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着那幾個一本正經的小卒子,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來:“紀律還挺嚴明!明明看着我們兩人都穿着大唐將軍的衣甲,還要盤問清楚。”
李嗣業也哈哈的笑了一陣,對着幾個小卒猛一瞪眼,雷鳴般的吼道:“秦霄!他是秦霄!聽說過這個名字麼?”
幾個小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搖頭:“秦霄是誰?沒聽說過。我們只認得萬大將軍!”
“他孃的,你們還是大唐的兵麼!”
李嗣業真是哭笑不得,拿馬鞭指着這幾個小卒道:“滾回去,叫你們的大將軍出來迎接!慢了一步,就說俺——李嗣業要活剮了那老小子!”
“李嗣業?遼東軍先鋒?”
這個名字,這幾個小卒倒是知道,於是都被嚇得一陣發愣,知道眼下這兩人來頭不小,頓時就有兩個連滾帶爬的跑了回去。
秦霄摸了摸鼻尖,很是有些尷尬的低聲說道:“黑蛋,這下老子的面子,都讓你丟盡了!幹什麼那麼大聲的說我的名字,這下倒好,他們不認識,靠!”
李嗣業嘿嘿的笑:“俺哪裡知道,這幾個小卒這麼不懂事。都怪萬雷那小子,居然不告訴他手下的兵秦霄是誰——等會兒我就找這混球算賬!怎麼說當年咱們也是一個死人堆裡鑽出來的!你看我手下的兵,你還沒來幽州的時候,就都知道你的大名兒了!”
正在這時,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衝了過來。領頭一員將軍,一身明光鮮甲腥紅戰袍,果然是威風凜凜氣勢不凡。秦霄細眼一看,不就是好幾年不見了的萬雷麼!
秦霄哈哈的大笑,一邊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邊大聲喊道:“萬雷兄弟,是你麼!”
萬雷一見秦霄下了馬。快步跑了幾步迎了上來,迎頭就一下拜倒了下去:“萬雷拜見大元帥!拜見遼陽王殿下!”
“哈哈,好兄弟,快起來吧,我們之間就不用來這個了!”
秦霄暢聲大笑,拉着萬雷的手腕將他拖了起來。
萬雷開心極了,臉上的笑容就如同一個孩子般的天真和燦爛。眼角的魚尾紋也擠到了一堆,嘴邊露出了白白的大板牙。
二人緊握着手,紛紛激動不已,滿心歡喜。
萬雷還是那個老樣子,只是臉上更添了一些黑紅色,看來是天天在海上給風吹的。左臉頰上的那道刀疤,也更加的明顯了,鬍鬚也長了一些、濃黑了一些,更添了一絲威嚴和威風。
李嗣業也哈哈的憨笑了一陣,在一旁擂了萬雷的肩膀一拳說道:“老小子,只認得大帥,不認得俺了?”
“哈哈,你這黑蛋,就是燒成灰了我也認得!”
萬雷暢聲大笑,回了李嗣業一拳:“聽說你在幽州打了幾個狠仗啊,這次又是先鋒下新羅,三日之內奔襲千里連斬數十城——怎麼樣,過癮麼?”
“過癮!他孃的老子活這幾十年,沒像現在這樣過癮過!”
李嗣業大聲笑道:“俺這柄寶刀,現在每天都要磨都要擦油,不然就要卷刀,砍人不利索了!你說說,俺這一天要砍多少顆狗頭!”
“那是!”
萬雷笑道:“跟在大帥麾下,想不痛快也難哪!”
“痛快個鳥!”
李嗣業怪眼一瞪,居高臨下的盯着萬雷道:“來了你的軍寨也進不了門,小卒們說起‘秦霄’,居然不認得!萬雷呀萬雷,你這個忘本的老小子,你居然把大帥的名字都忘了麼?”
“怎、怎麼可能!”
萬雷頓時驚乍乍的叫了起來:“你說大帥的名諱,這些兵蛋子當然不知道了!在青州,我們從來只提遼陽王、大元帥,誰敢提起這個名諱,老子就要抽他的嘴!不信你們問問,他們誰不知道遼陽王、誰不知道大元帥!”
這嗓子一吼出來,萬雷身邊的數十個小卒頓時嚇得驚叫一片,頓時拜倒了下來:“大元帥恕罪啊!我們實在不知道,是大元帥駕到!”
秦霄呵呵的笑:“沒事,都起來。”
然後他對李嗣業和萬雷說道:“這元帥、將軍、小卒。其實都一樣。都是大唐的兵,只是分工不同罷了。別搞得那麼緊張,我反而不自在了。”
“也是,呵呵!”
李嗣業憨笑。
萬雷歡喜的一抱拳:“大帥,請進帳內坐坐吧!我這青州軍盼着大帥能來坐坐,都快要盼瞎眼睛了!當初你還是河北道行軍大元帥的時候,我就請纓要調任到大帥麾下去幹。沒想到朝廷不同意,說這時候青州正缺人手,不讓我走。這可沒少讓我惱火啊!”
“呵呵,你現在不是挺好麼!”
秦霄撫着他的背,三人一起朝帥帳走去:“你,來得好啊!打新羅,我還正愁沒水軍,你就來了。快跟我說說,你這一路兵馬,是怎麼殺過來的?朝廷,給你們下了什麼樣的指令?”
一說到這個,萬雷的神色就有些嚴肅了,左右看了一看,說道:“大帥,我們還是帳中再說。”
“好,請。”
三人進了帳各自坐了下來,小卒飛快的取來了酒肉,三人且酌且聊。
萬雷敬了秦霄和李嗣業一杯,笑容滿面的說道:“大帥,李將軍。想當年,萬雷只是個折衝府小小的都尉,因緣際會才結識了二位。後來承蒙大帥不棄,將我調到了京師,屢屢升遷,更是教了我不少的本事。要不是因爲大帥的栽培,是不可能有萬雷今日的成就的。萬雷對大帥的感激之情,真是無以言表!”
秦霄笑呵呵的擺手道:“都這麼多年的好兄弟了,還扯這些幹什麼?你、我,加上李嗣業,那都是一起在刀頭上打滾、死人堆裡趟過來的,過命的交情。還說什麼感激不感激,豈不是太見外了?”
李嗣業一邊扯着一隻大雞腿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嚷:“就是,說這些,多娘娘腔。”
萬雷尷尬的笑了笑,舉起一杯酒來對秦霄說道:“大帥,一直以來,萬雷都是以大帥的門生自居。在青州統領操練兵馬的時候,也沒少用到以前在特種營學過的東西。青州上下,都沒人敢提大元帥的名諱,所以纔會有今日的這場誤會……”
秦霄連連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種小事,沒必要再提了。我反倒是覺得,青州水軍紀律嚴明,很好,很不錯——來,乾杯!”
“請!”
萬雷一仰脖,爽快地喝下了一大碗。
秦霄頓了一頓,說道:“萬雷,跟我說一下河北的狀況吧。至從榆關出事以後,河北也有了新羅人的奇襲。我想知道,那邊的具體情形。”
萬雷點了點頭。然後神色嚴肅的說道:“新羅奇襲了瀛州,三日之內,整個河北一帶都震驚了。消息傳到長安,兵部馬上下令,讓我帶着水軍戒嚴渤海灣。其實不用等兵部的指令來,我已經帶着兵馬出發了。一路北上,直取瀛州!”
“哦?後來情況怎麼樣?”
秦霄有些急切的問。
萬雷的神色也略有些緊張起來,語氣沉沉的說道:“水路走得比較慢。我帶着戰船趕到的時候,就已經得知幽州擊退了新羅人的奇襲,圍困在易州的新羅大軍,也被飛馬趕來石秋澗擊散了。”
“易州怎麼樣?”
秦霄的語調抖然升高,眼睛也睜得大了。李嗣業也是有些緊張的朝前伸出了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嘴裡還含着油膩膩的雞肉。
萬雷嚥了一口口水。說道:“我沒有在瀛州登岸,馬上調轉船頭朝烏湖裡海的新羅這邊殺過來了。因爲兵部馬上又下了指令,讓我反攻新羅。”
秦霄不由得揪心地擰起了眉頭:“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知道易州的消息?”
“呃……知道一點點,聽說了一些。”
萬雷說道:“我聽說,新羅人攻陷瀛州後,馬上圍住了易州。因爲那裡是離幽州最近的一個軍鎮。他們要圍城打援,吸引幽州大軍過來。據說,新羅人雖然沒有在易州大肆攻城,但也大大小小的打了幾次……後來石秋澗殺到的時候,兩方人馬狠狠的打了一場。石秋澗手上的人馬少,打得很慘。易州城中爲數不多的人馬也傾巢而出,和新羅人來了個……”
秦霄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來了個什麼?”
萬雷挪了幾下眼珠子,說道:“來了個……你死我活的大決戰!”
秦霄深吸了一口涼氣:“結果呢?”
“結果……”
萬雷說道:“據說是,唐軍陣亡過半,擊潰了萬餘圍城的新羅大軍。石秋澗……重傷!”
秦霄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萬雷,你知道你肯定清楚紫笛她們也在易州!有什麼消息你告訴我就是!”
“大帥別激動!”
萬雷也緊張的站了起來,連聲道:“不瞞大帥,末將的確是知道——大帥放心,紫笛夫人……性命無礙!”
“性命無礙?此話怎講!莫非是受了重傷?”
秦霄瞪圓了眼睛喝道:“你快說!”
李嗣業也急了:“是啊!你這老小子,怎麼像個娘們一樣吞吞吐吐地?”
“是這樣的。”
萬雷說道:“易州無大將,紫笛夫人便上了城頭,冒充英翊將軍指揮了守城大戰。本來一直下來,易州也算平安無事。新羅人好像也不知道她就是大帥的夫人,沒有下死力攻城來捉她,後來石秋澗殺來的時候,她、她親自帶着城內的兵馬和百姓殺了出來,和新羅大軍戰鬥了足足五個時辰!然後、然後夫人終究是女流,氣力不支被人打下了馬來!”
“啊?”
秦霄大驚叫道:“打下馬來,還能沒事?”
“大帥別激動!”
萬雷驚慌的快語說道:“當時她正和石秋澗並肩作戰。石秋澗和幾個偏將拼了性命,將她救回了城中,好歹撿回了一條性命!而且就在這時,幸好又有了一股唐軍來助戰,擊退了新羅人。據說這股人人數不多,卻是極其驍勇,打得新羅人聞風喪膽丟盔棄甲!”
“極其驍勇?”
秦霄一擰眉頭:“誰手下的部隊?”
“這我就沒有打聽清楚了,當時急着出兵往新羅而來。”
萬雷說道:“大帥還是放心吧。我仔細打聽過了,紫笛夫人性命並無大礙。不然這樣的大事,肯定要傳遍整個河北了,我哪裡會有聽不到消息的道理?”
李嗣業看着秦霄一臉的擔心,自己心裡也滿是有些不好過了,跟着一起勸道:“是啊大帥。那丫頭,就是屬貓地。貓有九條命麼!丟了一條,還有八條!”
萬雷一驚,怒聲低罵:“你這黑蛋,真是人嘴說豬話!蠢到家了!”
“啊?”
李嗣業一愣,馬上改口:“哦、哦!俺不是那意思!俺的意思是,這丫頭……肯定吉人天相!”
秦霄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想太多也沒用了——萬雷,你還是說說吧,朝廷是什麼樣的指令。”
萬雷見秦霄主動岔開了話題,心中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朝廷給我這裡下的指令很簡單。就是讓我肅清渤、黃二海的海域,然後回攻新羅的都裡鎮和建安新城兩個軍鎮。其他的,就沒說什麼了。說是,會有後續命令傳達過來。”
秦霄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後續命令?兵部在長安,隔山望水幾千裡之遙,這命令哪裡會這麼容易傳達過來?而且,你收到的兩個命令,時間相差如此之短,也還真是有些怪異啊!”
“是啊,我也有些奇怪。”
萬雷說道:“當時,我剛剛收到兵部發來的批令不到半天,馬上又收到了聖旨,讓我反攻新羅。”
“嗯?”
秦霄一驚:“你的意思是,一個是兵部軍令,一個是聖旨?”
“對呀……”
萬雷疑惑道:“有什麼不對麼?”
秦霄緩緩的搖頭:“沒什麼不對。相反,這樣才就對了。”
李嗣業鬱悶的撓起了頭:“什麼‘不對’、‘對了’,俺的頭都聽得暈了!”
秦霄輕吁了一口氣,眼神灼灼悠然的說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皇帝本人,應該就在河北一帶。”
“啊!不會吧!”