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夜晚下起濛濛小雨,月色昏昏沉沉。樑簡一人在書房裡點着油燈看書,盯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聲,周圍一片寧靜。天兒不好,樑簡就讓侍衛們提前回去了。
王府的雨夜尤其的安靜,雨聲時而一兩聲鳥叫,還有斜斜打着的微風。公西意撐着一把羊皮墜花白傘,手裡挎着食盒挑着紅紅的燈籠向書房走來。她提前打聽過,夜初言今日不知什麼緣故早早睡下,自己應該不會撞見她。
明天就是哲黛的生辰,小小的禮物早就備下。兩天沒看見樑簡,心裡竟然開始惦記了。十五十五,就算不能跟家人團聚,能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也是好的。公西意是偷偷出來的,沒有驚動丫鬟小廝們。
“吱呀——”樑簡聽到外間的門響起,心裡煩悶。初言今日不是說累了不過來了,怎麼又來了。好不容易清靜一晚,等意兒的蠱毒解除了得想個萬全的法子安排好初言。
“你不必日日呆在我身邊。”樑簡看着書不打算分散注意力,要是意兒那丫頭能過來多好。
“哦~那我走了。”公西意憋着笑聲音低沉道。
“恩”心裡揣着小丫頭的樑簡根本沒在意,公西意已經繞道他身後了。樑簡的餘光掃過流轉的裙襬,一條粉白的百褶千層裙,裙尾略略沾了一些泥水。初言又想幹什麼?
“回去吧,本王今晚去上屋那邊。”樑簡沒忍住,他一定得給小丫頭一個教訓,這麼多天不來找自己就算了,做點吃的唯獨忘了自己。
公西意把食盒放在旁邊的六角小桌子上,轉身雙手捂住樑簡的眼睛,粗聲粗氣道:“我是誰?”樑簡心裡突突一跳,隨即便被喜悅浸染,轉而又有點生氣,複雜的心情在血液裡流淌。
公西意等了半天不見樑簡有反應,頓時覺得自己很無趣很幼稚。鬆開手道:“你就是木頭樁子!”
樑簡心裡又喜悅起來,拉着公西意的手坐在自己身邊道:“這兩天忙什麼呢?”公西意看着樑簡忽明忽暗的眸子,看着一點點在試探的樑簡心裡暗自發笑,自己幹什麼他不知道?
“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唄。”公西意掙開樑簡的手去拿食盒,“你看我這不是親自給你送來了,全府就你一個人有這個待遇,你應該倍感榮幸!”
樑簡看着公西意得意的小臉兒,“唯一的待遇”這話十分中聽。樑簡拉開幾層食盒,看見一個個圓圓的戴着“雕花”的點心,很是新鮮:“這是什麼?”
“月餅。每個月的十五十六總是月圓之時,這圓圓的像不像天上的月亮?”公西意沒有提中秋之事,畢竟這裡的節氣與上一世大大的不同。
“也只有你會有這些奇怪的想法。”樑簡不到飯點從來不進食,這次卻輕易打破了自己的習慣,拿起一塊咬兩口皺了下眉頭,太甜了有些膩。爲了不辜負小丫頭的美意,只好吞嚥。
公西意看看這樑簡大口大口地吃,突然伸手從樑簡嘴邊搶回來小半個:“一種味道只有一個,給我留點。”說完就把樑簡吃剩下的塞進自己嘴裡,樑簡愣住了。
公西意沒怎麼察覺氣氛的微妙變化,開口說起了其他事情:“明天……”樑簡一點都不像聽,他看着公西意隨着吞嚥食物而動的白皙的脖子,很想上去咬一口。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公西意看着樑簡湊過來,不明所以之際,突然感到脖子輕輕微微的一疼,頓時石化。還沒給什麼反應,樑簡順着公西意脖子、鎖骨再往下悉悉索索的細吻着……公西意又羞又憤,太少兒不宜!
儘量不具刺激性地推開樑簡,說話都磕磕絆絆的:“你…你想做什麼?”樑簡的眼神還是嚇到公西意了,透徹的目光裡流露出情慾。
樑簡鬆開公西意,平心靜氣閉目養神一番,自己這是怎麼了……
公西意在膽大,這時候也不敢招惹樑簡。果然孤男寡女雨夜共處一室容易擦槍走火,以後自己晚上還是少來招惹他爲妙。轉而思維一發散,心裡有種不妙的感覺。夜初言日日黏在他身邊,難道兩個人已經……
樑簡再次睜開眼睛,神色都平靜下來。只是不怎麼看公西意了。
“你沒事吧?”忍好像會出毛病。
“沒事,你一個人來的?”樑簡淡淡說道。“恩,那個……”公西意想直接問不然今晚註定睡不着。樑簡卻以爲她還在想之前的事情,岔開道:“我送你回去吧。”
樑簡舉着一把白羊皮傘,兩人踩着水花走在雨中。公西意心裡竊喜怎麼就這麼浪漫呢!愛情什麼的都速速發酵吧!一路上都沒人說話,直到回到房間。
公西意的裙子溼了,粉白色徹底變成了粉灰色,滴滴答答淌着泥水。樑簡的半個身子早被雨水打透,因爲王爺來了上院裡頓時熱鬧起來,她就不能理解多一個人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想問的並未問出口,一夜安好。
迷迷瞪瞪地坐起來,陽光透着牀幔的縫隙打進來,有些刺眼。要不是中午將軍府的宴請,自己鐵定要睡到下午。懷裡擁着蠶絲薄被,坐着打盹,木紅是服了自家小姐,這樣還能睡着。
“小姐,奐然已經去後樓請越姑娘了,你要是再不起來越姑娘可會發脾氣的。”只有別人等越芒丹的份兒,從沒人敢讓她等。
公西意隱隱約約聽懂了這句話,醞釀良久渾身一個激靈!越芒丹比人工鬧鐘有用多了,誰讓她等就是找死,不對應該是生不如死,除了公西誠。急急忙忙起來洗漱穿衣上妝用餐,木紅都沒見過小姐動作這麼利索過,看來越姑娘很好用啊。
“木紅,我想給越芒丹找個小丫頭,畢竟一個人住太無聊了點兒。”公西意萬事俱備,只等越芒丹大駕然後一起出發。
“……”誰去誰倒黴。
“我不要。”越芒丹大步流星,語氣不容反駁。
“小芒果,你一個人住在後樓多無趣~”公西意試圖說服她,結果越芒丹陰測測道:“你要是想讓我拿人試藥的話可以這麼做。”
公西意語塞,這廝就是個毒芒果……“你不會準備空手去吧?”看到越芒丹不執一物的雙手問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況且我帶了成熟的狂蘭,救她的母親難道不是最好的禮物?”試着用公西意的思維去思考。
兩人叫了止心,又帶了一羣僕人坐着轎子去了大將軍府。
公西意潛意識裡認爲,大家閨秀的生辰應該很低調的,至少不會像眼前這樣大張旗鼓的。是生辰又不是成親,這也誇張了點兒,也不符合將軍府莊重的格調啊。來的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朝廷大官,公西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正門前迎賓的是十來個帶路的小廝。王府的轎子落地時,剛到的人都停住腳步回望。這正光王妃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在這種場合,好奇心人人都,反而大家都沒注意一同前來的長公主樑止心。這個在金銀珠寶里長大的王妃必定珠光閃閃,奢靡至極。
這就是大多數人對於公西意的感覺,嫁妝入城紅絲墜銀鋪滿地的那場震撼,讓首富妹妹和當朝權貴的這場親事名動天下,只是公西意絲毫沒有感受到而已。自那以後凡是成親,爲了彰顯女方的勢力,都會在披箱的紅絲一端綁上銀錠子,不過也只是第一箱做個形式罷了。
若不是顧忌王府的形象,公西意定不會坐着唧唧嚀嚀響不停的轎子,騎馬纔是快意人生。
忽哲宇親迎上來,因爲樑簡沒來公西意代表的就是正光王府了。忽哲宇稍稍欠身表示對越芒丹的歉意,越芒丹彷彿把他屏蔽了,什麼也沒表示。
公西意示意奐然去盯着,這誰送了什麼禮是要“登記”的,並且所有的禮物都會從側門運進去,站在前廳剛好能夠遠遠看見。當然這些都是門面上的,公西意用心準備的禮物是要私下裡送給哲黛姐姐的。
席間都說今天正顯王府那邊會來提親,公西意拉着止心感嘆不已,真沒想到最後抱得美人歸的會是那個樑遠。
古人成親比較早,往往十六七歲就談婚論嫁了。她還記得漢朝時最小的皇后是九歲……哲黛姐姐十九歲了和當年大嫂嫁給大哥時一般大,依然成了源京城的笑柄。然而這纔是公西意相對比較能接受的成婚年紀。
宴席上依舊沒有見到哲黛的身影,越芒丹中途被將軍府的人請走了,熙熙攘攘的人她都不認識,還是拉上止心去找哲黛姐姐吧,明明人家纔是真正的壽星嘛。
這時耳邊突然響起清淺的女聲:“見過王妃,長公主殿下。”
公西意聞聲回頭,好奇地打量這個第一個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的女孩兒,十五六歲的年紀。公西意報之以友好的微笑道:“你是?”
“工部尚書之女,左凌霄。”
工部尚書?她對這些官場職位大小沒有什麼概念,不過出於禮貌公西意笑道:“左小姐。”止心和這些官家小姐不熟,不開口只是微微笑了笑。
等了好久氣氛有點尷尬,你有什麼事情倒是直說啊。
左凌霄不知從何說起,又不甘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一臉志在必得的表情道:“王妃的大哥在家父手下已經兩年了,卻一直沒有得到升遷的機會。我們相識一場,王妃不用說我也會在家父面前多多美言的。”依舊笑得一臉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