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爺發話,江靈兒毫無壓力的道歉道:“孃親,女兒向你道歉了。”接着就回身衝江老太爺笑盈盈的道:
“爺爺,我聽您的道過歉了,您別生氣了,爲了這點小事生氣,萬一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的了。”
這樣不痛不癢的話,這樣無所謂的表情,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會,而如今卻很自然的表達出來。
“老太爺,你看她是道歉嗎?這明明是氣媳婦兒。”江夫人更加生氣了,在心裡也更加不喜這個女兒,覺得還不如不是她親生的薇兒懂事貼心呢。
江老太爺這會兒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揉着頭,看着眼前這個氣的臉都變色的兒媳婦兒,還有面不改色依然笑盈盈的孫女,如此大反差的母女,讓他覺得一陣煩躁,不免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平時他不問俗世,如今卻要讓他管兒媳婦兒和孫女這些着個亂七八糟的事,他心中十分的氣悶,恨不得把她們母女全攆出去,眼不見爲淨。
“老太爺,您看看這孩子的態度,跟薇兒怎麼能比?”江夫人像是沒有發現江老太爺臉色越來越難看似的,說完,竟然還委屈的掉下淚來,抽出繡帕擦拭着眼淚,繼續委屈的道:
“這孩子但凡比薇兒懂事一分,媳婦兒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是她這個樣子,連薇兒半分都比不上。老太爺,您還瞧不上蘇姨娘跟薇兒,可是比起這孩子來,媳婦兒沒有覺得差了哪一點?
就拿這次來說吧,這孩子來了,蘇姨娘和薇兒擔心這孩子的命格不好,再給家裡招來什麼災,爲了家裡好,也爲了這孩子好,就不顧寺院的清苦,硬是去了寺院爲了這個家祈福,也爲了她祈福,再看看她,又做了什麼。”
原來那對母女是找的這個藉口走出的江家啊。
江靈兒心中冷笑,前世她被害陷入那種地方,是不知道那對母女去寺院竟然還找的這種藉口的。
而這樣的藉口,顯然是在提醒家裡她的命格不好這事吧,沒有想到她的好孃親不生氣,還挺爲了那對母女的行爲感動的。
江夫人感動於蘇姨娘母女的犧牲,而江老太爺卻微微皺眉,喝斥道:
“這是什麼話,靈兒是江家的大小姐,也是她一個姨娘可以議論的麼?!更別說江家的安危,她一個姨娘,能代表整個江家嗎!”
江老太爺是真的生氣了,頭一回覺得這個兒媳婦兒有些不着調,竟然如此捧一個妾,簡直是不可理喻。
“可是蘇姨娘跟薇兒明明……”江夫人還想爲那對母女辯解幾句,可是江老太爺正生氣呢,如何肯聽。
“簡直是糊塗,你不要再說了!”江老太爺喝斥完,直接道:“沒事的時候你靜下心來好好的想想,你到底糊塗在哪裡?現在,你出去吧。”
江夫人覺得今個兒丟盡了臉面,滿心的委屈,卻也只能諾諾的應答:“是。”然後恨瞪了越來越不喜的女兒一眼,滿心不甘的往外走去。
江靈兒被瞪了,可是卻毫無感覺一般的笑盈盈的看着。
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江老太爺的眼中,他閉了閉眼,忍着頭疼又道:
“從今往後,要讓整個府裡都知道,誰纔是江家大小姐,不要讓我再聽到有誰慢待了靈兒。”這是敲打江夫人之意。
江夫人咬牙,心中氣苦,卻也知道這會兒說什麼也白說,只能停下轉身應聲:“是”,然後便出去了,只是走前還是皺眉不喜的看了江靈兒一眼。
江靈兒依然是面不改色,笑盈盈的看着。
江老太爺等江夫人推出去之後,揉着額頭,看着眼前這個不慎熟悉的孫女,忍不住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
“丫頭,你這又是何必,那畢竟是你親孃,就算你心裡有小時候家裡把你送到莊子上的怨,難道這樣就心裡好受了?”
難道這樣就心裡好受了麼?
江靈兒有些茫然的自問,半晌,她才發現,她一點都不好受,雖然表面笑盈盈的,可是內心卻是十分的痛苦。
認清楚這一點,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滴落,砸在了地上,卻似乎砸在了她的心頭一般,讓她心中更是劇痛。
誰也無法瞭解她心中到底有多難過,那些沉痛的過往壓在她的心底,讓她不能痛快的喘息。
想到世事不問的爺爺,糊塗不分好壞之人的孃親,被那對母女刻意引導的桀驁不馴的弟弟,還有在外面對江家虎視眈眈的蔡旭升,這一切都只有她知道,都只有她一個人承擔。
如今面對還依然什麼都不知道,以爲偏袒蘇姨娘那對母女的孃親,她除了憤怒,便只剩下怨恨,怨恨爲什麼自己會有如此一個糊塗的孃親。
然而,即便是再怨恨,心裡何嘗沒有想孃親能對她好一點的渴望。儘管她一再心裡說服自己,重生了,親情之類的她都不去在意了,只記住不讓那些人得逞,記住要報仇就好。
可是被老太爺問到面前,她依然覺得有些無力承受。
一直以來她知道自己的孃親不喜歡自己,而爺爺更是從來不曾過問她這個孫女,可是如今看到爺爺眼中的一絲關切,她突然變得脆弱起來,才發現哪怕是對她一絲絲的關切,她都是那麼渴望和珍惜的。
而就對她一絲關切的爺爺,卻在不久的將來,因爲她,因爲江家皇商的稱號被奪去而氣的生病離世了。
那樣的結局,爲了如今僅有的一絲關切,她也決定不要讓爺爺再有那樣的結局。
江靈兒心中暗自發誓,擦了擦眼淚,盈盈一笑,衝老太爺道:
“爺爺,孫女只知道,在乎該在乎的,不該在乎的不去在意便是,至於心裡好不好受,只要孫女覺得心裡不那麼難受就成了。”
江老太爺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孫女,嘆了口氣,搖頭不贊同的道:
“丫頭,知道你怨過去家裡把你送到莊子上的事,爺爺也承認當時是家裡考慮不周了,可是如今你回來了,親情總歸是親情,你不該如此對你親孃。”說着他想到了什麼,變得很嚴肅的道:
“尤其是你孃親提到你跟你弟弟之間的相處,這就更是不該,如今你也僅有你弟弟這一個同胞兄弟,怎麼能如此不懂事的對待你自己個的親弟弟?要知道將來你出嫁之後,還需要你弟弟在孃家給你撐腰,你不親近你弟弟,豈不是把自己個將來的後路都給堵上了麼。”
江靈兒一愣,沒有想到老太爺竟然會對她說這番話,對於跟她弟弟的相處,她已經在她弟弟那年去那地方想要把她救出來,就決定以後好好地跟宇兒相處了。現在自然是沒有任何不滿的點頭,道:
“爺爺,之前是我不懂事了,我會好好跟宇兒相處的。”絕對不會再讓江薇兒從中破壞她跟弟弟的感情了。
江老太爺注意到這個孫女只說跟弟弟好好相處,至於她孃親,卻是提都沒提,心底嘆了口氣,知道這個孫女是有怨懟的,想到行事沒有章法的兒媳婦兒,他也到能理解,只能點頭,道: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行,以後好好的跟你弟弟相處,要知道這世上也就只有你弟弟跟你最親,畢竟你們是最親近的兄妹。”
最後一句話卻有些意味深長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到那個庶女的孫女,可見心裡是真的不喜那個孫女,或者是他心裡很注重嫡庶之別。
江靈兒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家裡原來還有不買那對母女賬的人,要知道在以前她可是親眼看到整個江家到底有多喜歡那對母女,爲此曾經一度還讓她極爲的沮喪和羨慕,甚至是還有想要效仿的想法。
然而只是後來還沒等她真的效仿呢,便被那蘇賤人給設計陷入了那樣的境地。
如今她以前從來不主動請安的爺爺,竟然是對那對母女如此不待見,以至於看到她孃親維護那對母女都有微詞,這讓她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第一次認識到,也許以前真是她錯了。
以前認識多跟家人接觸,瞭解到家裡至少還有爺爺不喜那對母女,也許一切會有些改變吧……
“丫頭,爺爺說的話,你要好好的想想,待會兒爺爺要去茶坊炒茶了,沒有什麼事你就回去吧。”
江老太爺卻沒有給江靈兒沉思的時間,畢竟不理俗世的他,如今能說這麼多,能在兒媳婦兒面前如此維護孫女,已經實屬難得了。
再多的,不是他不說,而是他實在是沒有那個心力去操心那麼多,炒茶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神。
江靈兒回神,才知道這半天,到底把她今天主動過來的目的給忘記了,這會兒見老太爺要去茶坊,她嚴肅的道:
“爺爺,孫女這次來,一是給爺爺請安,再是想請求爺爺讓孫女跟着爺爺學炒茶。”
本來打算要起身的江老太爺一愣,帶着一絲驚訝的看着這個孫女,“你要學炒茶?”
“是。”江靈兒無比堅定的道。
這個想法是她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如今家裡的生意她不能貿然插手,何況她那個孃親肯定也不會同意。那麼這樣一來,也只有從炒茶入手。
她清楚的記得不久的將來,家裡皇商的名號就被姓魏的給奪了去,而如今她絕對不能讓那個人再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