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時間還早,而且黎笑優她們學校就是公交車的終點站,所以在這裡上車的人並不多。黎笑優挑了個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興致索然。這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詞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物是是否就一定人非?
輕輕嘆息一聲,再擡起頭時已經到了繁華的地界。
車輛在站臺緩緩停下,黎笑優收回目光,小心地看着有車裡越來越多的人。見着有人往這邊走來然後停在她的座位旁邊,她看了看,是一位中年婦女,手裡提着一個大大的塑料袋,滿滿當當的裝了一袋了,手因爲重力而緊繃地垂着,臉上帶着一種不耐又焦急的痛苦。
“阿姨,你坐。”黎笑優站了起來,向婦女微笑着說。
“你坐你坐……唉呀,真的謝謝你啊!現在的學生真有禮貌。”婦女措手不及,乾笑着拒絕,而笑優已經走到了過道中,婦女訕訕地笑着將手中的重物放到自己的座位前面。
黎笑優微微一笑,然後轉頭看向前面。
車輛快開動時,一個老人伸出骨骼十分分明的手揮了一下,然後顫顫巍巍地上車,站在過道里的人皆讓開了些,老人悶頭直接朝車門正對面的地方而去。
公車已經開動,老人用力地抓緊椅背,青色的血管突突的暴出來。
“無恥。”黎笑優怒目而視。
黎笑優腹緋,沒道德,無恥!一臉鄙視地看着坐在座位上仍舊一臉悠閒淡然的神色,面對着周遭的一切毫無反應的黃髮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了一件寬大的休閒服,隨性地掛在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黃毛根根直立,黎笑優覺得說他像理髮店裡的模特簡直是污辱了那些沒生命的塑料人,縱然連她也無可否認的是他確實長得很好看。最終,她爲他的那一頭的黃毛定義的是稻田裡長着的穗草。
許是感覺到周圍強烈的視線,黃髮少年漸漸迴轉過頭來,淡淡地掃過黎笑優,然後又不留痕跡的轉了回去。
看到的人終於是忍不住了,看着他揚聲說,“麻煩哪位爲這位老人讓個座位。”
黃髮少年依然無動於衷。
這時,坐在之前黎笑優位置上的那位婦女站了起來,“老人家,來坐這兒吧。”
黎笑優忍無可忍,走到黃髮毛年的面前說,“你知不知道應該要尊老愛幼啊,你讀沒讀過書,認不認識字,沒見着這裡寫着爲老人,孕婦,小孩和有需要的人讓座嗎?”邊說邊指着公車側面上方張貼着的一張紙。”
“字太小沒看見。”黃髮少年淡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一頭齊耳的碎髮,因爲神情激動晃動地有些凌亂,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憤怒,不由得覺得好笑。是住太平洋的嗎,怎麼什麼事都管!
黎笑優一怔,呆呆的看着他。
“現在看見了吧。”黎笑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這是個什麼人,這麼沒禮貌竟然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不知羞恥!
“看見了。”黃髮少年悠悠地站起身,輕描淡寫地說。彷彿剛纔所有的事與他無關。
“老人家,你就坐這兒吧,……”有人攔住老人,功說着老人就坐在這兒別往上走了,老人看了一眼略顯擁擠過道里的 一張張面孔,再看了一眼‘讓座’的黃髮少年,見黃髮少年一直扭頭看着別處,權衡了一下,於是聽話的坐下。
“謝謝你啊,小夥子。”老人訕訕地笑着說。
“不客氣。”
黎笑優訝然,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
黃髮少年轉頭似笑非笑地看着黎笑優,黎笑優馬上轉頭偏過,再一次小聲地腹緋,無恥!
“你還是那麼多事。”公車報了一個站臺,黃髮少年脣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突然湊近黎笑優的耳朵快速地說了一句。
少年噴出的氣息小心地拂過黎笑優耳邊的碎髮,髮梢輕顫,揚起淡淡漣漪。
黎笑優一愣,呆呆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疑惑不解。你還是那麼多事?她到底多什麼事了,哪裡多事了?
莫名其妙!
黎笑優回到家時黎爸爸黎媽媽都不在,她看了看鐘表,此時正十點半,轉悠了一圈,突然興起,想起她還從來沒有去買過一次菜,於是興沖沖地帶上專屬的白色小錢包出了門。
走到菜市場門口,地上狼藉一片,污水一攤一攤的潑墨在水泥沏成的板路上,爛菜葉凌亂散落地點綴在其中,能辨別得出是什麼青菜的只是沾染上星星點點的墨,已經面目全非的則是完整的裹了一身黑,滾動着的是‘染色’十分豐富的水果,調皮地轉過頭來,正對着天空張開嘴巴放肆地大笑。
黎笑優皺着眉頭看着流出腐爛氣味的圓形物體,頓時覺得有些噁心,猶豫着不敢擡腳,不知道該怎麼進去才能不沾染半分。
正猶豫間,見人如潮水般紛紛涌出,黎笑優馬上閃身站到一邊,皺着眉頭有些着急地着着一個個挑着擔子的人離去。
黎笑優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再不進去菜就沒得到賣了。於是皺着眉,強忍着心裡的噁心,快速的穿過前面的水果攤,進去裡面真正的菜市場。
如果說外面是難以下腳,進了菜市場裡面就是腳以易下。
黎笑優看着鋪了一層流動液體的地面,也不再考慮什麼,直接一腳就踩了上去。踩上去的瞬間突然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的一個關於轎伕溼鞋的故事,頓時懊惱起來,她此時不就和那個轎伕是一樣的心理嗎?轎伕腳登新鞋,因夜落大雨地面溼濘一片。最開始的時候轎伕顧忌着腳下的新鞋,小心翼翼地揀幹靜地方走,後來一不小心踩到泥坑裡,此後便不再顧惜新鞋,不管什麼泥湯污水也滿不在乎地踩下去了。爲什麼呢?因爲轎伕踩到泥坑裡以後,突然意識到的事實是鞋已經髒了,而再顧忌也沒那必要了,於是就亂行一通。可是,如果一個人一旦犯了一次錯,是否就應該如轎伕再不顧忌新鞋一般亂行不通,一路錯下去呢?
人生在世,誰能保證他就一生都不會犯一丁點的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