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騰等人在曹州城逗留了一天,稍作歇息,便直往冤句縣城馬不停蹄地趕去。
龍澤一臣因爲身負重任,而且與中原人迥異的東瀛武士服裝格外引人注意,楚騰便讓他先在四處打探消息,巡查民間身手矯健,學武根基不錯的人,待楚騰撥下錢財下來,便立刻開始組建“破夜”組織。
龍澤本是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的江湖浪子,平時我行我素獨來獨往慣了,此時卻是對楚騰言聽計從。一部分原因是和他打賭輸了,他向來是個言而有信,絕對不肯拖欠別人的人;但是更重要的是楚騰對他的信任讓他很是感動,而楚騰的心胸與抱負也令他深深的折服。
楚騰一開始便毫不隱晦地和他挑明瞭,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反賊”,正準備謀劃着揭竿起義,推翻這腐敗沒落的朝廷。
這種事向來是憑實力而論的,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就像昔日楚漢之爭時,那個春風得意地吟誦着“大風起兮雲飛揚”,高高在上的漢高祖,與“大王意氣盡,四面楚歌聲”的末路英雄,兩人間的成敗,豈非也只是那麼一線之隔?
“龍澤,倘若我們不幸敗了,你會後悔麼?”龍澤一臣本是彈劍高歌,無拘無束的劍客,要他追隨自己終日陷入血腥的殺戮中,楚騰突然間有些不忍。
龍澤一臣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猜透了楚騰的心思,在低着頭醞釀着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龍澤記得你們中原有句話說,士爲知己者死,葛大哥和你都是我的知己,你若認爲龍澤是怕死之徒,那是對我最大的侮辱。”龍澤一臣語氣堅定,故意帶着一絲慍怒,直視着楚騰。
楚騰呵呵一笑,急忙賠罪道:“好好好,是我錯了,中原還有句老祖宗們教導的話說,用人無疑,疑人無用,我對龍澤兄弟確實無半點猜測之心。”
龍澤一臣也咧嘴微微一笑,他平時和葛從周都是喜歡板着臉裝酷的人,這時會心一笑,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這纔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表情。只是現實總像一雙無所不能的大手,強行把人們放在手裡殘酷地蹂躪,漸漸地,人們便小心翼翼地學會了僞裝,掩飾着被現實打擊地柔弱不堪的純真。
楚騰見龍澤一臣笑了,心下也是爲之一鬆,開玩笑地說道:“以後若是我真的能夠平定天下,而當有一天我們中原和你們日本國發生戰爭,那麼你又會如何?”(“日本”一稱遲至公元7世紀末在中國已出現。《舊唐書》記載日本人由於不喜歡“倭國”的名稱,因此將國家的名字改作“日本”。而在公元8世紀的《史記正義》中又有另一說法,指武則天命令日本將國名改作“日本”。 )
龍澤一臣像是對楚騰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有點吃驚,但還是毫不隱晦地答道:“龍澤會把你殺掉,然後以死謝罪。”
楚騰對龍澤說要殺自己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快,反而用讚許的眼光看着龍澤一臣,說道:“說得好,身爲一個七尺男兒,保家衛國本來便是義不容辭的責任。”楚騰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後,八國聯軍侵華,甚至後來的抗日戰爭,中國歷史上卻出現了令無數華夏子孫屈辱不堪的情景。但是同時亦有更多熱血男兒們覺醒起來,扛起大刀短槍衝向敵軍,奮力殺砍,爲國家爲子孫後代流進最後一滴熱血。
楚騰心中不覺燃起熊熊烈火,想起某位ge命先輩說過的話,落後便要捱打!一個國家只有強大起來了,纔有資格昂首挺胸地屹立在世界,才能令對自己的領土虎視眈眈的其他國家只能幹瞪着眼睛。
凡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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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州冤句。天地賭坊。
在沒有網絡也沒有人肉搜索的古代,小道消息最靈通的莫過於兩個地方,一個是酒館,而另一個則是賭坊。
這就是楚騰出現在天地賭坊中的原因:他是來打探一個人的消息的。
而這一個人當然就是黃巢!
昏暗模糊的光線,只大約見得到高高矮矮,肥肥瘦瘦的黑色輪廓圍在一張長長的矩形賭桌上。有人在屏息凝視着莊家揮手搖動着裝着骰子的圓盅,有人拍着桌子大聲叫嚷,更有甚者扯着嗓子放肆謾罵。
悶燥的空氣中混夾着令人作嘔的汗臭味與其他千奇百怪應有盡有的味道,一派烏煙瘴氣。
那令人難受的楚騰讓忍不住要掩住口鼻來,葛從周也是緊鎖眉頭,顯然也與楚騰有着相同的感受。
本來大學時候楚騰認爲不會哪個地方能與他們那充斥着臭襪子氣味的寢室相抗衡了,誰知果然是命運弄人,讓楚騰在有生之年能在這裡深刻認識到,比起這裡,大學寢室簡直可以算是香蘭之室了。
儘管心裡難受,楚騰還是不得不忍住胃內強烈的翻滾,趁着賭桌上剛開完一局,急忙走到靠近莊家桌沿上,轉過身往後大聲說道:“請大家先靜一靜,我有兩句話想說。”
方纔那骰子一開,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贏了的自然想趁着手氣紅火想趁機多撈兩把,而輸了的也不服氣想要在下一局搬回來。所以楚騰此話一出,四周雖然陸陸續續地安靜了下來,但是立即就有賭徒不耐煩地叫嚷着:“你叫嚷個啥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耽擱了老子賭錢。”
接着,四周又躁動起來,顯然賭徒們可沒耐心聽他講什麼亂七八糟的廢話。
“大家聽我說,我想要向大家打聽些消息,誰若是回答得讓我滿意,這十兩銀子便歸他了。”楚騰心知只能出殺手鐗了,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慢悠悠地在手中玩弄,神色悠閒地看着衆賭徒。
果然,那賭在興頭上的大漢們見只要回答幾個問題便有銀子可拿,一下子便安靜下來了,嚥了咽口水,直瞪瞪地看着楚騰手中的銀子。
“不知這位少爺要打聽的是什麼消息?小的要是知道,自然知無不言。”一個身材瘦弱,窄長的下巴下方留着一小撮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楚騰,或者是看着他手中的銀子道。
楚騰不想和他們拖拉,只想越早探得消息越早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好,因此直接說道:“我要找一個人,他叫黃巢。”
“什麼?你真的要找黃巢?”那山羊鬍子驀地一驚,一臉狐疑地看着楚騰。
楚騰見他神情像是認識黃巢,激動地問道:“怎麼?你認識黃巢?”
那山羊鬍子用手指捏了捏那小撇鬍子,緩緩說道:“認倒是認識,只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要找他幹什麼?”
楚騰見這賭坊人多口雜,便恭聲向山羊鬍子說道:“這位大哥,我們到外面去談。”
楚騰兩人和山羊鬍子走到門外無人的地方,楚騰低聲道:“實不相瞞,我是濮州王仙芝的朋友,這回來到冤句是有要事與黃巢商量,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可有辦法儘快找到黃巢?”
那山羊鬍子想了想,答道:“小的名叫劉平,一直追隨黃大哥到處販賣私鹽的,以前和王仙芝王大哥也有過一點交情,既然是王大哥叫你來的,就容我先向黃大哥報告一聲,然後再來帶你去如何?”
楚騰大喜,把手中的銀子塞到劉平手中,連連道謝:“那就麻煩劉大哥了,我住在城東的喜樂客棧裡,還要勞煩你來通知一聲,到時還有重謝。”
那劉平拿了這麼多銀子,笑得合不上嘴巴,小雞啄米地不怕也把脖子給扭了,口中有點語無倫次:“那是一定,一定的,黃大哥一會話小的就來告訴你。”
送走了劉平,雖然費了不少銀兩,但是楚騰心下暢快了不少,至少不用愁着去哪兒找黃巢了。
而現在,在見黃巢之前,他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