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放了你們一馬?”公西誠的臉被燭光映得忽明忽暗的,語氣平平聽不出絲毫情緒。
越芒丹坐在那兒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越玉龍顧不得師妹心裡那點小別扭苦,口婆心地勸公西誠:“阿誠,想從皇宮把人帶出來談何容易。何況我看公西意在宮裡過得挺滋潤的,你何必這麼固執。”
“滋潤?哼……今天多滋潤,明天就多慘。上次無故被打傷隨後不了了之,不就是典型的皇家做派?”公西誠放下手裡的書,站了起來,“我不想我妹妹受一丁點委屈,有錯嗎?”
越芒丹心裡還在抗拒着自己武功不如樑簡的殘酷事實,隨口嘟囔:“反正三個月以後,你妹妹的名字就要記入皇家宗譜了。她自己都不肯逃出來,你能怎麼辦?”
公西誠一驚:“不是要到16歲?怎麼這麼快?”
“我們也是這次進京才聽說的,這也不算快。習俗上凡是訂過親的,只要女方……就會行入宗禮,無非是皇家禮繁,平民百姓家的儀式簡單得多。”越玉龍說着,臉有些微微紅。
越芒丹沒聽明白,好奇的問:“話怎麼說一半啊!只要女方怎樣?”公西誠也盯着他用眼神求證。
越玉龍硬着頭皮憋出來兩個字:“月信。”越芒丹聽完尷尬了,偏過頭不再說話;越玉龍也覺得不太好意思咧開嘴笑笑。只有公西誠一臉坦然,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原來如此。
醒來後的數十天裡,除了止心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公西意很少見過其他人。自從上次皇宮闖進“刺客”之後,宮裡防守的更加森嚴了。皇后也在忙着數月後的“入宗儀式”,樑簡沒再出現過。
公西意每天都在花園裡散步,身上的傷也沒什麼大礙了。剛能坐下吃飯的時候,她感動的直想哭;能夠平躺着睡覺時,那已經是眼淚橫流了!幸福是什麼?七字以概之:吃好喝好睡好。
“姐姐,今兒早我請安時,皇嫂說下午咱們得老老實實在明光殿呆着,姬夫人要先見見咱倆。”止心練字練得哈欠連連,說話無精打采的。
公西意正在專心地寫一個“永”字,止心趴過來看:“姐姐,三天了你就練這一個字?多無聊啊……”
“你皇嫂給你選的師傅,那可是名滿天下的姬夫人。到時候她若指着你的小腦袋瓜說‘朽木不可雕也’,豈不是把堂堂明光公主的臉丟盡了?”公西意笑嘻嘻的逗止心。
止心想了想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於是又安靜的看起了書。直到用午膳時,止心才反應過來:姐姐說的和自己問的有關係嗎?
她是近半個月沒見過什麼人,那也不用一次見這麼多啊!公西意和止心走進正清宮後殿的宣紫閣時,只見裡面滿滿的都是人。
認識的除了皇帝皇后,多日不見的樑簡也出現了,還有那個將軍夫人江譽典,也就是自家大嫂的姐姐。話說現在自己和她還算是遠親了……最驚悚的是,坐在皇帝身邊的竟然是夜初言!
公西意乖乖地給皇帝下跪,心裡懊惱:這不等於也給夜初言下跪了?!人家這估計是天下第一強大的靠山吧。公西意起身後跟着止心坐在皇后身邊兒,儘量低眉順眼一些,惹不起還躲不起?
於是乎,公西意在他們大人閒談的時候那也不看,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都快聽睡着了。突然聽見自己被點名了,驚醒過來。
“姬夫人,這是止心,這是西意。本宮想公主只要一個伴讀少了些,皇上的意思是讓忽家三小姐和初言也入宮一同學習。”姜鬱冰開口道。
公西意偷偷打量了姬夫人一番,原來這就是朝堂上唯一一位女官,大梁的第一夫人。頭髮整理的一絲不苟,衣着也很規整很到位,真像自己高中時人稱‘滅絕師太’的那個教導主任!
“臣謹遵聖意。”姬夫人只應了一聲再無他話。
江譽典笑着謝恩:“謝皇上恩典,哲宇那個小妹自小在深閨養大,雖沒見過大世面但乖巧可人兒,她定能和公主好好相處的。”
公西意暗笑,這可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啊……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是什麼呢?
公西意正糾結呢,腦海中自動重新播了一遍皇后的話。天~自己怎麼總是聽不到重點呢。夜初言也要伴讀!竟然沒一個人爲自己的人身安全考慮過,這分明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啊。
從頭到尾都在和夜初言交談的樑辰終於開了金口:“姬大人,三日後開課。明光殿還有三個閒置的偏院,就都住在明光殿吧。”雪上加霜!火上澆油!公西意想:趁着自己還沒被折磨死,不如自我了斷好了~
走在回明光殿的路,以公西意爲圓心,3米爲半徑畫圓,這個氣場範圍內充斥着煩悶,擔憂,陰鬱,狂躁……止心是個聰明的小姑娘,自覺躲得遠遠地。可某個人就這麼不怕死地跟了上來。
“公西意。”一隻爪子拍上了肩膀。
公西意轉身怒目而對,瞪着樑簡:“有事快說!有……”想了想還是把後半句嚥了下去。
樑簡收回了手:“沒什麼大事。”公西意轉身就走,樑簡又補了一句:“是初言伴讀的事。”
公西意慢慢停下步伐深吸一口氣:“止心,你先回去。”
樑簡帶着公西意一路走到了承光殿,也未開口提及夜初言伴讀的事。公西意按耐不住擋在了前面:“樑簡,你不是要說夜初言的事嗎?”“無論我怎麼說,皇兄都堅持。”樑簡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呵!既然沒什麼說的你叫我幹嘛?”公西意氣鼓鼓的擡腿就走。“自然不會讓她再傷到你,不過跟我在一塊你就這麼難受?”樑簡望着遠處的樓閣問道。
公西意咬了咬嘴脣決定試上一試:“樑簡,若果我說我一點一點都不想嫁給你,一點一點都不喜歡宮裡的生活,一點一點都不想離開慶州來源京當什麼王妃……你會放了我嗎?”
樑簡笑了:“你終於說出來了,我以爲你會一直裝傻一直忍着,不過——不能。從小到大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擁有什麼,一切都是可以放棄的。別人都知道正光王喜歡什麼,可沒人知道樑簡喜歡什麼。“
公西意翻了翻白眼:“我就不明白了,你別告訴我非要娶我的理由是喜歡!太扯了你自己信嗎?”
樑簡轉過身來,把臉湊過來:“見到你心情好能算理由嗎?”“不可理喻!變態!”公西意更狂躁了,一把推開樑簡暴走。
樑簡看着公西意的背影,陷入沉思。剛開始僅僅是因爲一張紙,幾行字,倘若她能這般出口拒絕,自己也就放手了。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母妃的孃家——林家,勢力越來越大步步緊逼。自己無論與京城哪一大家結親,對皇兄都是一種威脅。順利地迎娶公西意反而能打破那羣老狐狸想要擁護自己上位的野心,皇兄跟樑景鬥了這麼多年,兄弟相殘的戲碼他再不想看見。只是……委屈那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