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宮那一天,公西意還在和樑簡鬧彆扭。
只是什麼?樑簡沒說出口,她也懶得聽他解釋。她親眼看到的事實就是,樑簡和孩子們一點兒都不親近。這宮裡就樑簡一個男人,樑應和樑蕭都是男孩兒,應該多跟雄性呆在一起嘛。不對,除了樑簡……還有白葉啊!頓時公西意激動起來,但是轉念一想,樑簡肯定不會讓孩子接觸白葉。
這次南下據說是非常私密的,究竟有多私密呢?公西意不知道。在她看來,紙包不住火。木紅流姻木紫都知道,乳孃們也知道,有個太醫也知道,白葉知道……好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算得上私密嗎?
這麼一來,樑簡和白葉的事情豈不是要曝光?跟樑簡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樑簡很認真地嫌棄公西意了。可還是耐心解釋了一番,整件事情的邏輯。公西意似懂非懂,樑簡無可奈何。大概意思就是……大家理解的要出宮休養的是公西意和她的孩子們,沒樑簡的事。
皇帝還是會勤勤懇懇的,按時上班,規律播種的。
十分不起眼的三輛樸素的小馬車,穿梭在城外的小樹林裡;時隔半個時辰,富貴人家的鏢隊浩浩蕩蕩路過;再過半個時辰,一輛大戶人家的馬車路過;再過半個時辰,四五輛毛驢拉着的板車捆着滿滿的稻草悠揚而過。
“阿簡,我要吐了……”早上吃得有點兒多,在坑窪不平的路上顛簸,就算不暈車的人也受不了。此次隨行的人,公西意一個都不認識。唯一一個認識的,就是樑簡。
這丫頭和自己冷戰了好幾天,終於開口說話了。
“實在難受,就再忍忍。”樑簡淡淡道,伸手溫柔地在公西意背上順了順,“還說孩子們嬌生慣養,你不也是?”
公西意欲哭無淚,出宮的時候樑簡讓她四選一。她選了最樸素的小馬車,孩子們跟着木紅、木紫和流姻在舒服的大馬車裡……兩者間隔了一個時辰的距離。
“在赤嵬峰能停兩天嗎?天天趕路,好無聊啊。”公西意在馬車裡快憋死了,只有夜裡,她才能和孩子們一起。白天,就只能對着樑簡一個人的臉,在小小的馬車裡的……二人世界。
“不停,我們直接去慶州。”樑簡拉過公西意,讓她躺下,“無聊的話就睡吧,睡着了身體也舒服些。”
公西意萬念俱灰:“我沒日沒夜地睡啊睡,現在都快睡吐了。我不跟你說話,你還真就一句話都不跟我說。阿簡,你是不是已經開始厭倦我了,是不是是不是!”雙手掐着樑簡的脖子,搖啊搖啊。還不過癮,直接翻身騎在了樑簡身上。
樑簡一驚:“別鬧,下來。”
公西意偏不:“你就是厭倦我了!要不你怎麼不喜歡寶寶們?嗯?她們多可愛啊,你這個無情的父親,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樑簡淡淡一笑,反手扣住公西意,很隨意。
“消滅我?”
公西意一動都不能動的定在那裡,嘴上終於消停了,臉憋得通紅,因爲這個姿勢太過於曖昧,她還在樑簡身上,隨着馬車一晃一晃的,兩個人之間不免多了些摩擦。公西意有些心猿意馬,努力挪了挪身。
但樑簡覺得有趣,偏不讓她動。興致來了還伸手攬得更近了。頓時樑簡身上的氣息涌入,公西意像是被迷惑了似的,嗅嗅鼻子。整個人軟了下來,賴在樑簡身上一動不動了。
“阿簡……”
“怎麼了?”樑簡吻了吻公西意的頭髮,小丫頭又開始撒嬌了。
“阿簡……”
“恩。”樑簡的笑音從腹腔到胸腔再到喉結,公西意一絲絲地感受着,心滿意足。突然覺得這麼無聊着,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幸福,她曾經以爲遙不可及的存在。
“阿簡……”
“我在。”樑簡低低的嗓音,低到了公西意的心坎裡。
“阿簡,我好喜歡你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公西意仰起頭,看着樑簡的臉道,“比喜歡孩子們還多一點呢。”
“咳咳。”樑簡咳嗽起來,“我知道。”情話是樑簡十分不擅長的,不管是說還是聽。他做不到同樣的甜言蜜語,也不知說點什麼別的好。整個人都飄飄的,像天上的雲彩。“那你喜歡我嗎?”公西意聽不到答覆,焦灼起來。從樑簡身上爬起來,目不轉睛地看着樑簡。不想放過他的每一個神情和動作。
樑簡別扭了,端坐着身子道:“到前面的小鎮,給你買芙蓉糕。”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但是奈何脫口而出。
“……”公西意愣神,之後哈哈大笑。她的阿簡,太可愛了。
意國,竟叫意國。
近一個月的搖搖晃晃,過了所謂的國界,低調進了慶州城。在她的要求下,樑簡併沒有提前告知公西誠。但是三輛不起眼的馬車剛進城門,就被一隊士兵包圍了。慶州,是她長大的地方。次曾相識的味道撲面而來,眼中的繁華富庶卻不是當年的樣子了。她更喜歡曾經溫和而內斂的慶州,而不是現在的張揚、喧囂。
爲首的侍衛恭敬無比:“皇上請三小姐,姑爺入宮。”聲音壓得極低,公西意勉強聽清楚,回頭看看樑簡。皇上,世界上的皇上真多。什麼東西多了,就顯得很廉價。樑簡握住公西意的手,以示安慰並開口道:“帶路吧。”公西意不安,耳語道:“孩子們還在後面,他們呢?”
“你二哥會有安排的。”樑簡笑笑,公西誠當真有通天的本事,這次出行是連宮中暗衛隊都不知道的秘事,他的消息準的令人心驚。
坐着奢華的轎輦,公西意心裡愈發忐忑。偷偷瞄了一眼樑簡,看他神色如常,更加坐立不安。聽說和親眼所見,是兩碼事。誠王八當真建了這國中國,甚至還稱皇稱帝,眼前所見都使得她恍惚不已。
皇帝這個稱謂,不是開玩笑的。
可公西誠,偏把它當玩物般作弄。她真不知此時此刻,如何面對樑簡,這又是另一番境地了。但更讓她無措的,是怎麼面對她的二哥,她最親最親的親人。
轎輦停在宮門口,這裡原本的公西府早就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宮殿,飛揚跋扈的建築風格,大有公西誠的風格。其中迴環往復,重巒疊嶂如山脈般的樓宇,沒有絲毫莊嚴肅穆,處處充斥着挑釁和輕蔑。和大梁的皇宮,可謂“極與極”。
隔着敞開的三重門,一道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就算看不清,公西意也知道那是誰,彷彿看見他微彎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