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待楚騰走到門前,兩個守衛已經攤開手擋住了楚騰的腳步,其中一個更是聲色俱厲地質問道:“來者何人?”那咄咄逼人的表情,簡直就是把他們當大街上的饑民看待了,以爲他們是來乞食的,眼神中充滿敵意。
何你妹啊,這擺明就是你們老大故意叫來找茬不是!楚騰在心底暗暗罵道,但是口頭上卻是恭敬有加地微笑着回道:“在下洛陽楚騰,奉濮州王仙芝之命,特來拜會黃巢大哥,還請這位兄弟進去通報一聲。”
“嗯,你在這兒等着。”那守衛先前的銳氣被楚騰這一舉動化於無形,本來是按照吩咐故意如此,想激怒楚騰挑起事端,但無奈這表現得楚騰彬彬有禮,實在找不出個打架的理由來。守衛不覺倍感失望,甕聲甕氣地答道,說着轉過身向裡走去。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楚騰只聽得裡面隱隱傳來喧鬧聲,又像是短棒相交的打鬥聲,但就是始終不見那進去的守衛出來迴應。
就是跪着爬進去想來也應該早到了吧?這明明就是黃巢故意刁難自己,他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些,好歹自己來跟他商量一同起事的事宜,應該也只算是戰略上的合作伙伴,他憑什麼如此囂張地對待自己?
楚騰本來也是喜歡意氣用事的熱血青年,被黃巢這般怠慢,心裡早就窩一肚子火。可憐他還一直露着微笑面對着剩下的那守衛,那守衛對同伴這麼久沒回來似乎毫不奇怪,仍然沉默站在那裡,也不與楚騰搭句話。
楚騰見那守衛完全把自己當做空氣,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起來,只有種跳起來抓過那守衛好好揍一頓的衝動,看到他那張硬邦邦的臭臉楚騰就來氣。
葛從周像是能清楚地洞察楚騰的心思,見他煩躁地在臺階上跺了跺腳,深皺着的眉頭鎖着一臉的怨氣。葛從周畢竟比楚騰要年長,心境也比楚騰要沉穩,見楚騰的表情開始不太對勁,急忙扯了扯楚騰的衣角,輕輕在楚騰耳旁低聲說道:“別忘了,我們來這兒是有任務在身的。”
楚騰像是被葛從周這句話一下子驚醒過來,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太過魯莽。自己可是在王仙芝以及他衆多部下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諾過的,況且自己初來乍到,還盼着這個機會立下首功,在王仙芝的陣營裡有立足的資本。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都是黃巢故意設下的考驗,若是撕破了臉皮,於人於己恐怕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或許,在楚騰心裡,王仙芝並不是一個值得自己依靠的人。良禽擇木而棲,歷史上的黃巢,有謀略,有膽識,更有野心,只有在他的手下或許自己才能迅速暫露頭角,更好地發展。所以,這次來曹州,楚騰更是想見識一下這個頗富有歷史爭議的農民領袖。
當然,如果有機會,他會讓黃巢留住自己。
在楚騰正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之際,又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突然,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擡頭一看,只見那先前進去的守衛跟着一個彪形大漢走了出來。
那大漢身高和楚騰差不多,但是體格卻顯然比楚騰要強健得多,天氣炎熱,他把袖子挽過肩頭,臂膀上古銅色的肌肉一覽無餘。大漢生得濃眉大眼,下巴上的鬍鬚像是沒剃乾淨,像野草般爭着往外冒。
最醒目的是他從右臉頰一直斜穿到下顎的刀疤,硬生生地橫亙半張臉,破壞了一般人臉部對稱的美感,更增加了幾分霸道與戾氣。
那大漢笑的時候臉部微微抽動,那刀疤也跟着顫動,像是在猙獰地向着自己奸笑。
“楚兄弟?”那大漢粗聲粗氣地對着楚騰說道。
“啊?”楚騰有點慌忙地應了一聲,這纔開始慢慢緩過神來,繼續說道:“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那大漢性子豪爽率直,他見楚騰盯着自己臉上的刀疤看,心裡也沒太在意,反而很直接地答道:“呵呵,俺叫孟楷,你別看俺臉上這刀疤生得醜陋,可這其中還有着一段故事哩!”
說着,這孟楷竟自顧自地說起這故事來:“想當年俺隨黃巢黃大哥走南闖北,到處販賣私鹽,你可要知道這活可真不好乾,不僅要提防着綠林強人的打劫,還要膽戰心驚地躲避官府巡院的緝查。其中有一年在洛陽販鹽時遇到一夥強人,說起這夥人的本事確實不錯,其中他們的老大更是技藝高超,黃大哥和他打起來也只是各有所長平分秋色而已。”
“本來黃大哥和他打起來也不必怕什麼,誰知那強人中有一個竟耍起了卑鄙下流的勾當,趁黃大哥不注意從一旁飛出一枚袖箭,直刺黃大哥的腦門。”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俺也顧不得想什麼,飛身掠過去推開黃大哥,那袖箭從俺後腦勺擦邊而過,感覺那一陣涼意啊,而那活強人的大哥也因爲來不及收劍,擦破了俺的臉頰,留下了這道疤痕。”孟楷說着這話的時候,昂着頭挺着胸,臉上滿是驕傲自豪的神情,沒有一丁點的遺憾。
楚騰也感到微微吃驚,他沒想到黃巢有這麼大的魅力,足以讓他的屬下死心塌地,視死如歸地跟着自己,甚至會舍了命地保護他。他本來沒什麼興趣跟孟楷在這裡扯淡,但是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好奇地問道:“那後來你們怎麼樣了?”
孟楷笑了笑,臉上帶着出一絲敬意,解釋道:“說起來那個大哥也算條漢子,他見自己的小弟暗箭傷人,不禁大怒,臉漲得通紅,最後什麼也沒說,拂袖而去了。這一次真的好險,但俺們反而因禍得福,逃過了一劫。”
楚騰追問道:“不知孟大哥是否知道那夥強人的老大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孟楷嘆了口氣,有點遺憾地說道:“那時候走得匆忙,好像沒人知道山頭上的大哥到底是誰,俺老孟其實和想和這個好漢交個朋友,可惜啊可惜……”
楚騰若有所思,繼續試探道:“不知孟大哥是在哪裡遇到那夥強人的呢?”
孟楷撓了撓頭,不知道楚騰問得如此詳細到底是何意,但仍然如實回答道:“就在洛陽以北的那北邙山啊,怎麼了,難道楚兄弟也曾碰到過他們麼?”
楚騰聽後呵呵一笑,心想自己果然猜得不錯,又對着一臉疑惑的孟楷笑着說道:“實不相瞞,我家就在洛陽的龍虎鏢局,從洛陽押鏢來時便經過了北邙山,並有幸結識你口中所說的那老大,不知孟大哥能否再猜猜那人的來頭麼?”
孟楷先是大喜,繼而搖了搖頭道:“楚兄弟,俺這笨腦子怎麼可能猜得到,你直接告訴我便是。”
楚騰也覺得要要孟楷猜出這人來確實有難度,因此直接說道:“翻天入地孟絕海,不知道孟大哥可曾聽說過?”
孟楷聽了差點跳起來,抱着楚騰的肩膀激動地說道:“兄弟所說可屬實,真的是縱橫江湖一時的孟絕海孟英雄?”
楚騰被孟楷搖得痠痛,也只能笑着點點頭。
“咳咳……“一直站在一旁的葛從周突然故意咳嗽了幾聲,用拳心捂着嘴低聲提醒道:“二弟,我們現在還要去拜見黃巢義士呢,可不能讓主人久等了。”
這是站在一旁的孟楷突然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你看我這記性,一講到這事就什麼都給忘了,楚兄弟我發現你我兩人甚是投緣,有機會一定去喝上幾杯,你看如何?”
楚騰笑着回道:“孟大哥厚愛,必當奉陪。”
“只是……現在還有個小問題。“孟楷有些爲難地說道:“現在黃大哥叫我帶你去演武堂,他說要你戰勝了其中的武士才讓我帶你去見他。楚兄弟,黃大哥這人我最瞭解了,視才如命,但也是唯纔是舉。不知楚兄弟願意接受這個考驗麼?”
楚騰暗暗在心底笑道,視才如命。唯纔是舉,這不正中我的下懷麼,傻子纔會不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