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葉飛花,頃刻斃命。
所有人屏了聲息,連句驚歎都不敢發出。
宇文徵轉動輪椅,從郭里正的屍體旁經過,不作半分停留。
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簡雲苓出聲,嘆息似的吩咐:“就地埋了吧。”
眼看郭里正被擡了出去,大成崩潰痛哭,掙開壓住他的侍衛,連滾帶爬到簡雲苓腳邊,不住叩頭道:“王妃娘娘,饒命啊,草民……草民是受了郭里正的指使,我家中還有八十歲老母需要照顧,請王妃娘娘網開一面啊!”
簡雲苓垂眸冷嗤。真是老套的臺詞。
全天下的娘生兒養兒還不夠,兒子做錯了事情,還要被搬出來博取同情。
侍衛上前拽走了大成,簡雲苓閒步走出,將屋中人的哭喊拋到了身後。
車廂內,宇文徵正在舉盞品茗。他用那隻剛剛取過人命的手優雅端起青瓷杯,抵脣吹散了繚撩水氣,微抿一口,笑意淺淡。
簡雲苓上車坐定。
馬車不如翰王府馬車的寬敞,簡雲苓只能挨着宇文徵坐下。
茶香氤氳,簡雲苓偏過頭,將他的一舉一動望進眼裡,似笑非笑道:“王爺什麼時候安排侍衛們等在門外,怎麼沒有告訴妾身?”
宇文徵傾壺倒茶的手一頓,茶滴沿彎曲的壺頸落上他的長袍,華貴的明紫瞬間化成了壓抑的暗紫。
“也許是王爺有自己的思慮,妾身多嘴了。”簡雲苓冷眼瞥向那一片水痕,偏頭不語。
回到曲蘭鎮的時候正逢日暮,晚霞如一籠輕紗,從天邊寸寸蔓延。清風送來幾絲涼雨,天地都靜寂。
傅東雲撐一柄素色紙傘,送宇文徵和簡雲苓來到了季孜墨的醫廬。
廊下的長桌上擺了幾個竹織的平筐,季孜墨正挨個從中挑揀,不時捧到鼻子下面嗅聞兩下,然後用牛皮紙包了,放到一邊。
雨滴打上傘面,劈啪聲響,似銀珠落玉盤,清脆得有些突兀。
季孜墨注意到他們三人,神情略微怔忪,但馬上斂色拿起靠在廊柱下的紅傘,穿過雨幕,站到宇文徵面前,頷首道:“王爺。”
宇文徵勾脣揶揄:“季兄今日不討厭本王了?”
季孜墨大方報以淡笑,道:“季某雖然固執,但也懂知恩圖報的道理。王爺救了曲蘭鎮的百姓,就是季某的恩人。”
宇文徵對他投以讚賞的眼神,轉而發現滿院的病患已經不見,便問道:“那些患病的人呢?”
季孜墨回答:“既然已經證實了不是瘟疫,便讓他們回去與家人團圓了。過幾天,等我正在研製出了對症的藥方,會在整個鎮子上進行派發。到時候讓他們的家眷去領就可以了。”
他思慮周全,宇文徵十分放心。
告別季孜墨出了醫廬,宇文徵叫傅東雲先行回去,他有話想要與簡雲苓說。
接過傅東雲手中的紙傘,跟在宇文徵的輪椅後沿老舊的牆壁緩行,雨中寒意吹得人身上發冷,忽地,傘下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王妃覺得何爲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