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快快起身。”皇后心下一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掛着關切又略帶責備的笑容輕撫流螢起身。
“本宮體諒你身子虛弱,又初入宮中不久,難免會有些不適,幸而沁妃並未出事,這一次便也就這麼算了,本宮心疼你,捨不得重罰,只是下次莫要再這般任性胡鬧。”
“謝皇后娘娘體恤。”流螢順勢起身,聽聞皇后鬆口,又趕忙着福身謝禮。
“不過妹妹身子確實是虛弱了一些,伺候皇上也是辛苦難爲妹妹了,既然妹妹自請,本宮哪能有不答應的道理。這綠頭牌就暫且取下,待妹妹身子康健,再來服侍皇上也不遲。”
流螢臉上笑意未減,雖明瞭皇后特意將三個月的時限模糊掉,延長她侍寢時間。可那又如何,總歸是先要保下嵐煙等人,反正她也未曾侍寢過。
“妹妹你好生歇息着,這鬧騰了一晚,本宮也有些疲乏了,就先回宮了,來日待妹妹康健,再來與妹妹相談。”
“恭送皇后娘娘。”
流螢順從的垂眸福身行禮,澄澈眸子之中只餘皇后那繡滿雍容牡丹的裙襬。
翌日。
“恭送皇上。”惠貴人眼角含春,臻首微垂,櫻脣輕翹,精美絕倫的眉眼盡是一派春風得意。
見那抹明黃衣袍徹底消失在眼前,惠貴人才挺直腰背,婀娜多姿返身至主殿。
“玉堯,昨晚可否有發生什麼事情?”
聽聞問話,玉堯垂首,恭敬回道:“回娘娘,昨晚明鏡宮嵐煙過來了,說是心嬪身子不適,請皇上過去一趟。”
“噢?此事本宮怎不知曉?!”惠貴人眼眸微閃,心下惱怒,先前皇上已是被心嬪獨佔了許久,這會兒難得到本宮的蕙頤宮來,竟還妄想用這種下作手段來爭寵!
上首的話語冰冷,玉堯頃刻便知惠貴人已是動了怒,立即開口補充道:“奴婢昨晚便打發了她回去,自是不能因着這種小事驚擾到娘娘與皇上。”
聞言,惠貴人的臉色纔好看了些許,頗爲讚賞的瞧了玉堯一眼,“這事你做的不錯,待會兒你便去張姑姑那裡領賞去吧。”
玉堯面上一喜,感激的福了福身,“謝娘娘賞。”隨後卻又頗爲擔憂的輕掃了上位一眼。
惠貴人輕扯脣角,冷笑一聲,“你只要做好分內事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不必要你擔憂。這會兒明鏡宮那裡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可見昨晚那事八成只是邀寵的手段。”
“可奴婢之後又聽聞,那嵐煙竟是請了皇后娘娘到沁韻宮領了太醫過去明鏡宮,若是心嬪……”
玉堯揣摩着惠貴人肯同自己講那麼多,想來是願意聽這些事,便壯着膽子將昨晚她特意打聽的事情盡數講出。
“呵。”惠貴人聞言卻是輕笑一聲,“既然皇后娘娘插手管了這事,那自然更是與本宮無關了。宮裡這般安靜,可真是多虧了皇后娘娘,更何況,皇上未必就能知曉此事……”
而另一邊,辰乾宮內,寂月涼輕揉眉心,將手上的奏摺微惱的往桌上一擲,這些老臣真是頑固不化……
“承翼。”低沉的聲音帶着不怒自威的威嚴,“宮裡可曾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皇上,今日早上,太醫院報來沁妃病重的消息,病症原因未明,不過卻是不危及性命。此時,太醫院院判帶一衆太醫守在了沁韻宮。”
“沁妃病重?先前怎麼一絲風聲都沒有透露。”寂月涼下意識的蹙眉,而後又很快舒展開來,神情莫測。
“據宮人回報,原以爲只是微恙便沒有上報,卻不曾想拖了半月,竟積病如此。”
寂月涼輕勾薄脣,無聲而笑。“那心嬪現下如何?”
“明鏡宮……”承翼略微一頓,斟酌再三謹慎應道:“彷彿比往常要安靜幾許,並未聽聞心嬪娘娘有何舉動。”
聞言,寂月涼心頭一緊,似是有些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卻又無跡可尋。再三思量,終究是放下不下,沉聲吩咐:“你待會命人叫夜闌過來一趟,莫讓人發覺了。”
不消片刻,性子沉靜的夜闌便微帶惶恐由承翼領着,面見聖駕。
“參見皇上。”夜闌低首行禮。
“心嬪現在如何了?”寂月涼重拾奏摺,俊美眉眼專制於眼前,似是方纔的話語,不過隨口一問,無甚影響。
夜闌聽聞問話,腦海中回想起流螢慘白的小臉,嵐煙那一雙紫黑的雙膝,以及皇后的強勢發作,心頭頓時涌上了一股委屈,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帶了鼻音:“回皇上,心嬪娘娘現在很好。”
手上的動作一頓,而後又恢復如初,眼眸未擡,話音卻是多了幾絲不悅:“既是很好,那你又爲何委屈?”
面對天子薄怒,夜闌忍不住心頭一顫,便毫不猶豫的往下一跪,顫聲應道:“奴婢不是爲了自己委屈,是替娘娘委屈。娘娘現在很好,昨兒卻是不好。”
“說。”
“昨兒夜裡,娘娘忽然身子不適,紫蘭去尋太醫,卻被告知守夜太醫皆留在了沁韻宮,說是沁妃娘娘半刻也離不開太醫,而後嵐煙想來尋皇上您爲娘娘做主,卻被攔在了蕙頤宮前,萬般無奈只能驚動皇后娘娘。可等皇后娘娘將太醫請來明鏡宮時,娘娘已是難受萬分,迫不得已自己配藥,先行服藥。”
夜闌越說越心酸,眼眶已是十分溼潤,卻是強忍着眼淚,繼續道:“太醫診治過後,說娘娘是誤食了性寒之物,得了壞腹之症。若不是娘娘先行服了藥,只怕身子損害得更嚴重。夜闌無用,只能守着娘娘,看着娘娘整張臉都變得慘白卻不能做些什麼,求皇上責罰!”
寂月涼聞言,眼前的文字漸漸變得一片虛無,下一刻卻是浮現出了流螢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順着夜闌的話,想象着她那蒼白的臉色,心下猛然一陣疼痛。
能讓她這個歷經幾許生死大關的殺手都被折騰到臉無血色,那該是會有多痛?!無限憐惜的同時也燃起了怒意。
皇后一手遮天的局面,是時候要打破了。
幽深的眸子微眯,落在奏摺上的眸光鋒利無比,涼脣微扯,勾出一抹無情冰涼的弧度。
不消片刻,鋒芒盡收,再度恢復成溫和眉眼,
神色莫測。速度快到令一直貼身伺候在旁的承翼都以爲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起身吧。以後照顧心嬪更加用心便是了。”語氣輕柔,令人不禁覺得面前的少年皇帝,脾氣甚好。
“奴婢有罪,不願再讓心嬪娘娘以自罰來庇護奴婢們,請皇上責罰。”
“自罰?”
“皇后娘娘責奴婢們辦事不利,責嵐煙詛咒主子,耽誤沁妃診病時機,欲將嵐煙關入司偵局。娘娘心善不忍,將過錯全攬上身,自請取綠頭牌三個月。奴婢們怎麼受罰都是應當的,只是娘娘卻是無辜,請皇上責罰奴婢,收回娘娘的懲罰。”
流螢極力護住她們,夜闌心下一片動容,卻也帶有悲涼。不侍寢三個月,看似沒有什麼損失,但對於一個剛得寵的嬪妃來講,那無疑是自斷後路。誰能保證,三個月後,皇上是否記得深宮之中還有這麼一個妃子。
半響,寂月涼才幽幽然的擡眸,黑沉的眸子滿是寒涼。
“此事,朕知曉了。你先回去伺候吧,今日的事,就不必要讓心嬪知道了。”
平淡無一絲起伏的話語,讓夜闌心裡直打鼓,卻是不敢出聲詢問,順從的起身離去。
“既然沁妃病重,那朕便去看上一看。”待夜闌走後,寂月涼劍眉微挑,眼眸閃爍。
承翼領會,尖着嗓子高喊:“擺駕沁韻宮!”
幾貼藥下去,流螢便未曾再感受到那令人覺得連五臟六腑都像是要錯位的腹痛感。
病癒,流螢僅是薄粉敷面,淡掃娥眉,三千青絲輕挽成髻,着一身軟煙羅石青色銀紋綉百蝶常服,顯分外恬靜賢淑。
素手輕撥窗臺上盡情綻放的紅梅,櫻脣微啓:“嵐煙身子還好吧,昨晚,委屈她了。”
紫蘭見流螢初愈,又不顧身子的站立窗臺,生怕寒風入體,便連忙取了披風,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娘娘怎麼這般不顧身子,若是凍到了可怎麼好。”紫蘭微嗔,手上利索地將披風帶子繫好。
“我哪就有這麼嬌貴了,整日悶在這宮殿之中,還不能吹吹風嗎?嵐煙的腿好些了沒有。哎,還是我自己過去看看她吧。”
說罷,流螢便作勢要走,卻在下一刻被紫蘭攔住。
“嵐煙已經上了娘娘賜的藥,好了許多。等稍後夜闌回來,奴婢就去親自照料她,娘娘這般矜貴的人,還是不要去下人住的地方了。”
聞言,流螢星眸微嗔,“再矜貴不也還是個人嗎?即是我的人,就不需要分什麼上人下人的。”
“娘娘。”這種驚人之語紫蘭還是頭一回聽聞,心下動容道:“您怎麼可以這般的好。”
“傻丫頭!”流螢櫻脣噙笑,玉指微擡,輕輕在紫蘭的額頭上戳了一戳。
“且不說嵐煙是一心爲我,纔會受了傷。就憑你們是明鏡宮的人,我就該盡全力護着你們。”
“娘娘。”紫蘭眼眶含淚,動容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片刻才低聲諾諾道:“奴婢上輩子肯定做了許多的好事,這輩子才能遇上像娘娘您這般好的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