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暢行到正清宮,忽哲宇道:“只能送到這兒了,後宮外臣是不得入內,王妃拿着王府腰牌讓人傳話即可。”“謝大將軍。”雖說這個忽哲宇不苟言笑,但貴在待人誠懇。公西意很欣賞他。
裴湘再次見到公西意,十分親切道:“見過王妃。娘娘就等王妃呢。”公西意笑了笑:“裴湘姑姑還是這麼漂亮。”裴湘挽起門簾子:“王妃取笑了。娘娘、公主們和小皇子都在呢,裡面可鬧了。”
“你是三皇嬸對不對?”剛進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撲了過來抱住公西意的小腿。
“這孩子,一會兒都坐不住”姜鬱冰嗔怪着抱起女兒,“怎麼就你一個人過來,阿簡呢?”如今成了一家人,姜鬱冰待公西意更是親近。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公西意行禮道,“王爺一大早就不見了,我就一個人來了。”公西意無意隱瞞什麼,只是總不好說其實樑簡徹夜未歸?
止心還是像以前一樣愛撒嬌,過來拉住公西意的手道:“當初以爲姐姐被夜初言給害死了,最傷心的就是我了。如今見了,姐姐都只顧着和皇嫂說話!”
兩年不見,止心出落的越來越標緻了。青絲皓齒,膚若凝脂。既有小女兒家的逸態,又平添幾分公主的貴氣。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
“止心,皇嫂怎麼跟你說的忘了?該改口叫三嫂了。”姜鬱冰鬆開在自己懷裡使勁掙扎的樑慕傾。這小姑娘一扭一扭地又跑去抱公西意了。
“姐姐成親都沒讓我去,我纔不要改口。三嫂是三哥的,姐姐是止心的。”樑止心對自己沒能出席他們的成親大禮耿耿於懷,拉着公西意坐在鳳榻上。
公西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特別招小孩子喜歡。樑慕傾抱着公西意的不鬆手,本來在鳳榻裡面安安靜靜坐着的樑慕城小朋友,也踉踉蹌蹌,三步一晃地往這邊走。公西意只好把慕傾抱在懷裡。
姜鬱冰衣着華貴而莊重,說起話來也語重心長的:“止心,眼看你就要十五了。身爲長公主怎能輕易拋頭露面?你三哥的成親滿堂賓客男子居多,去了不合禮數有失顏面。何況你皇兄最近正在物色駙馬,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
“我不聽,我不聽!”止心反應異常激烈,姜鬱冰臉色沉了下來。公西意不知其中緣由也不好指東道西的,只淺笑道:“皇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不知。娘娘,止心若是日日在這宮裡不見外人,又如何覓得一個好夫婿?就像皇上和娘娘從小青梅竹馬,如今情深意重,舉案齊眉,乃萬民典範。止心總要……”
“說得好!”樑辰擊掌而入,朗聲笑道:“怎麼入了宮不來見朕,先跑到皇后這兒了?樑簡呢?”
“給皇上請安。”姜鬱冰不慌不忙地站起來,盈盈一拜。皇后都行禮了公西意怎麼敢繼續坐着,抱開慕傾起身跪下:“參見皇上。”只有止心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彷彿在賭氣。
“都起來,這兒沒外人不必多禮。你們倒是像朕這個妹妹學學,見了朕穩坐如山,面不改色!正光王妃,你說朕說的對不對?”樑辰的表情高深莫測,公西意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止心不敢。”止心口氣不佳,起身給樑辰行了個大禮。樑辰一手扶住:“朕說笑呢,怎麼還在生朕的氣?”
止心掙開樑辰的手:“皇兄是天子,天子言必行行必果。可是止心不會答應的。止心不嫁,寧死不嫁!”說完就哭着跑出去了。
樑辰被推得一愣,姜鬱冰的臉色愈發難看:“止心越來越任性了,如此不知禮數以後還了得?就是皇上寵的慣着的。”
公西意根本想不到,曾經那個乖巧討喜又膽小的傻姑娘能說出寧死不嫁這種話,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分明是有心事,朕又沒逼她嫁給誰。梓童,你該多關心關心她。如果母妃還在,止心又怎麼會……”樑辰雖是一國之君,但總是少了君主的剛毅,太過重情義。
“臣妾也想,只是止心跟臣妾向來不太親近。皇上不能過於放任她,皇上寵止心、寵初言……可凡是都該講規矩。”姜鬱冰自小禮法甚嚴,一個肆意妄爲的夜初言已經很難忍受了,如今又多了個任性的止心。偏偏皇上還由着她們。
公西意覺得自己還是不插話的好,自動變成透明狀。還是陪簡簡單單的小朋友們玩吧,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說起來也怪,這大公主樑慕傾淘氣異常,而這個一歲多的小皇子反倒安安靜靜的,不笑不鬧。
“公西意這麼喜歡孩子,就趕緊給樑簡生一個。”樑辰不想跟姜鬱冰爭執,轉而看見公西意跟慕傾慕城玩,插話道。
樑慕傾道:“父皇好久都沒來看慕傾了,慕傾不喜歡父皇了。”樑辰一把抱起樑慕傾:“哦?那慕傾喜歡誰?”
“慕傾最喜歡母后,然後是裴湘姨姨,然後是三皇嬸嬸。不喜歡不陪慕傾玩的父皇和弟弟。”樑辰聽得哭笑不得,自己政事繁忙哪有時間陪她玩。“樑簡呢?朕只顧着聽他們說話了。你倒耐得住性子,也不搭話。”
公西意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忙什麼了,一大早就見不到人了。”
“啓稟皇上,正光王爺到了。”守在門外的洪泉進來通報。
“朕正說着呢,人就來了。這可要重重的懲!哪有第一次請安就讓新娘子一個人來的道理!讓他進來。”樑辰把樑慕傾放下,示意嬤嬤們把孩子們都帶下去。
“臣弟見過皇兄、皇嫂。”樑簡一路風塵僕僕的從赤嵬山趕回來,但是得到的卻是最壞的消息。公西意看了他一眼,一夜未歸肯定是爲了“蠱毒”的事情。
“你一大早就丟下新娘子不見蹤影了,這個說法朕幫公西意討。”樑辰心情不錯,佯裝生氣道。樑簡可沒心情陪他調笑:“皇兄,臣弟有要時稟報。”
樑辰看着樑簡一臉嚴肅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的。難道出什麼事情了,示意樑簡有話直說。“這件事牽扯甚廣,還請皇兄移步。”樑簡看了看姜鬱冰。
姜鬱冰溫和一笑:“西意,本宮去安排一下午膳。你過去看看止心和她聊聊,她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你向來跟她親近,也能好好勸勸她。”
“是。”即使她很想聽樑簡究竟要說什麼,不過也不好賴着不走。只能回去再問他了。
樑辰屏退了所有人,命洪泉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現在可以說了吧,什麼事能讓你這麼緊張?”
“皇兄可曾聽過瑀錫族?”樑簡也沒想到此事會牽扯這麼廣。
“瑀錫族?聞所未聞。”樑辰思索一番,搖搖頭。
“那玄唐山黎鄂人呢?”
樑辰聽到這幾個字,臉色都變了:“放肆!住口!”雙手緊握,十幾年了,從自己登基那天起就沒有人敢提起這幾個字。自己下的第一道聖旨不是國策也不是封賞,而是殘酷刑罰。血洗玄唐山,滅盡黎鄂人!那時候樑簡才七歲,自然不知道這些。
“我今天才知道,十四年來皇兄一直在騙我。母妃根本不是死在戰亂中的!母妃是被父皇活活燒死的!對不對?”樑簡想都不敢想,一個女人爲了男人的天下付出一切,到頭來卻被當做妖孽處死。母妃那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我讓你住口!”樑辰失控地摔了杯子。
樑簡眼眶紅紅地:“如果不是皇兄把我和止心送出去,是不是父皇連我們也要一起燒死?皇兄,爲什麼不救母妃?爲什麼救了我們,不救母妃?”
他知道雖然皇兄不是母妃生的,但卻是母妃一手帶大的。皇兄對母妃更是孝順萬分。在他隱隱約約的記憶裡,母妃最疼愛的人不是自己和剛剛出生的止心,而是皇兄和初言。
“誰告訴你的?”樑辰埋藏在心底的記憶涌向腦海。他,十七歲的他,親眼看見母妃被綁上木架,消失在熊熊烈火中,最後那一眼母妃笑了,他也笑了。
“我有權利知道真相。”樑簡堅定地看着樑辰。
“你已經知道真相了。”樑辰慘笑道:“讓朕想想你不知道什麼,你和止心流浪的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母妃死了,然後呢?你知道嗎!”
“真的是父皇?他們誣陷母妃用巫蠱之術害死了皇兄的親生母親,所以父皇就把母妃活活燒死了?而從中作梗的葛太妃、姬太妃現在依舊好好活着,對不對?”樑簡純淨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仇恨的火苗。他不知道如果皇兄說一個對字,他會不會衝進正仁王府、正慶王府大開殺戒。
“對。”樑辰一手砸在桌子上,“你常說朕不夠狠。可短短一年,身體健碩的父皇倒下了,朕不留痕跡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登基的那天,一夜之間玄唐山血流成河;你回宮的那年樑景欺負你,朕讓他一輩子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當政十年朕放任南臨不管,又爲什麼?因爲南臨何夏救過你一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十年掃平西南,因爲朕害怕第二個玄唐山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