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
定文侯揮退了一衆太監,朝着燕姝抱了抱拳,“穆小友,今日多謝你施針相救,來日穆小友若有需要,儘管來找老夫,老夫必定竭誠以報。”
燕姝微微俯身,“今日老侯爺做的已經夠多了,是小女該說聲謝謝。”
定文侯之前屢屢出言相幫,她自然是看在眼裡的。
定文侯笑着搖了搖頭,“穆小友客氣了,不過是隨口一句而已,穆小友功勳卓著,本就當得起郡主之名。”
燕姝也沒再自謙,“老侯爺叫小女名字就好。”
“那老夫就喊你穆丫頭吧。”定文侯瞧着燕姝身無長物的模樣,不由笑問道,“穆丫頭一會兒可是準備回左相府?”
“是。”
定文侯似是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今日相府可是熱鬧得很,這樣吧,老夫派人送你回去,正好老夫的兒媳也去了相府,如有需要,想必她也可以幫襯一番。”
林文淵一心撲在朝堂上,對左相的後院自然不甚瞭解,不過今日聽得隻言片語,也知道,那位左相的繼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燕姝現下身爲郡主,林文淵到不擔心她吃虧,不過給小姑娘撐撐場面,還是要的。
感受到定文侯的一片心意,燕姝當即行了一禮,“多謝老侯爺美意,那小女就卻之不恭了。”
話說兩頭,議政殿內。
穆顏姝和定文侯離開之後,承帝便將凌四身後的一衆將領,論功行賞了一番。
賞完了,勉勵了幾句,就讓人下去了。
轉眼,整個議政殿就只剩下承帝,凌四和負責伺候的大太監文德禮了。
“老四,這次金帳汗國不但退了兵,還發生了內亂,估計三年五載都沒心思在邊境滋擾生事了,這件事,你當居首功。”似是因爲沒了外人,承帝面上的笑容少了威嚴,多了親切,誇讚一番之後,有商有量的笑道,“說說吧,想要什麼封賞?”
凌四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放光道,“隨便吧,兒臣這一路上,聽說南蠻那邊似乎蠢蠢欲動,不如父皇派兒臣去湘南吧。”
承帝嘴角抽了抽,脣角的笑意全都化爲了無奈,“老四,剛回來就要出去,你就這麼不想待在盛京城?”
“這盛京城規矩多,人也礙眼,萬一兒臣不小心揍了什麼人,恐怕父皇就要頭疼了。”凌四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嗤笑一聲道,“這揍了外人還是好的,父皇也知道,兒臣脾氣可不大好,要是揍了自己人,父皇除了頭疼,還要添上心疼了。”
承帝眼底一暗,面上的無奈更甚,他撫了撫額頭,擡眼間,已然多了幾分包容。
“你做什麼總歸有自己的理由,父皇相信你。”他似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老四,都兩年沒見了,朕對你甚是想念,希望你能留在盛京城,能讓朕多瞧瞧,也好歇一歇。”
凌四心下暗嘲:說了這麼多,恐怕最後一句纔是重點吧。
不過正好,現在燕姝身在京城,他也不想出去,前面臺階也鋪的差不多了,凌四順勢道,“父皇想讓兒臣留下,兒臣留下就是了。”
“好,好,你答應就好。”
承帝大喜過望,連續說了兩個好字,眼見凌四似是不大情願,當下拋出了早就考慮好的籌碼,“從今以後,你就留在京城,朕封你爲戰王,賜戰王府,老四,你覺得如何?”
“戰王?”
凌四挑了挑眉,豪氣十足的咧嘴笑道,“兒臣喜歡這個封號。”
“這個封號你當之無愧。”
眼見凌四滿意,承帝十分開懷,似感似嘆道,“其實以你的功勳,兩年前,便可以封王了,可惜,你一門心思的往外跑,要不然,你早就是戰王了,老四啊……”
凌四懶得聽承帝打溫情牌,直接抱拳謝恩,“謝父皇恩典。”
承帝無奈的擡了擡手,面上笑的包容。
“這是你應得的,不過……”他似是有些爲難,頓了頓,這才繼續道,“你既然回了京,這手下的人馬,恐怕要移交出來。”
凌四聞言,沒有任何意外,倒是有些意興闌珊,“反正也沒仗可打,我無所謂,不過,要留下二百人,安排進戰王府,那些個丫鬟小廝之類的,兒臣可用不慣。”
眼見凌四如此乾脆,承帝放在膝蓋上手指鬆了鬆,眼底的笑意多了幾分真切,“這個隨你,如果你喜歡,多留下一些人也是可以的。”
凌四擺了擺手,“人就不用了,父皇多給兒臣一點封賞就是,要不然,兒臣可養不起這麼多人。”
承帝一愣,“封賞?朕不是剛剛纔封你做了戰王,賜了戰王府嗎?”
凌四撇了撇嘴,“一個戰王的名頭而已,不能吃不能住的,就算賜了府,還不是得自己花銀子養着,兒臣可沒銀子。”
稱帝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這些年,朕的國庫都該被你搬空了,還說沒銀子。”
凌四理所當然道,“那是我應得的,反正沒銀子,兒臣就不當這個戰王,父皇還是安排兒臣去南蠻邊境吧。”
承帝頭疼的擺了擺手,“知道了,以後戰王府的一切吃穿用度,皆從宮裡邊扣,除此之外,朕再賜你黃金萬兩,夜光杯一對……”
聽着承帝宛若流水般,許諾了一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凌四笑出了一口燦燦白牙,“父皇可真大方,兒臣還以爲幾年不見,父皇變吝嗇了,看來是我誤會了。”
承帝動作一僵,隨即笑道,“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勳,父皇自然不會薄待你,以後你就安心待在盛京城,想要什麼儘管跟朕開口。”
“那兒臣就先謝過父皇了。”
“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想必你也疲累得很,等三天之後吧,朕再設宴,爲你慶功。”
凌四眼神十足的嫌棄,“設宴就算了,兒臣懶得見朝堂那些人,實在是煩得很。”
承帝也沒強求,“那好吧,既然你不喜,那就算了,不過,等你得了空,可要多進宮走動走動,對了,老四應該還沒用早膳吧,不如留下來,跟父皇一起用膳如何?”
凌四拒絕的乾脆,拍了拍肚皮道,“真是不太湊巧,兒臣進宮之前就吃完了,足足吃了兩海碗牛肉麪,兩盤五香牛肉,外加幾道小菜,兒臣都吃撐了,御膳房的菜餚雖然稀罕,恐怕還真不合兒臣的胃口。”
承帝聽得眼角直抽抽,聲音都有些不連貫,“你入城之後,沒有直接進皇宮,是去……用飯了?”
凌四理所當然的點頭,“是啊,早飯不早晨吃,還等中午嗎?”
承帝無語,看了看外面高懸的太陽,只覺得胃疼的厲害:他這頓早膳可不就等到中午了嗎!
承帝正鬱悶着,就聽凌四主動道,“父皇要是沒什麼事兒,兒臣就告退了。”
算算時間,燕姝也該回到相府了,他可不能讓自家小軍醫等着,自然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承帝聞言,遺憾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既如此,你趕緊回去歇着吧,順便看看父皇給你準備的府邸合不合心意,有什麼不滿意的地兒,就告訴朕,朕讓人給你改。”
“謝父皇,兒臣告退。”
“去吧。”
承帝的話音剛落下,凌四轉身便離開了,走的那叫一個龍行虎步,乾淨利落。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承帝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嘆了口氣,似是面有頽色,“這個老四,這麼長時間纔回來,這就走了,也不知道多待一會兒。”
一旁的文德禮恭敬道,“四皇子也是怕累着您。”
承帝揉了揉額頭,掩下的眼底的暗色,“他是還在怨着朕。”
這話文德禮自是不好接,也不敢接,只能轉移話題道,“皇上,您還沒用早膳呢,要不讓奴才先給您傳膳吧。”
承帝擡了擡手,“讓別人傳膳,你先去左相府傳旨,那個穆顏姝救過老四,省得他掛心。”
“是。”
等文德禮拿着聖旨離開,整個議政殿空無一人,承帝用手在黃金龍椅的龍頭處擰了半圈,只聽咔的一聲輕響,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從裡面閃了出來,跪倒在承帝的腳邊,宛若一團潛伏在黑暗中的陰影。
承帝的半張臉彷彿隱沒在暗影裡,讓人看不真切,聲音低沉,“查到了嗎?”
“四皇子用的大都是軍中的人,並無異常。”
承帝的手指敲擊着龍椅,過了好一會兒,纔出了聲,“下去吧。”
“是。”
下一秒,那團暗影便消失在龍椅後面,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