黑暗中散發着瑩瑩潤潤的光芒,給那那些嬌豔的花兒們更是附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美。
大殿裡的宴會還沒有開始,穆秋覺得無聊,便想着一個人去御花園走走,順便欣賞那他在黎靜欣賞不到的繁花夜景。
這會兒御花園還沒人,只偶爾能傳來幾句婢女們說話的聲音,還有不遠處亭子裡悅耳靈動的女子的歡聲笑語。
“這院子太大了些。”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穆秋轉過身看着身後來人,待他望向那熟悉的面容之時,他覺得自己的耳畔都安靜了。
“這位大人?請問如意殿哪裡走啊?”那女人輕撫着胸口,保養得宜卻蒼白不見血色的臉上泛着涔涔汗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