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宇文徵所料,當日的早朝基本圍繞胡族擾境之事演了一出拙劣的戲。
先是有人痛心疾首地怒斥胡族蠻夷侵我國土,殺我子民,接下來便有人進言必須以鋼鐵手腕應對,否則助漲胡族囂張氣焰。
宇文恆一身金色龍袍端坐於帝座,連連嘆氣,百般爲難,最後不知是誰提出當年翰王宇文徵領兵之時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舊事。
那些刻意被人遺忘的軍威功績立時迎來排山倒海般的奉承稱讚。
簡雲苓冷笑聽着依附於簡丞相和宇文恆羽翼之下的小臣,你一眼我一語地謳歌贊詠。如果可以的話,真恨不得把早上出門前喝得那碗小米粥吐到他們臉上。
宇文徵倒是淡定得很,坐在一側,看這場大戲走到最後一幕,宇文恆殷殷看向他,欲言又止,那樣子明顯就是在說:你是不是該表態了?
表態嗎?是啊,的確該他表態了……
沒有他說出最關鍵的那句話,宇文恆煞費苦心安排的這齣好戲不就成了耍猴了嗎?
所以,宇文徵幾乎沒有多想,拒絕了傅東雲和簡雲苓的幫助,自己轉動着輪椅行到大殿中央。
兩列朝臣頃刻靜若無人。
宇文徵拱手低頭,寬袍被殿門外刮進的細風吹得泛起密密漣漪,長聲朗朗,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弟認爲各位大人所說極是。臣弟雖於府中休養多年,怠慢了軍中事務,但這些年蒙皇兄不棄,尚且交付臣弟一些瑣碎之事,令臣弟不至完全不解軍務。此次胡族擾我大梁國境,臣弟既爲皇族中人,當爲我大梁,爲皇兄分憂,臣弟願請帶兵出征,驅逐外族出境,打碎他們的狼子野心。”
片刻沉寂,歡愉的支持之聲轟然炸開,金碧輝煌的承天殿上一時間像陷入了某場慶典。
簡雲苓保持着最恰到好處的得體笑容一一掃過那些或扼腕,或得逞,或事不關己的人,突然覺得耳邊嘈雜的人聲化成了雲煙,周遭安靜地彷彿高山落雪,所有一切模糊成背景,唯有幾步之外的那個輪椅上的紫色身影,清晰地落入她眼中。
今天一切都在他預想之中,過程,結果,無一例外,以他的頭腦,想要避開,也輕而易舉,但他沒有。
這大殿上的人,大概都以爲他此舉暗藏野心,沒有幾個人會知道深沉善謀的翰王,僅僅爲了一個失勢將軍,就身赴生死之地。
轉看高階龍椅上的宇文恆,他表面看着很是痛心與不願,可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眼底脣角流露出的狠絕得意。
宇文恆,你還真是適合這個王座,有一顆六親不認的狠心!
“皇上,妾身願與王爺共生死,同進退。”滿殿嘈亂中,簡雲苓兩步站出,盈盈下拜,語氣之堅決,令所有聲音霎時偃息。
宇文恆假意的焦急自頭頂響起:“這怎麼可以,王妃功夫再好,也是一屆女流,那裡可是戰場!”
身旁有人在附和:“就是!”
“王妃身驕肉貴,怎好犯險?”
簡雲苓餘光瞥到說這些話的人莫不是一副正中下懷的奸笑,便不等宇文恆叫起,兀自直起了身,凜然道:“正因爲是戰場,妾身才要陪王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