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內。
穆顏姝,凌四等人到的時候,承帝正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穆士鴻,定文侯,長樂侯,還有一衆大臣,分列兩側,似是在商議着什麼。
眼見穆顏姝等人進來,承帝登時身體前傾了幾分,面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看看,咱們的大功臣回來了。”
穆顏姝三人幾乎是不分前後的行禮,“兒臣(臣女)參見父皇(皇上)。”
承帝當即擡了擡手,將目光第一時間放到了穆顏姝的身上,“行了行了,快起來吧,這一趟你們辛苦了,尤其是懷安,居功至偉,當真無愧懷安之名,朕當初的眼光果然不錯。”
穆顏姝行了一禮,“皇上說的是。”
這話分明就是在說,承帝眼光是不錯,她的確居功至偉。
承帝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這種胸腔一噎的趕腳,還真是久違了!
以防自己受到連番打擊,承帝當即將目光落到了凌文希的身上,笑意關切道,“文希啊,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凌文希九十度躬身,恭恭敬敬的笑道,“回父皇的話,文希喝了懷安郡主調配的湯藥,身體早就痊癒了。”
承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你身體痊癒了,只不過大病初癒,就忙着賑災除瘟,奔波勞碌,想來定是十分辛苦,身體可還吃得消嗎?”
凌文希面上似有潮紅,目露感動道,“多謝父皇關懷,兒臣無礙,能爲父皇分憂解勞,兒臣心裡歡喜,自然精神百倍。”
“老六有心了。”
承帝聽了這話,自是十分滿意,神清氣爽之下,不由吩咐道,“文德禮,一會兒從寶藥庫取幾株三百年份血蔘,再讓太醫院配些補藥,所需的藥材,全都從寶藥庫裡面出,讓老六好好補補身體。”
“是。”文德禮登時領命。
凌文希卻是受寵若驚,面露激動的躬身行禮道,“多謝父皇體恤。”
承帝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向了凌四,相比較於面對凌文希,面上明顯多了幾分親近。
“老四啊,你這次在冀唐搶險,救人無數,後又護送懷安郡主返回,幫助老六賑災除瘟,聽說很是積極,實屬難得,朕心甚慰。”
許是深諳這位爺的秉性,承帝主動開口道,“你們三人是這次冀唐之災的大功臣,朕理當厚賞,說說吧,都想要什麼?老六啊,你先來。”
天地良心,承帝會讓凌文希先說,真不是因爲親疏遠近。
而是想要先緩緩,做做心理準備,再去承受接下來的獅子大開口。
殊不知,這次凌文希一開口,亦是出乎了衆人的意料。
只見凌文希跪倒在地,行了一個磕頭大禮,情真意切的抱拳道,“父皇,兒臣想要父皇賜婚。”
其他人聽到這話,包括承帝在內,都頗爲驚詫,只有凌四爺,憑藉着野獸般的直覺,敏銳的捕捉到了幾絲不妙。
還不等衆人有所反應,這位爺便不容置疑的高聲道,“父皇,兒臣想要求娶懷安郡主,做爺的媳婦!”
若說衆人先前是驚訝,聽到這話,則是齊齊陷入了震驚,險些被震傻了!
戰王殿下居然想要求娶懷安郡主?
這位混世魔王,居然想要成親了!
今天的太陽不會是西升東落,江湖胡海,不會是倒轉而流了吧!
說來,戰王殿下對懷安郡主與衆不同,人所共知,可之所以沒有一個人往其他的地方琢磨,一是因爲懷安郡主先前面覆胎記,雖然後來變成了盛世美顏,可衆人總還有一個殘留的刻板印象在,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最重要的是,這位爺對待女子的態度,可謂是劣跡斑斑,罄竹難書。
遠的不說,就說承帝賞賜的戰王府裡,除了有幾匹母馬,幾隻母雞,剩下連半個母的都沒有,更別說女人了。
倒是有盛京城的人不信邪,給這位爺送過女人,結果這些女人,第二天就被送到了軍營操練,操練了整整一個月,變得膀大腰圓,身強體壯之後,便被送還到了送出之人的府上,最讓人無語的是,這位爺還讓對方用銀子贖人,還是贖回去做小妾,不贖還不行。
如此兇殘的滾刀肉作風,直讓那些想要利用美色抱大腿的人望而卻步。
盛京城不少世家和官員,甚至猜測,這位爺是不是厭惡女子,甚至有什麼隱疾,要不然,這位爺身爲四皇子,年歲也不小了,爲何承帝都沒有提過他的婚事呢?
就是因爲這樣,衆人自然而然忽略了這位爺對穆顏姝的特別,以至於今日突然聽到凌四想要求娶懷安郡主,着實在意料之外。
感情這位爺不是厭惡女子,是眼光高到沒邊兒了!
仔細想想也是,恐怕也只有懷安郡主這樣絕世傾城的妙人,能走到這位爺的心裡邊了。
衆人回神之後,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穆顏姝和凌四,就見這兩人一個高大威猛,宛若戰神,頭可擎蒼,腳可裂地,一個曼妙纖細,好似仙妃,玉指纖纖,卻可回春,站在一處,竟是彷彿雪中映日,和諧的無旁人落腳之地。
最起碼,沒有凌文希落腳之地。
他們明明是三人站在一處,這位六皇子卻是被人忽視了個徹底,就連他剛剛提的要求,也被人遺忘了。
凌文希眼底一片陰霾,他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沒出口就夭折了,現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凌文希心念急轉,心情自是極爲不佳,可比起穆冠卿就差的遠了。
穆冠卿此刻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就像是眼睜睜的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的珍寶,慢慢地飛走了,又像是有人用冰錐,在他胸口生生挖了一個洞,滿心滿眼,唯有痛意,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不知不覺的,她對他,已經不是一個親人,一個姐姐,那麼簡單了。
穆冠卿什麼都做不了,穆士鴻卻是待不住了!
這次穆顏姝能平安回來,着實出乎穆士鴻的預料之外,這個小賤人連夫人佈下的殺局,都能破解,簡直邪門到了極點,若是讓她再嫁給戰王,那可就真壓不住這個小賤人了!
思及此,穆士鴻正欲開口,不成想承帝倒是搶先一步了。
“沒想到老四也有這麼一天。”承帝眼底劃過了一抹複雜,似感似嘆了一句,隨即看向了穆士鴻,口吻頗爲徵詢,“左相,你覺得呢?”
穆士鴻趕忙抱拳躬身,面帶猶疑道,“小女能夠得戰王殿下厚愛,自是三生有幸,只不過,她先前有婚約在身,本身又體弱多病,實在配不得戰王殿下……”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凌四厲聲打斷了!
“你這老匹夫,有你這麼說自己閨女的嗎!”
不少人都以爲穆士鴻不想讓穆顏姝嫁入皇家,凌四卻知道,這個老龜蛋分明就是不想讓自家顏丫頭爲他所護,不想她好,這才極力阻擾。
凌四爺果斷撐腰道,“別說爺娶到懷安郡主,就是認識懷安郡主,都是爺三生有幸,爺就喜歡有婚約在身的,就喜歡體弱多病的,懷安郡主拯救過軍中將士,拯救過西凌百姓,乃是真正的巾幗英雄,怎麼就配不上爺了,爺看你這麼說,分明是看不上爺,甚至看不上西凌皇室,看不上父皇,左相大人,你這是想造反嗎?”
眼見凌四爺爲了穆顏姝,不惜貶低自己,還生生給他扣了那麼大一頂帽子,穆士鴻只覺心驚肉跳,趕忙跪倒在地,磕頭連連,“冤枉啊!老臣絕無此念,老臣不過是愛女心切,不想小女這些過往爲人詬病,這才率先提出來,絕對沒有藐視皇家的意思,還望皇上明察!”
不管怎麼說,凌四是承帝的兒子,甚至是最愛的女人給他生的兒子,他自己可以猜忌,可被被人拒絕,承帝就不那麼舒服了。
“朕自然是相信左相的。”承帝面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輕聲斥責道,“戰王,不得無禮。”
凌四這次倒也沒跟承帝對着幹,白牙森森的咧了咧嘴角,“好,剛剛就算是爺無禮了,左相大人,爺跟你保證,只要懷安郡主嫁給爺,以後誰敢詬病她,爺就砍了誰,以後誰要是動她一根手指頭,一根頭髮絲兒,爺就讓他碎屍萬段,這樣,左相大人應該放心了吧。”
這話明明是保證,穆士鴻卻是聽的手腳冰涼,從尾椎骨往上冒涼氣,很是有些僵硬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既然戰王殿下有這份心意,老臣……老臣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眼見穆士鴻還算識趣兒,凌四爺也沒繼續施壓,擡頭看向了承帝。
“父皇,您說呢?”
爲求萬全,凌四爺甚至加上了一句,“別忘了您答應我母親的話。”
承帝心底的確存有幾絲猶疑,聽到凌四的最後一句話,驀然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劃過了一抹複雜,終是一錘定音的點頭道,“好,既然這是你誠心所求,朕就答應你,朕這就……”
“等等!”
凌四卻是打斷了承帝的話,強壓激動道,“父皇,你還沒問懷安郡主的意見呢?”
承帝包括在場大部分人,聽到這話,皆是有些懵逼。
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相點頭了,皇上也點頭了,還要問懷安郡主的意見,用得着嗎?
可不管用得着用不着,衆人這一刻都明白了一個事實:這位爺對懷安郡主的在意,絕對超出了想象!
承帝答應都答應了,自然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有所計較,笑容堪稱慈祥道,“懷安啊,你願意嫁給老四,成爲戰王妃嗎?”
說來,從路上凌四爺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媳婦的那一刻開始,穆顏姝便有所準備了。
只不過,沒想到這位爺的動作如此迅速。
既然他這麼有誠意,她自然不會辜負,當即大大方方,直抒胸臆道,“臣女願意。”
承帝登時撫掌大笑,“好,既然如此,朕就下旨,給你們二人賜婚,待日後欽天監選取良辰吉日,你們二人再擇日完婚。”
凌四嘴巴幾乎咧到了耳根,抱了抱拳,第一次誠心謝恩,“謝父皇賜婚,謝父皇賞賜。”
凌四還是第一次禮數這麼齊全!
承帝登時受寵若驚,不由神清氣爽,只不過,他還沒爽過三秒,就聽凌四理所當然道,“父皇,您賞賜過我了,也該賞賜懷安郡主纔是,不如懷安郡主的嫁妝,就由父皇這邊出了吧,也不用太厚,比太子妃的份例多點就成了”
凌四爺在路上就想過了,若是讓左相府籌備嫁妝,穆士鴻那個老龜蛋肯定不願意拿出什麼好玩意兒,自家顏丫頭說不定費勁兒又堵心。
現在顏丫頭這麼大功勞,承帝要不也得賞賜,不如出了這份兒嫁妝,這皇宮裡的好東西,總比外邊多點。
最重要的是,承帝都拿出這麼多嫁妝了,左相那個老龜蛋要是拿出來的玩意太寒磣,合適嗎!
凌四爺是一門心思爲穆顏姝考慮,坐在龍椅上的承帝卻是被噎了個半死。
皇帝賜婚已經是天大的賞賜了,還要嫁妝?
要嫁妝就要嫁妝吧,還要比太子妃的份例多點,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可問題是,穆顏姝這麼大的功勞擺在那兒,百姓的性命重於泰山,他要是不答應,反而顯得小氣。
所以說,什麼是坑爹,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