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就在龍鳳樓對面三層點翠閣的包間內,白豔雪和紀渺渺等一衆閨閣千金,正赫然在列。
“這三甲遊街都開始了,妍華怎麼還沒到呢?”說話的是右相紀恭明的嫡女紀渺渺。
說來,紀渺渺也是難得的美人,可論美豔不及白豔雪,論才華不及林黛蓉,論嬌柔不及穆妍華,不過一身氣質倒是溫溫柔柔的,讓人十分舒服。
她這話自然是對白豔雪說的。
白豔雪眉梢微挑,不冷不熱的開了口,“誰知道呢,裴世子回來了,妍華表妹自然要忙碌些,說不定,都顧不上咱們了。”
誰知她話音剛剛落下,就見穆妍華走了進來,“小妹就是再忙碌,也不會忘了跟表姐的約定。”
紀渺渺登時站起身來,招了招手,“妍華來了,快過來坐,三甲遊街都開始了,眼瞅着就要到咱們這兒了,你要是再遲一些,可就看不到了。”
白豔雪卻是動都沒動,輕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用帕子擦了擦脣角,“既然沒忘了約定,表妹怎麼來的這麼晚呢?”
穆顏華優雅落座,嫣然輕笑道,“昨日在威遠侯府待的久了一些,自然疲憊,所以今日來遲了一些。”
白豔雪冷冷的掀了掀脣角,“既然如此,怎麼今日那個裴月英沒跟你一道兒過來呢?”
穆妍華先前被穆顏姝弄得一條手臂僵硬了一個時辰,這纔來晚了,胸中本就滿是火氣,現下被白豔雪連番挑刺,一時間,也有些忍不下去了,脣邊的笑意微斂,不輕不重道,“裴夫人病了,月英和裴大哥自然要侍母在側,表姐的問題還真是多呢。”
“表妹素日裡可是耐心的很,今兒這是怎麼了,瞧着火氣有點大啊。”白豔雪撩了撩鬢邊的墨發,冷哼了一聲,“我不過就是關心關心,表妹不喜歡聽,我便不問了。”
眼見兩人間火藥味兒漸濃,紀渺渺不由笑着指了指窗外,“你們兩個快別說了,瞧瞧,人過來了。”
衆千金聞言,皆是探頭,向外望去,白豔雪,穆妍華和紀渺渺三人的位置無疑是最好的,三人幾乎探出了窗外。
說來,尋常人可沒有穆顏姝的那份兒眼力,直到離的近了,衆人才看到了穆冠卿一身硃紅的模樣,端的是,公子如畫,霽月風光。
衆千金皆是被驚豔了神經,一時間竟是看的有些呆住了,就連穆妍華三人也不例外。
片刻,白豔雪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這個穆冠卿倒真是有幾分人才,只是出身差了些,不過他現下成了狀元爺,就是朝中新貴,出身倒也無關緊要了,穆表哥與之相比,還真是差的有些遠了。”
穆妍華聞言,自是心下不愉,狀似贊同的勾了勾脣角,“我這位二哥品貌學識,的確無一不是拔尖兒的,別說大哥了,就是表哥與之相比,恐怕都要遜色不少了。”
白豔雪似笑非笑的側目,“表妹這聲二哥叫的倒是親熱,不過可惜啊,我聽說你跟這位狀元爺的關係,可是差得很呢。”
穆妍華故作不解的捏了捏帕子,掩脣輕笑,“表姐這話從何而來,我與二哥乃是一家人,或許嫡庶有別,可比之旁人,自然是親近的多了。”
這時,就聽紀渺渺驀地驚訝出聲。
“哎?你們瞧瞧,那位狀元爺停下了,正好停在了咱們點翠閣前頭。”紀渺渺不禁側目,面上似有豔羨,“妍華,他不會是看到你了吧?”
周圍的衆千金聞言,皆是看向了穆妍華。
被這麼多人瞧着,還是用隱隱帶着羨慕的眼神兒瞧着,穆妍華心中自然是有些虛榮的,雖然她深知自己跟穆冠卿的關係說不上好,可這裡着實沒有其他人了。
思及此,穆妍華不禁將頭向外探了探,略帶嬌羞的搖了搖帕子,“渺渺,你可別亂說,二哥纔剛剛過來,怎麼可能看得到我呢。”
她說這話很是有些口是心非的意思。
說來也巧,穆妍華話音剛剛落下,就見穆冠卿擡了頭。
衆人皆是一怔,原因無他,穆冠卿所看的方向,明顯不是他們這邊兒,而是……
她們本能的順着穆冠卿的視線看去,下一秒,就聽白豔雪諷笑出聲,“表妹說的還真對,你那位二哥的確沒看你,人家看的是懷安郡主。”
事實上,離得老遠,穆冠卿就在留意龍鳳樓的動靜,一直擡眼瞧着,要不是如此,紀渺渺也不會認爲,穆冠卿是在看穆妍華。
當穆冠卿如願在龍鳳樓上看到穆顏姝的身影,他自然是激動的,開懷的,雖然半城人聲似乎都在爲他賀喜,可只有那一人到場,這滿街人聲,纔算是真正有了意義。
於穆冠卿來說,一切都很完美,只不過自己顏姐身邊的那幾個人,着實有些礙眼了。
穆冠卿直接忽略凌四幾人的存在,駐足停馬,擡眸間,笑若春山,甚至朝着穆顏姝招了招手。
剎那,整條街道兩側,不少女子都不自覺的搖了搖自己帕子。
作爲當事人的穆顏姝,則是微微頜首。
眼見自家顏丫頭居然對穆冠卿有所迴應,凌四心裡登時酸溜溜的,甕聲甕氣的冷哼道,“這個穆冠卿還真是夠招搖的,這麼喜歡招蜂引蝶,瞧着就不像個好的,我那個父皇眼光還真是越來越差了。”
此刻,穆冠卿已然是繼續啓程了
照理說,這三甲遊街,一般情況下,游完了整條街後,還會繞着盛京城的主道走個大半圈兒,畢竟對於每位學子來說,寒窗苦讀數十載,誰都希望能一朝成名天下知,好好的風光一次,自然是能走多久走多久,能遊多長遊多長了。
可穆冠卿走到長街盡頭,朝身後二人告罪一聲,便打馬回到了龍鳳樓,徒留下榜眼和探花二人,滿眼懵逼,面面相覷。
穆冠卿作爲新晉狀元爺,進了龍鳳樓,自然有人領路,很快就找到了天字一號房的包間。
妘夏和妘冬知道穆冠卿和穆顏姝的關係,沒怎麼耽擱便開了門。
穆冠卿踏入包間內,眼神第一時間落在了穆顏姝身上,這才抱拳躬身道,“在下穆冠卿,見過戰王殿下,妘世子,裴世子,林世子,林小姐。”
妘泆泊當即擡了擡手,“穆公子不必多禮,是我等該道聲恭喜纔是,恭喜穆公子狀元及第。”
裴雪燼同樣抱了抱拳,“穆二公子,恭喜。”
穆冠卿當下還禮道,“多謝妘世子,裴世子。”
這時,林秋實也緊隨其後的開了口,笑意爽朗,“穆公子穿這身衣服着實不錯,有本公子當年的風采。”
“林世子過譽了。”
穆冠卿話音剛剛落下,就見凌四睥睨出聲道,“你也不用謙虛,林秋實當年着實不怎麼樣,他這真不是誇你。”
穆冠卿:“……”
林秋實:“……”
穆冠卿倒是顧不上被懟了,他終於越過衆人,走到了穆顏姝的跟前,笑若春山,“顏姐,讓你久等了,冠卿有幸狀元高中,終是不負厚望。”
穆顏姝點了點頭,順手自茶桌上,倒了杯熱茶,遞到了穆冠卿的跟前,“你做的很好,走了這麼久,也該口渴了,喝杯茶吧。”
穆冠卿雙手接過茶杯,眼底愈發春色盎然,“是啊,早就渴了,就等顏姐這杯茶呢。”
穆冠卿喝茶喝的舒坦,凌四心下卻是不得勁兒了,自然而然的湊到了穆顏姝跟前,“顏丫頭,你們兩個的關係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
這位爺並沒有壓低聲線,還不等穆顏姝回答,穆冠卿已然是放了茶杯,面上笑意不變,眼底山嵐乍起,“戰王殿下說笑了,我跟顏姐乃是姐弟,血脈一體,從未有過嫌隙,自然也沒有過不睦的時候。”
“血脈一體?”
凌四意味深長的咀嚼着這四個字,眼珠子眯了眯,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驟然將一隻大掌落在了穆冠卿的肩膀上,結結實實的拍了拍,咧嘴笑道,“說的也對,你們既然是親姐弟,關係親近點也是應該的。”
穆冠卿只覺泰山壓頂,半個身子都有些麻痹了,一時愣是沒接上話。
倒是妘泆泊,眼底深處月華流淌,暗藏了一份疑惑。
要知道,凌四開口,一向是一懟到底,這次居然會鬆口,倒是有些稀奇了。
還不等妘泆泊琢磨出什麼來,就聽凌四繼續道,“顏丫頭,這都中午了,肚子餓了吧?”
“有點。”穆顏姝自然是知道凌四爺問這話的意思,不由實話實說道,“不過中午我有約了,我答應了冠卿,要請他吃飯,慶祝他狀元高中。”
“這種喜事兒,當然得慶祝了。”
出人意料的,凌四沒有半點不滿,反而笑出了一口燦燦白牙,“不過這種事兒,是人越多越熱鬧,二公子應該不介意爺過來湊個熱鬧吧,你可是顏丫頭的親弟弟,顏丫頭的事兒就是爺的事兒,你放心,爺是怎麼都不會走的。”
這位爺很清楚,依着穆顏姝的性子,只要應下的事兒,就不會更改,所以,他直接朝着穆冠卿下手了。
話說,穆冠卿肩膀上的痛感剛剛退去,聽了這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您都說怎麼都不會走了,那還問他做什麼?
穆冠卿這邊誹謗還沒結束,就聽妘王世子也朗月風清的開了口,“說的也是,既然趕上了,這種喜事,小王也不想錯過。”
穆冠卿:“……”
裴雪燼這邊就簡單多了,“穆二公子,恭喜。”
穆冠卿:“……”
這句話,貌似他剛剛纔聽到過,重複一遍是幾個意思,就是不想走唄!
不過穆冠卿也不是省油的燈,深吸了一口氣,面上便恢復了風光霽月的笑容,“既然各位有如此心意,冠卿自然不好掃興,反正在下與顏姐日日都可一同用飯,倒也不在意這一頓兩頓了。”
凌四:“……”
妘泆泊:“……”
裴雪燼:“……”
眼見穆冠卿答應下來,穆顏姝自然是無所謂,反正她負責掏銀子就好。
當然,凌四幾人都留下了,林黛蓉兄妹倆作爲半個主人,自然是不能走的。
衆人很快圍坐在了圓桌邊上,這頓飯畢竟是爲穆冠卿慶功,他便當仁不讓的佔據了穆顏姝的一側,至於另一邊,則是被凌四爺以超凡脫俗的身手,霸佔的牢牢的。
至於飯菜,則是妘泆泊決定的。
原因無他,據這龍鳳樓的掌櫃介紹,奇巧閣最近新推出了一種十分適合冬日吃飯用的玩意,名爲陰陽鍋。
這種陰陽鍋不但簡單美味,還能讓食客享受無以倫比的視覺體驗,反正就是又新鮮又好吃又暖和。
衆人聞言,自然想要嘗試一番,作爲奇巧閣的所有者,妘泆泊便承包了叫菜的重任,倒是穆顏姝,自從聽了陰陽鍋之後,便眼色古怪:這陰陽鍋怎麼聽着那麼像火鍋呢!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完全正確。
那些魚貫而入的侍者,端進來的正是火鍋!
不過這種火鍋,用的乃是最原始的炭火兒,造型稍微呆板了一些,材質倒是最爲之緻密的紫銅,其中的湯頭色澤濃郁,香氣撲鼻,一看便是最頂級的食材熬製而成的。
“這陰陽鍋講究陰陽一體,所以分爲清淡和麻辣兩種口味,一鍋兩吃,其中可以加入各種自己喜歡的食材,我特別多叫了一些肉食……”
妘泆泊將陰陽鍋介紹了一番,不由笑意溫柔的側目道,“懷安郡主,不知你覺得這陰陽鍋如何?”
穆顏姝肯定的點了點頭,“鍋不錯,湯不錯,就是名字着實難聽。”
她說的是大實話,火鍋這種玩意,雖然尋常的很,可這個時代的定勢思維擺在這兒,那些奇巧閣的人能想到這種創意,已經算是相當的了不得了。
妘泆泊聽到前半句也是心下快慰,不過後半句一出來,嘴角就有點抽抽了,饒有興致的詢問道,“那懷安郡主以爲叫什麼合適呢?”
穆顏姝認認真真的吐出了三個字,“鴛鴦鍋。”
衆人聞言,皆是眼前一亮。
凌四直接拍了下桌面兒,斜飛的長眉帶出了幾絲小驕傲,“這名字可真是比陰陽鍋好聽的多了。”
妘泆泊也是心生感慨,眼底的月華愈發瀲灩了幾分,“懷安郡主當真巧思,回去之後,我便着令奇巧閣改名。”
凌四聽了這話,不樂意了,“你這尊玉佛倒是不客氣,這是顏丫頭想出來的,你說改名兒就改名兒,怎麼着也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妘泆泊順勢笑道,“戰王殿下說的是,稍後在下便會備下厚禮,以謝懷安郡主提點。”
穆顏姝倒是不以爲意,“不過是個名字而已,沒什麼好謝的。”
這名字又不是她想的,無功不受祿,隨口一句,在她看來,自然算不得什麼。
“既然顏丫頭說不用了,你這尊玉佛就別磨嘰了,來來,顏丫頭,你吃什麼,爺給你涮。”凌四一邊說着,一邊往鍋裡添肉,成功將妘泆泊亟待出口的話頭壓了下去。
話說,剛剛這位爺的確是想着替自家顏丫頭,狠敲妘泆泊一筆,可一聽那尊玉佛說上厚禮二字,他心裡又不舒坦了,誰知道那尊玉佛會藉機送什麼玩意兒啊,這不是讓人有機可乘了嗎,所以,凌四爺相當果決的掐斷了這一話頭,將一切扼殺於萌芽之中。
世人都說,陷入情愛的女子心思百轉千回,事實證明,男子亦是不遑多讓,哪怕舉世無雙,如神似魔,面對心愛之人,也會步步思量,日日惶惶。
事實上,眼見終於開始吃飯了,最高興的就要數林秋實兄妹二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覺得這個房間裡的男人,說話就沒一個正常的,各個暗藏機鋒,刀光劍影,林秋實和林黛蓉想着,現在終於吃飯了,嘴巴都堵上了,這幾位爺也該消停了吧。
事實證明,他們實在是太天真了。
說來,西凌國的飲食口味偏清淡,辣菜偏少,穆顏姝也不算好辣之人,平日只要能吃肉,吃飽,補充體能便好,但是受上輩子那位隊長的影響,她吃火鍋的時候,獨獨好辣。
留意到這一點,凌四自然是緊追自家顏丫頭的步伐,穆顏姝涮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偶爾還能跟穆顏姝碰個筷子,心裡那叫一個美;妘泆泊就不行了,辛辣之物一律碰不得,這一點,自然是被凌四大開嘲諷;趁着二人過招的當口,穆冠卿趁虛而入,給穆顏姝司機夾菜;裴雪燼不聲不響,將肉不斷的往穆顏姝那邊挪一點,再挪一點。
等到林秋實兄妹倆想要落筷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面前一片翠綠,連片肉星兒都沒有,跟南蠻的大草原似的。
林秋實兄妹二人慾哭無淚:這還讓不讓人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