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不禁有些呆住了:“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是啊!”
送飯的大胖子呵呵的笑道:“大將軍怕是累得不行了。快吃飯吧,熱着呢!”
秦霄看了一眼米飯和蒸雞,不由得一陣食指大動,就有了口水,坐到帥桌邊拿過飯食,對大胖子說道:“你還真是挺有心的,知道我習慣江南的飯食。哦,那個在帥帳裡養傷的姑娘呢?”
大胖子連聲道:“大將軍是說,那個叫墨衣的巾幗英雄啊?剛剛我看到她出去了。”秦霄一笑:“巾幗英雄?”
看來墨衣已經能夠下牀走路,應該是沒有大礙了。秦霄算是放下心來。
“可不是嘛!”
大胖子呵呵的笑道:“前一場打突厥先鋒的時候,她殺的突厥人,可不比哪個上陣的將士們少;這一次,又因爲誓死護衛帥旗受了傷,全軍上下的弟兄們都對她敬仰不已呢!”
“哈哈!”
秦霄大笑起來,喝了一口雞湯,從嘴到胃的香甜嫩滑,不由得大讚道:“味道真不錯!你叫什麼名字?是廚子麼?”
“是啊!小人名叫黃衝,兄弟們都叫我黃胖子。”
黃胖子一臉憨厚的傻笑:“小人本是張大帥的廚子,江南人士,於是做得一手江南好菜。大帥將我差了過來,以後都服侍大將軍,專爲大將軍做飯菜。”秦霄一面狼吞虎嚥一面含糊不清的說道:“大帥的傷要緊麼?”
黃胖子呵呵的笑:“劉迪去給大帥看過了,說是傷了骨,沒有壞到筋,殘不了,休養一些日子就會好。”
正說着,劉迪揹着大藥箱進來了,衝着秦霄一抱拳:“大將軍既然在用膳,那小人稍後再來。”
秦霄嘴裡咬着一隻雞腿衝他招手:“來來,無妨,這邊坐下。黃衝,你也別站着。”
二人都聽話的坐到一邊微垂着頭,迴避着不看秦霄吃東西。秦霄實在是餓得壞了,一陣風捲殘雲般的饕餮大嚼,將一大碗米飯和整隻蒸雞都吃下了肚子,連湯都沒剩一滴。然後長吁了一口氣,摸着肚子:“爽了!”
劉迪這才站起身來,臉上笑容淡淡:“大將軍,我是來給墨衣姑娘換藥的。”
“哦,她剛纔自己走出去了。”
秦霄眨了幾下眼睛看着劉迪:“你昨天給我喝的藥,是安眠藥劑吧?”
“不錯。”
劉迪微笑道:“昨日大將軍勞累過度,心火、肝火都太旺,五臟六腑都在被烈火燒烤一般。如果不盡快靜下心來,是很傷身的。所以,小人斗膽給大將軍喝了這一劑安眠定志的藥。一來入睡,二來去火。只不過,大將軍太過於心急,沒等我說話就一口氣喝光了。本來那一瓶是能夠分三次喝的,每喝一次都能安睡一夜,專爲受傷的士卒準備的。大將軍一口氣喝乾了,於是就……”
“哈哈!”
秦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轉念一想說道:“我這睡一覺是舒坦了,可是有一幫人卻被害慘了。”
劉迪疑惑不解:“誰?”
黃胖子上來收拾碗筷,郭子儀就進了帳。看到秦霄,臉上笑意濃濃:“大將軍,您睡醒啦!你若是再不醒,特種營的兄弟們就要在大戈壁上再睡一晚了。”
“啊哈哈!”
秦霄大笑起來:“子儀,你快點傳令過去,將他們叫回來。”
劉迪不禁心中暗自動容:原來,特種營的人只聽秦霄一個人的指令。記得給張仁願看病的時候,他曾下過令叫那些人回來的,沒想到還在大戈壁上……
秦霄站起身來,滿足的咂着嘴,拍着黃胖子的肩膀說道:“做的菜味道不錯。不過,以後不要經常弄這樣的小竈,我和將士們一起吃大鍋飯就行了。還有,墨衣姑娘是傷號,有好吃的先給她吧。”
“哎,小人知道了。”
黃胖子笑眯眯的哈着腰:“中午的時候,已經給墨衣姑娘做過藥膳吃了,也是蒸的一隻雞,到了剛纔晚上才吃完。大將軍忙着,小人告辭了。”秦霄彈着額頭高翹起的頭髮,皺着眉頭想道:好歹也該洗個澡了……這墨衣,還負着傷呢,跑哪裡去了?
劉迪自顧走到一張案桌邊,拿出一張薄皮在上面塗着藥,一板銀針也拿了出來,準備得妥妥當當了,就坐在那裡等墨衣回來。
秦霄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帥桌上的文案,是範式德統計出的上一場戰鬥傷亡情況。突厥人的五千人奇襲隊,幾乎是毫無懸念的被全部殲滅了;移涅部的一萬五千木昆十姓兵馬主力,損失近七成,被殺死一萬人;連後面闕特勒帶來的三萬狼騎,也戰死萬餘人,尤其是在被追擊的時候,自相踐踏都死了不少。總計這一次戰鬥,突厥精部的部隊木昆十姓兵馬和狼騎師,被殲滅了二萬餘人!而唐軍的損失,賀蘭山中幾乎是零傷亡,只有百餘人受了輕傷,戰死十餘人,重傷十餘人。畢竟在那種地形之下戰鬥,圍殲與被圍殲,區別太大了!正面戰場之上,左威衛先前派出的李嗣業和萬雷統領的一萬步兵,損失比較重一點,減員三千餘人;後援跟上的騎、步兵,傷亡還不到一千;張仁願的右威衛共計派出了一萬五千人,減員五千左右。
總計這場戰役,包括之前的先鋒遊騎,朔方軍共計殲滅了突厥精銳部隊三萬人,唐軍減員萬餘人,但其中還有四千左右是重傷而非戰死。
這真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秦霄正看得起勁的時候,帳外聽到墨衣的聲音:“對,這邊,往這裡擡過來,小心一點。”
秦霄心中生疑正準備出去看看,門帳就被掀起了,墨衣的穿着習慣的墨袍胡服。對秦霄婉爾一笑:“大將軍醒了?快來沐浴!”
往她身後一看,兩個火頭軍正扛着一個大木桶進來。秦霄不由得一笑:“你剛醒來,就去找人給我安排洗澡了?”
墨衣微笑着,臉上比之當初受傷的時候已有了一絲紅暈:“對呀……你就是睡在帥帳裡間,也能被人聞到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
“哦?哈哈!”
看到墨衣安然無恙,秦霄總算是放下心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招呼那兩個火頭軍將木桶扛到了後帳,然後就有一排兒火頭軍提着水桶,將澡桶灌得滿滿的,全是熱氣騰騰的熱水。
閒人退去後。秦霄對帳外的人叮囑了兩句,任何人不得打擾。於是就差墨衣去換藥,自己跳進了澡桶裡,無比舒暢地泡起澡來。雖然比不上家裡的大浴池舒服,但也讓秦霄全身上下都放鬆了下來。洗了個乾淨。
整好衣甲再回前帳的時候,劉迪已經走了,墨衣一隻手臂正在幫秦霄整理帥桌上的文案紙筆。秦霄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笑着說道:“墨衣,歇歇。都負傷了,別做這些事情。你現在可是英雄人物了,我哪敢再這麼驅使你?”
墨衣咯咯的笑起來:“我哪裡比得上秦大將軍英雄,你現在可是大唐的‘金甲戰神’啦!——哦,張大帥派的使者,正在外帳候着。”
“哦?”
秦霄拿塊毛巾將頭髮擦得幹了束起來,總算是恢復到了之前的儀表。墨衣替他拿來金盔:“戰場上找到的,已經找匠人修好了。”
墨衣的眼神裡,滿是溫柔與眷戀。能夠同時看到秦霄在戰場上的瘋狂霸道和平時的俊雅威儀,墨衣感覺很是滿足。
秦霄接過頭盔戴上,對着墨衣溫柔的笑:“你多歇一會兒,我該去見見張大帥了。”
墨衣點頭淺笑。秦霄大步跨出帥帳,和那個信使略說了兩句,讓他領着去了張仁願大營。
在左衛威營寨的左面,就地設立着右威衛帳寨。秦霄一路過去,所有的士卒都對他投來無比信任與仰慕的眼神。還有人遠遠的喊“金甲戰神”!
張仁願受傷的手縛着藥,打了一個繃帶吊在脖子上,正坐在案桌前看地圖。秦霄進來,張仁願朗聲大笑:“哈哈,我們的金甲戰神來了,快請坐。”
秦霄也哈哈大笑:“大帥就別取笑了——大帥的傷不要緊吧?”
“唔,些許小傷罷了,不礙事。”
張仁願招呼秦霄到帥桌邊坐下來,指着地圖說道:“正好有點事情想找你商議,你先看看這一片的地圖。”
秦霄略看了幾眼,正是唐休璟繪製的行軍圖,張仁願指的地方,正是目前兩軍駐紮的營寨和賀蘭山一帶。秦霄說道:“前兩日我也一直在研究地圖,這一塊地方的地形,差不多都牢記在心了。大帥有什麼設計和打算?”
張仁願略皺眉頭,擄着長鬚說道:“其實老夫,是想要從根本上解決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數十年來,我大唐,包括大周,在面對突厥的時候,都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秦老弟你看過地圖,有什麼好的設想沒有?”
秦霄不由得笑起來:“大帥,看來我們還真是臭味相投啊!不瞞你說,我這些日子,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而且,參照地圖上所標誌的地形,我覺得,大唐完全可以將防線前推三百餘里,將大軍屯到黃河以北!”
“啊?哈哈哈!”
張仁願痛快的大笑起來:“秦老弟,我們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老夫一直在思量着這件事情,沒想到你也在思考,真是太好了!這些年來,我大唐在西北面對突厥的時候,都在靈武一線大肆布兵,拒守黃河之南。所費的軍力十分龐大,卻又不能有效的遏制突厥人。就靈武之地,幾年之內就被突厥人攻下數次,損失極其慘重。究其原因,就是不得地利。如果將防線推到黃河以北,那就大不相同了。老夫打算在黃河以北的豐州到陰山一帶,築起三座大城,名曰‘受降城’中間再築他一兩千烽火臺。這幾處地方,全是險要宜守難攻,可以說是扼住了突厥人南下的咽喉!這樣一來,我大唐西北疆域向北拓展三百餘里,而且制其險要的防守,也隨時能夠進攻,完全化被動爲主動。這一舉措如若成功,將是福澤後世的大事呀!”
“我完全贊同!”
秦霄爽朗笑道:“爲防突厥人,我大唐在西北一帶可謂是吃力不討好,費盡人力物力無數,還一直都沒有有效的方法。如今這一招變被動爲主動,實在是一個好辦法!”
“嗯!——”
張仁願欣慰的點頭:“也幸得有這次的靈武大捷將突厥人打得痛了,老夫纔敢做這樣的設想呀!今日特種營連連回報,說闕特勒帶着殘部,已經逃過黃河回突厥漠北去了。黃河之北有一處地方叫做拂雲祠,突厥人每次進軍那會在那裡禱告天地,以求神靈保佑。老夫就打算把那個鬼地方拆作平地,築起中受降城,狠狠的抽突厥人一個耳光子!另外的東、西受降城,分別在豐州和陰山山腳,左右相距分別四百餘里,中間築起烽火臺。只要突厥人敢來,三城兵馬足以抵禦!”
“嗯,挺好。”
秦霄點頭說道:“只是,這樣浩大的工程,必須請得朝廷同意吧?畢竟事關州縣格局和邊關重大防務。”
“不錯,是要請得朝廷同意。”
張仁願微皺起眉頭:“老夫打算,將這次靈武大捷的戰報,和建築受降城的請求一起上表。但願皇帝看到捷報一時開心,能夠同意我的請求。只不過,現在的朝廷……哎!難說啊!”
秦霄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想,我可以給李隆基和李重俊各寫一封信送過去。請太子出面斡旋,另外再搬出太平公主和相王來湊成此事,或許希望會大一些。”
“哈哈,好!”
張仁願大笑:“我就說嘛,秦老弟真是我朔方軍的福將!有你支招的事情,就沒有辦不成的!你即刻修書,我派人送過去!”
秦霄笑了笑,就地拿起筆墨寫下了兩封信,請兩位王侯幫忙,然後將信封得好了,交給張仁願。
張仁願滿足的笑了起來,一手拍上秦霄的肩頭:“秦老弟,老夫能有你這樣的好兄弟幫忙,大唐有你這樣的好將軍,真是上天的恩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