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到了蘆葦地旁邊後,秦霄將腰間的蹀躞帶解開,雙腳踩着水,已經隱隱觸到了湖底的泥地。
秦霄說道:“仙兒,蘆葦地邊是稀泥,我揹着你踩上去會下陷。你下來,我扶着你走上去。”
李仙惠“嗯”了一聲,被秦霄託着腋窩,輕輕的從他背上下來。然後秦霄託着她,慢慢朝蘆葦地走上去。
李仙惠赤着腳踩在稀泥上,感覺一陣冰寒,身上也冷得發起抖,臉都有些白了,不自覺的牙齒打起了架來。
二人上了蘆葦地,秦霄看着李仙惠瑟瑟發抖的樣子,心裡發起了愁,本想休息一下的,可是李仙惠這樣一身溼透,在蘆葦地上被夜間的冷風一吹,定然會越吹越冷,染上風寒。
秦霄一咬牙:“仙兒,堅持一下,不能休息。我們就這樣沿着這個方向,一直游下去,有水道就下水,沒水道就走蘆葦地,不拐彎,只有這樣,纔可能走出這個迷宮。要是停下來吹了風,身上反而會越來越冷,到最後就要抽筋了。”
李仙惠磕着牙齒,打了一個寒噤:“這樣的話,你……你會累死的!”
秦霄笑,抓起李仙惠的手往蘆葦地裡鑽去:“不怕!我是超人!”
李仙惠納悶道:“超……超人?”
秦霄呵呵的笑,用手腳撥開長得密麻麻的蘆葦叢,開出一條小路來,剛好容二人通過。李仙惠下水的時候,穿着容易脫落的女式翹圓頭繡花鞋,於是當時索性脫掉了。此時光着被凍過的腳丫子,踩在滿是枝丫雜草和荊棘的蘆葦叢裡,走出沒幾步就被扎破了好些口子,鮮血長流,卻一直咬着牙悶着不出聲,跟在秦霄身後,毫不遲疑的繼續朝前走。
走過這片蘆葦地,秦霄再將她背到了背上,李仙惠滿是泥濘和鮮血的腳伸到了前面,秦霄看得好一陣觸目驚心,心中不由得暗罵自己:太粗心了!居然忘了李仙惠沒穿鞋子!
再次入水,秦霄揹着李仙惠,朝前游去。這一次的蘆葦地離得近了一些,沒多久就劃到了。二人依舊分別趟過了稀泥地,秦霄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不由分說的將他背了起來。
李仙惠咬着嘴脣,儘量平靜的說道:“你真的想活活累死在這裡麼?”
“仙兒……”
秦霄語氣淡淡,“爲什麼你的腳受了傷,也不告訴我?這種事情,不要再出現第二次了。知道麼?”
李仙惠將後面想說的話生生的嚥了下去,任由秦霄揹着,大步流星的闖進了第二片蘆葦地。
若大的一片蘆葦地裡,風咬着葦葉沙沙的作響,清冷的湖水拍打着泥岸,除此之外,就是秦霄粗重的呼吸聲,和偶爾踩倒一片蘆葦地的聲響。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秦霄揹着李仙惠,終於趟過了最後一片蘆葦地,看到了一片茫茫的湖水,漆黑而幽深。
秦霄將李仙惠輕輕放下身來,長長的喘着粗氣,呵呵笑道:“怎麼樣,仙兒,我說吧!我這個笨辦法,還是很管用的!沿着一個方向走,遇到什麼枝丫口都不拐彎。這不,你看!我們出來了!眼前的就是彭蠡湖啊!”
李仙惠已經被凍得渾身都有些麻木了,臉上更是如同死灰,嘴脣輕輕的抖了抖,勉強擠出一個笑意:“嗯……嗯!秦大哥,你終於成功了!”
秦霄伸出大手,來回的在李仙惠快凍僵的臉上輕輕的搓着,低聲說道:“不是我,是我們,知道麼?是我們!好吧!稍稍休息一下,我們就遊過這個彭蠡湖,找個地方好生休息一下,再辦後面的大事。”
李仙惠擡眼看了看這一片茫茫無際的水面,擔心的說道:“你都遊了一整夜了,還可以堅持麼?要不,我們在這裡多休息一會,生一堆火……”
“千萬不能升火!”
秦霄馬上說道,“仙兒,沒辦法,要讓你受苦了,你再堅持一下。要是升起了火,說不定就會將附近的火鳳賊人引來,到時候就麻煩了。還有,說不定湖面上有火鳳的巡船,到時候我可能會潛下去,你多留意一下,潛下去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到了水底千萬不要吸氣,不然就會嗆水的,知道麼?”
李仙惠果敢點頭:“嗯,明白了。我們走吧秦大哥,我沒關係,能堅持!”
秦霄深吸了幾口氣,往下蹲了蹲身子:“來吧仙兒!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
李仙惠脫掉套在身上的胡服,穿着一件束胸,趴到了秦霄的背上,輕輕搭着他的肩膀。
秦霄感覺身後一陣異樣酥麻和清涼,不由得微驚道:“仙兒,你……”
“無所謂了,反正是冷,多穿一件也不見得好受多少。脫掉了你就會遊得輕鬆一些……”
秦霄也不再堅持,一咬牙,揹着她下到水裡,朝北方游去。
楚仙山莊在彭蠡湖之東,按照記憶,當時在楚仙山莊上船後,朝北行了一段時間,才向西轉進了這片蘆葦地。現在往北走,應該能離楚仙山莊稍遠一點,或許會安全一些。
彭蠡湖的水,在夜風的吹拂下,起着不小的一層層波浪。剛纔在蘆葦地裡還好受一些,有蘆葦擋着風,波浪要小了許多。可是現在,秦霄揹着李仙惠,時常一不小心就被一個浪頭劈臉打來,李仙惠更是時時的嗆水,不停的輕輕咳嗽。稍過了一段時間,李仙惠似乎也適應了一些,偷空的深吸氣,然後閉息不出氣兒。但水的壓力着實令人難受,尤其是胸腹間被壓迫着,感覺呼吸不暢。
秦霄咬緊牙關,奮力的朝前遊着。沒過多久,感覺李仙惠搭在自己腰間的一條腿發起抖來,而且變得越來越僵硬。
秦霄心裡暗道:“壞了!湖水太冷,李仙惠終於還是抽筋了!”
正在這時,秦霄又猛然看見前面一個船影飄來,隱隱還有幾點燈火,聽到船上有人在說話。
“大哥你說奇怪不,鳳姐居然將我們所有的兄弟都調去楚仙山莊。那裡不是有許多官兵和江南的官員麼?”
“唉,上頭做事,我們做小廝的就不要過問了,省得惹禍。”
“也是……不說了,喝酒。冷不兮兮的,叫我們放哨巡湖,真是晦氣!”
“你看你,又發牢騷,老是這樣,總有一天被割了舌頭!”
湖面極靜,二人說話的聲音遠遠傳來,卻也是清晰入耳。
秦霄心裡暗暗琢磨:“巡湖的哨子?不知道,附近有多少這樣的船。要是隻有一隻,也好解決!”
這時,李仙惠剛纔還在努力掙扎的一條腿,終於是不能動了,環在秦霄脖間的雙手,也急劇的發起抖來。
秦霄明白,水中抽筋是很疼的,而且會越抽越厲害,直到全身都抽成一團,無法行動。就算是水性極佳的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是淹死的結果。
善泳者溺於水,大多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秦霄騰出一隻手,摸到李仙惠抽筋的那條小腿後側正中的承山穴,大拇指使上幾分暗力,來回的在上面按摩起來。
李仙惠輕輕道:“好些了,你好生划水……”
秦霄剛剛鬆開手,李仙惠的兩條腿同時抽起了筋!
秦霄正準備再伸手過去幫她按摩,不料李仙惠突然一推秦霄的肩膀,整個人朝後面落了下去。由於有這一推的力道,李仙惠馬上沉入了水中。
秦霄大驚失色,一個猛子紮了下去,飛快朝李仙惠游去!
運氣還好!
秦霄心中大聲慶幸!
夜晚的水底,能見底極低,能夠再找到她,實在是萬幸!
李仙惠那就樣靜靜的飄着,沒有掙扎,也沒有動作。頭上的長髮已經散落了開來,四散飄灑,一絲絲,一屢屢,隨水流蕩漾,襯得整個蒼白的臉龐恬靜而又悽婉。
秦霄飛快遊她她身後,伸出雙手從背後探進她的腋窩裡,將她牢牢抱住,浮出了水面。
秦霄壓低聲音,恨恨的在她耳邊罵道:“你瘋了!”
李仙惠的雙腿已經硬得如同石柱,再也無法移動分毫,此時喘着粗氣,低聲說道:“秦大哥,讓我去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沒命的。”
“閉嘴!”
秦霄大怒,真恨不得騰出手來扇她兩個耳光,“堅持一下,前面有艘船你看到了麼?是火鳳的船,我們去奪船!”
正在這時,那艘船上有了動靜,有人提着燈籠出來探視,還在說着:“大哥,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有點不對勁唉!”
秦霄一凜神,低聲道:“吸氣!”
然後就這樣從背後抱着李仙惠,潛入了水裡。
入水後,秦霄一隻手拖着李仙惠的胳膊,另外一手和雙腳奮力的划水,速度居然也極快。漸漸的,看到了頭頂的光亮和黑黝黝的船身。
可是李仙惠的嘴裡,已經開始冒着氣泡,還不停的喝水了!
李仙惠猛然掙扎,要將秦霄的手甩脫!
秦霄一手抓過去,扳過她的肩膀,另一隻手牢牢拖住她的腦後,朝她的脣吻去……
李仙惠不由得暗暗安靜了下來,和他吻到了一起。
一股氣流順着秦霄的嘴,送到了李仙惠的口中。
李仙惠的眼睛,因爲害怕湖水的刺痛一直閉着,此時也睜了開來,靜靜的,哀怨的看着眼前這個模糊的男子。
她的心裡,開始響起一個聲音:讓我此時死去,也是好的吧!如此一來,這一刻,就會成爲永恆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可是李仙惠卻感覺亦真亦幻恍如隔世。
秦霄擡頭看了一眼,沒了火光,知道船上的人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又進了船裡。於是雙腳划水,從背後抱着李仙惠,浮出水面,剛好是在船舷邊。
秦霄猛然一手探到船舷上,奮力一拉,腳下發力,如同出水狡龍,穩穩站到船頭!
船艙裡坐着的兩個小嘍羅一起驚聲大呼:“誰!”
秦霄將暈厥過去了的李仙惠放到船頭。
兩個嘍羅看着眼前光着上身的秦霄,和躺在地上近乎赤裸的李仙惠,不由得齊齊瞪大了眼睛,抽出刀來:“不要命了!爺爺的船你們也敢闖上來!”
秦霄也不理會,剛剛放置好了李仙惠,猛一抽身,如鬼魅一般閃到二人面前,飛快一掌切到了一人的喉間,另一隻手的手肘,死死的磕上了另一人的太陽穴。
兩個嘍羅應聲倒地。至死都沒有明白,是怎麼被人幹掉的。
這是特種兵搏鬥的技巧!
這就叫“拳有拳尖,掌有掌刃,肘有肘鋒”特種兵遠不是電視裡演的那樣,花拳秀腿打得多漂亮,而是出手就要講究效果。一擊斃命,或是擊暈,使敵人喪失抵抗力再行擊斃,絕不容許再出第三招!
或者說,這根本就是殺人的技術!真正拼起命來,特種兵是不會進行什麼人道攻擊點到爲止的,常規打擊的眉弓、鼻樑和下巴都不是打擊對象。像秦霄這樣的手段,就非常典型!
儘管秦霄學了古代的武術,可是像這種絕技,卻始終不敢丟掉,並將它們和學的武術緊密融合貫通,就是擔心某一天,會要用到。
秦霄馬上將李仙惠抱進船艙平躺,雙手有節奏按住她的胸口起伏,伴之以人工呼吸。數個回合後,李仙惠昂頭吐出一陣湖水,劇烈的咳嗽起來。秦霄鬆了一口大氣,按摩起她小腿的承山穴,並掐着鼻脣間的人中穴。
李仙惠終於悠悠的醒了過來,而且腿部也沒那麼僵硬抽搐了!
秦霄將二個嘍羅剝了個精光,拿根腰帶,將他們的屍體攢到一起,手腳縮成一團,綁得嚴嚴實實,抓起來扔到了湖裡。已經成了棕子一般的兩具屍體,馬上沉沒入水,哪怕是被泡脹了,也沒那麼容易浮起來。
忙完這些,秦霄終於癱坐在船板上,胸膛劇烈起伏的喘起了粗氣,一串串的水珠順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流到下頜,緩緩的滴落,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