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御率司的三千鐵甲,押着三千囚徒回衙門,頓時整個皇城、長安,都震驚了。
長安的百姓,其實早早就對一些道觀、佛寺的荒淫和貪虐心生怒怨,無奈朝廷一力扶持,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秦霄來了個雷霆手段突然整治了長安城中最大的道觀——金仙觀,一時間百姓們拍手稱快奔走相告。
秦霄私下裡可沒在乎這些。他想的是,自家的產業,出現了這種噁心的事情,那就是讓人怒火中燒徹夜難眠。這樣做,無非是爲了給自己和李持月洗脫污名。別的附馬習慣戴綠帽子對此無動無衷,那是他們的事情。我秦霄,絕對不容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大隊人馬離了金仙觀,開進了皇城青龍門。一路上圍觀的人極多,從百姓到官員,紛紛驚愕不已。看遍整個長安,也唯有這個後臺夠硬、膽氣夠足的秦霄,敢幹出這種事情了。逮捕太平公主扶持的面首、抓盡觀中大小道士、暴打當朝宰相的兒子。無論哪一樣,都可以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了。甚至有些人在猜測,莫非這皇城之內,又在蘊量着大事發生?皇城御率司那麼敏感的衙門,頭一次出動親翊府鐵甲,居然就將矛頭指向了聲勢赫赫的皇親國戚和當朝首輔大臣。
唯有秦霄和墨衣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秦霄一時的衝冠一怒罷了。後果?能有什麼後果!就算是得罪了太平公主和竇懷貞,他們這次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得。
誰讓我在理呢?偏偏他們又是在我秦家的產業裡鬧事,那就別怪我得理不饒人了——秦霄心裡暗自得意。
皇城御率司的衙門,面積還是很大的。除了正廳的辦公室,後堂的親朝府親兵營,也有一處大校場,以供親翊府平時的操練。三千囚徒監牢裡裝不下,就將大校場臨時圈了一塊地方出來,立了柵欄支起頂篷,做成了男女分囚的一個拘留所。一千荷甲持槍的衛士日夜輪流看護。
這些雜事,自然有手下的一班兒將校去打理。秦霄大搖大擺地坐到了正廳高座上,喝着範式德敬來的茶水。享受着墨衣的巧手按摩,心裡感覺痛快極了。那情形,反道很像是個爲非作歹的匪帥惡紳。
休息了一陣,秦霄對範式德說道:“將那個史崇玄給我拎上來吧,我先問問話,再扔到御史臺去。”
範式德心中忐忑不安,鬱郁而去。秦霄暗自有些好笑,對墨衣說道:“看吧,這文官和武將就是有區別。範先生跟了我這麼久,闖江南上戰場。也算是經歷得多了,還是這般的膽小怕事。若是處處都考慮得那麼多,哪裡能辦成什麼事情?呵,這一次,我可是給某些人敲了個悶棍,迅雷不及掩耳就抽了個耳光。哈哈!挺痛快的。”
墨衣輕聲笑了起來。湊到秦霄耳邊說道:“老公,我突然發現,原來你也很壞哦!”
秦霄怪笑起來:“你是指,哪方面呢?”
墨衣的臉一下就紅了,輕輕在秦霄肩膀上擰了起來:“貧嘴喲!”
少頃過後,半死不活的史崇玄被帶來了,像灘爛泥一樣的趴在堂下。
秦霄冷笑了一陣,悠然說道:“怎麼樣呢,史道長,事到如今,你可是服氣了?”
“服!”
史崇玄恨恨的叫道:“貧道服了,算你狠!”
秦霄繼續冷笑:“大名鼎鼎的史道長,道家的一方泰斗,也是着書立傳的人物,卻專幹這種雞鳴狗盜男淫女娼的事情,說出去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幸得我早早發現,不然這金仙觀還不被你變成一座淫窟?金仙公主的名節,也要被你毀於一旦。”
史崇玄既羞又怒的擡頭看了秦霄幾眼,但見他眼神裡一片冰冷,刺得自己骨子裡都發涼,又瑟縮的耷拉了下去,嗡聲說道:“大都督其實是明白人,何必說這些官冕堂皇的話?現今天下,哪個道觀裡沒有幾個豔名遠播的道姑?哪個風流才士不與道姑關係曖昧?大都督這分明就是小題大做、借題發揮。莫非對史某人,早早就心存芥蒂?”
“呵,好一副不知恥的嘴臉!”
秦霄輕蔑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指‘法不責衆’麼?就算是天下道觀都這樣,也要拿你祭刀。誰讓你是京城長安最大的道觀呢?我若對你心存芥蒂,當初狂徒段謙來陷害你的時候,你就完蛋了。但是這次,你居然擄來宮女姦淫。不錯啊,果然是色膽包天了。你仗着皇帝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居然暗地裡勾搭宮女。這項罪名,可是沒人擔待得起啊!史道長,這一回,你怕是要栽定了。”
“是,我知道,我栽定了。”
史崇玄擡起頭來,怒目瞪着秦霄:“可是你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不等秦霄下令,侍立在堂下的石秋澗一個跨步上前,左右開弓的賞了他兩個耳刮子,怒吼道:“大膽,居然還敢咆哮公堂,威脅大都督!”
史崇玄鬱悶了,自己平日來都是扛着肩膀走路,皇城裡也是往來無忌的。沒想到遇到個秦霄,左右不把自己當盤菜。這一時忘形吼了兩句,居然還被他手下的人當成白癡草民一樣的抽起了耳刮子。
得,今天算是栽到頭了,遇到了個油鹽不進的活閻王!
秦霄在堂上呵呵的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石秋澗退下去,笑道:“唉呀石將軍,你沒事幹嘛要抽人呢?人家史道長好歹也是一方泰斗,是有面子有身份的人要打也不能打臉嘛,頂多踢他的屁股!”
哈哈哈!——滿堂的人都大笑起來。
史崇玄連撞牆而死的心都有了。
秦霄拿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示意安靜下來,然後說道:“史道長,說吧,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或許你老實一點,坦白一點,能讓我心裡舒服一些,稍後會在御史大夫廬大人那裡幫你說說好話。要知道,你算起來也是我的家吏。要廬大人網開一面從輕發落,也是有可能的。”
“我、我是四品光祿卿!”
史崇玄叫囂起來,但是一眼瞟到旁邊虎視眈眈的石秋澗。又猛一縮頭,生怕再挨耳光子。
秦霄笑:“四品光祿卿?那你的意思是說,不必我秦某人幫你求情開脫了是吧?也罷,本來我還看在你是金仙公主的師父份上,想幫你說兩句好話的,現在看來不必了。”
他會這麼好心?史崇玄心裡直打鼓,琢磨了一陣,把心一橫:事到如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史崇玄眼睛滴溜溜一轉。說道:“大都督幫我求情,也是應該地。畢竟這些年來,我悉心教導金仙、玉真二位公主修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金仙觀裡的不法勾當,金仙公主是全不知情的,爲了顧及她的聲譽,貧道願意一力承擔!”
秦霄點點頭,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錯,還算你知道一點分寸。”
史崇玄心裡暗喜:看來有門兒呀!這秦霄也不是鐵打的蠶豆軟硬不動彈……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卑鄙了!
史崇玄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大都督若是願意爲貧道求情,得免一死,貧道願意指證另一人。此人比史某行跡更爲可惡!”
“我答應你!”
秦霄立馬拍了桌子表態。
史崇玄疑惑的看了看秦霄。秦霄挑嘴冷笑:“怎麼,居然還信不過我?你以爲,我秦某人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麼?”
史崇玄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擺明了是死路一條,說出來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大慈恩寺的住持惠範,私家的禪院裡就藏了十餘名良家婦女和宮女,我這裡的這幾個,還是他轉贈給我的!這個花和尚,平日裡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其實是個淫穢之極的淫僧!這些女子居住在禪院裡,日夜都不穿衣服,只等着他進去姦淫!”
史崇玄大叫道:“他私家的財產,堪比上州金庫!簡直就是長安首富!這些錢,全是他從朝廷撥下的濟災賑民、修繕佛寺、打造金身的款項裡貪污出來的!”
“哎喲,嘖嘖!”
秦霄連連搖頭說道:“還有麼,繼續說呀!”
心裡卻暗自嘀咕道:前些日子,佛家的人眼紅史崇玄,弄出個狂徒段謙沖上太極殿大喊“我是皇帝”,藉以栽害史崇玄,看來這佛道二家,早早就明爭暗鬥地幹上了。太平公主“扶持”的佛僧,是不是就是這個惠範呢?
史崇玄膽怯地看着秦霄,喃喃道:“大都督當真會爲史某求情?”
“別廢話!”
史崇玄乾嚥了一下唾沫,又海篇大論的將惠範幹下的一些罪行公之於衆。比如欺行霸市、奪人愛妾兒女、以講法爲由,勾引良家信女威逼誘姦、僞傳朝廷旨意,敲詐香客的香油錢,等等等等,一共有二十餘條罪名。
範式德滿頭大汗,一一寫了下來,讓史崇玄在上面畫了押。
秦霄拿到手上細細的看了一遍,一拍桌子,嚇得臺下的史崇玄驚跳了起來。
“石秋澗!”
“末將在!”
“大慈恩寺方丈惠範,欺世盜名淫亂皇家佛寺,罪不可赦!令你帶三千鐵甲前往寺中,將惠範手到擒來,相干人等,如被淫女子、寺中大小僧侶,全部拘押!若有反抗,殺無赦!”
“是!”
石秋澗精神振振,接過秦霄手裡的兵符,大踏步出了正廳。這是他跟隨秦霄以來,第一次單獨出去辦差,興奮激動極了。
史崇玄心裡驚怕地跳了起來:這個秦霄,果然是個太歲啊!也不請示任何人,這就下令拿人了!天哪,怎麼撞到這個活閻王手裡,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秦霄一擺手:“帶下去!”
兩個小卒將史崇玄倒拖着出了大廳,史崇玄在後面大叫:“大都督,你可要說——話——算——話——啊!”
墨衣疑惑的湊到秦霄耳邊:“老公真打算爲這爛人求情?”
秦霄詭譎一笑:“你說呢?”
墨衣赧然笑了起來:“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仙兒。”
“呵!”
秦霄笑了起來:“這也能吃醋?真是有你的。口說無憑哪,我憑什麼要對史崇玄這種卑鄙小人講信用嘛。信用,也只相對用於忠義正直之人。對卑鄙小人無恥之徒講信用,那就是對‘信用’兩個字的污辱,那我豈不是跟他同輩見識了?這個史崇玄,我非但不給他求情,還要重重的參他一本,讓他百劫不得超生,他、媽、的!”
滿屋子的人都是跟着秦霄從戰場上一起走過來,血肉交情的心腹,聽到這些話不由得一聲鬨然大笑起來。史崇玄被扔到監牢裡,心裡直打鼓,只感覺一陣心驚肉跳。
秦霄正準備親正走一趟御史臺,去請御史大夫廬懷慎。反正兩個御門也離得不遠,過條街就到了。不料廬懷慎不請自到,先行登門了。畢竟發生了這等大事,整個皇城裡都震驚了,他這個御史大夫若是還乾坐着,就要被人指着脊樑骨罵他專吃乾飯不辦事情了。
秦霄連忙將廬懷慎領進了書房坐下,對他呵呵的笑道:“對不住了啊,廬大人。這一回,秦某可是越權了,越權了!”
沒想到廬懷慎感激涕零,激動的站了起來對秦霄拱手一揖,正色說道:“大都督,若不是你這樣雷霆萬鈞的將金仙觀拿下,按照御史臺的規矩,一行行一列列的查下去,根本不是個頭。而且,朝廷也不一定能批准御史立案。哎!說來也怪老夫軟弱,雖然早早就有人前來密報金仙觀有鬼,卻一直沒敢下手去查。這個地方的水,當真是有點兒深哪!”
秦霄連忙將廬懷慎的手托住,大笑道:“廬大人,何必如何客氣,你我本就該親密合作嘛!你不方便辦的事情,我就去動手;我動完手,再由你按司法程序來辦了他們。不光只有金仙觀,大慈恩寺的水還更深。不過現在,這兩個池塘都被要我抽乾了,魚蝦王八全都冒了出來。廬大人,露頭的王八趕緊打,早點收拾了他們定案吧!”
廬懷慎撫髯大笑:“好,真是好!痛快淋漓,大快人心!老夫這回,總算能幹一件揚眉吐氣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